野郊赤痕

    或许是车轮滚动的声音太过催眠,徐成毓晕晕沉沉,倒在软垫上睡着了。她闭眼时,仿佛看到了有个人,扒在车厢顶。

    渐渐,徐成毓胸腔起伏平稳下来。她眼睫毛都没动一下,双目轻合,四肢敞开,一派放松入眠的样子。

    等候片刻,车顶上的黑衣人顺着四周浮突的雕饰,轻手轻脚爬下来。他目标明确,直取徐成毓装着银票的包裹。

    “咚”,黑衣人太阳穴一阵刺痛。他反应也不慢,立马翻身滚下地。

    徐成毓直起身,横过手臂,准备再一次肘击。她目光炯炯,不像是昏睡的样子。

    黑衣人手胡乱一抓,抄起桌上的茶壶,往徐成毓脸上扔。徐成毓用双手格挡,茶壶落到车座靠背,碎裂。

    趁此机会,黑衣人左脚一踢,直击徐成毓腹部。同时一手撑桌,一手撑座,想鱼跃站起。

    徐成毓不甘示弱,借势抱住他的左脚,使劲一拉。再欺身向前,准备给他的另一个太阳穴也来一下。

    这时候,徐成毓才看清黑衣人长什么样。黑衣人居然是俊秀的长相,单眼皮直鼻,再加上黑衣,衬得皮肤光滑白皙。这般清秀,却被眼睛里的阴鸷破坏了。

    黑衣人一勾脚尖,卡住徐成毓的脖子,再猛得向外一踢。见状,徐成毓继续双手抱紧他的小腿,往下一按,稳住下盘。再踢出右脚,直击他□□。

    却踢了个空,黑衣人也没有表现出想象中的痛苦。是女人,还是说,是太监?

    黑衣人被彻底激怒,他不等徐成毓站稳,立时收回脚。再直起上半身,伸直右手,用摸到的碎瓷,划徐成毓的脖颈。

    徐成毓头往后仰,躲过碎瓷片。脚上扎了个弓步稳住身形。此时,外间传来常安的声音。

    “怎么了,是茶杯跌碎了吗。什么叮叮当当的。”

    徐成毓心一慌,眉头皱了皱。她有能力自保,但是没能力再保护一个人,必须速战速决。她主动送上右肩,堵住黑衣人手里的碎瓷片,再右手狠拍黑衣人关节,上前用左手肘击。

    这一下终于打中,黑衣人一阵晕头转向。徐成毓乘胜追击,右手缠着他的手臂,拍击背部,直到将黑衣人压倒在地。

    黑衣人趴在地动弹不得,他狠狠心,用头不停撞击车底,制造出声响。嘴上还吼着:“车内的人已经被我杀了,速速停下。”

    徐成毓忍着肩膀的疼痛,死死不放手。看黑衣人如此,她暗道不好,于是敞开嗓子要喊:“常——”

    车厢内发出动静时,外边的常安已经心神不宁。他叫了两句,里面没做声,于是想停下马车。

    现在却听到有歹人杀人,慌不择路下,常安猛拉缰绳,让马儿急刹车。

    这样一来,在车厢里的徐成毓,还没来得及喊出声,便因为惯性往前冲几步。整个人栽倒在地,黑衣人也脱了控制。

    看情况如此,徐成毓继续大喊:“常安,拿缰绳过来。现遇到歹人,已经被我制服住。”

