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发烫了。”楚亦檬抚摸着莲客石，看着空无一物的岩浆表面，皱了皱眉，“可这里什么都没有——难道在岩浆底下？”
白卿云微微打了个哆嗦：“你要下去吗？我……这里火元素太活跃，我被克制得厉害。”
楚亦檬点点头：“无妨，我自己下去即可。”
白卿云忧虑地望了岩浆一眼：“你千万小心。万一岩浆里还有别的生物……”
她觉得这话太不吉利，忙止住话头，又取出那截柘木递给楚亦檬：“岩浆里面太危险了，这东西你拿着吧。”
楚亦檬一笑，把她的手推了回去：“确实很危险，所以，为防突生变数，阿云要保护好自己。放心吧，我还有莲客给的石头。”
一缕紫色的火焰从她的指尖冒出，迅速护住她的全身。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凝视着脚下缓缓流转的暗红岩浆，一咬牙，跳了下去。
白卿云紧张地看着楚亦檬全身包裹在紫薇天火里，扑通一下跳进了岩浆，像是去游个泳。
她看起来并无大碍，很快沉了下去。
白卿云观察周围的石墙，却没看出什么名堂，于是转而端