    能制服住你第一次,就能制服第二次。徐成毓下狠心,无视肩膀剧痛,继续和黑衣人缠斗。

    黑衣人见势不妙,车又停下,准备逃跑。却迎面撞上拿着马鞭的常安。

    顿时,黑衣人肩背肌肉紧绷,耳朵通红冲血。徐成毓见到此状,心中隐隐划过了什么,又抓不住。

    可黑衣人回头盯她一眼,居然勾唇笑了下。他随手提起个包袱,往徐成毓脸上砸,自己快速跳下马车,朝马车前边去。

    站在马车旁的常安抖抖索索,几乎要尿裤子。他把马鞭一扔,撒腿往后方跑。徐成毓松口气,跑了好,她不想有无辜被牵连。

    她拔腿欲追,却感到马车一阵晃荡。前面的马儿似乎是失控了,四蹄狂奔。徐成毓又被惯性甩在地上,没能下车。

    透过上下晃动的门帘,徐成毓似乎看见黑衣人站在一边,背手盯着马车跑远。然后回头,看向常安逃跑的方向。

    马儿以极快的速度狂奔着,晃晃荡荡,不停撞到周边树干。马车好似下一秒会散架。徐成毓深吸口气,荒山野岭,不知道会遇上什么地形。现在这种情况,只能选择跳车。

    她解下身上所有饰品,拿起一个装衣服的包袱,把包袱袋子解开,再紧紧包头上,系严。最后拿着剩下那个馒头,塞进怀里。她挑起门帘,仔细观察跳车的时机。

    四周树木在快速倒退,徐成毓咬着牙,紧盯地面,忍着腹中不适的恶心感。终于等到一片稍显空旷的地方,她深吸口气,用手撑着车架,往下翻滚。

    她脚着地,向前抱头一滚。终于成功跳下车来。可再如何小心,头还是撞到了树干。

    剧烈的撞击后,是一瞬间的空白。身体的疼痛还未袭来,徐成毓不住颤抖着。她闭着眼睛,仔细辨认马车跑远的方向。突然,一阵耳鸣,接着是头嗡嗡作响。

    她恍惚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到。徐成毓把手附在自己眼睛上,狠狠揉了两下,还是一片黑。

    眼瞎的恐惧袭上心头,她有些想吐,俯身欲呕。又感觉血液霎时冲到大脑,激得头疼欲裂。

    冷静,冷静。徐成毓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蜷缩在地,调整呼吸。等头疼好些了,再感知身上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了伤。腿还好,估计是软组织挫伤。手臂可能有些擦伤,还有肩膀的扎伤。

    此地不宜久留,不知趴伏多久,徐成毓缓过神,把包袱解下,抱在怀里。再慢慢蠕动自己。她有意避开草木,不留下压倒灌木的痕迹。

    直到蹲进个隐蔽的深凹处,她才松口气。随便翻找件轻薄的里衣,用嘴撕扯一个布条。再斜着头,手嘴并用,紧紧绑住肩膀止血。

    做完这些,徐成毓不顾脏,从怀中掏出馒头咬了一口。她忍着口干,含着馒头缓慢吞咽补充能量。吃了半个后,实在是累极困极,她没忍住,头一斜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时,根据太阳的位置,徐成毓判断,应该是午后了。她勉强站起身,从藏身处走出,寻着来时的方向,找回去的路。

    出乎她的意料,来时路并不难找。因为不仅有马车的辙痕,还有断断续续的血迹。徐成毓猜测,马儿发疯的原因,恐怕是黑衣人用利器刺伤所致。

    顺着辙痕,数着秒数,徐成毓估摸着走了一刻钟,终于走到黑衣人下车和常安逃跑的位置。

    她有些犹豫要朝哪个方向前进,突然闻见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踉踉跄跄跑过去,只看到一片殷红。

    血,草地上两条血迹,几大滩血痕。

    仿佛被蒙头敲了一榔头,徐成毓脑袋一片空白。她紧紧按着肩膀,沿着血痕往前走。

    精神太过专注,没成想脚上被绊了一下。手肘撑着,好险脸没着地。徐成毓低头一看,绊倒自己的是一只断脚。

    忍着恶心和悲伤,她脱下外衣,把断脚包起。接着向前挪动。她感觉血冲头颅,热气上涌,自己的眼睛已经流不出泪。

    不出五十步,她又看到了一只断脚。再往前看,终于找到四体伏地的常安。他眼睛闭着,但是头抬得很高,不知道在看什么。

    此时已近黄昏,暖光让常安的脸,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红润感。徐成毓出奇的冷静。她把另一只断脚包起,放在常安身边。自己跪坐下来,拆下肩膀的布条,把常安的小腿绑上,给他止血。

    做完这一切,徐成毓才有勇气触摸常安的身体,试探是否已经冰凉。颈动脉还在搏动,还是温热的!

    仿佛打入一剂强心针,徐成毓立时振奋起来。她拿出包袱内所有的衣服,解下外衫,全部盖在常安身上。再环视四周,思考怎么自救。

    却看见来时的方向,走来个穿着布衣的男性。

    徐成毓心落下又提起,根据体型判断,此人不是和她缠斗的黑衣人。但是,他明显是顺着血迹寻来,不知目的为何。

    她有意挡住常安,主动慢行过去:“你是周围的农夫吗,我们是长公主府的客人,在来京路上被打劫。请你帮助我们报官,必有重谢。”

    那人不紧不慢,抬头看徐成毓一眼。

    徐成毓也在暗暗打量他,五官无甚特征,皮肤粗糙。衣服角也破破烂烂,还沾着草杆。可是,手虽然骨节粗大,但太白了。他不是农人。

    徐成毓心念一动,试探道:“香月楼褚楼主,褚、玉、宣。他是我的、是我的好友。你也认识他?”

    那人神色没多大变化,可对徐成毓来说,这便是最大的漏洞。听到个陌生人的名字,如果是普通人,不应该有疑惑的情绪吗?

    她凑近:“你也是为上面做事的吧。”

    那人不住后退两步。

    徐成毓直回声:“现在情况紧急。我们马车真的遇袭。长公主府的小厮,被砍断双脚,奄奄一息。”

    “我已经做了简单的处理,但是必须要快些施救。受伤的人就在那儿,你可以自己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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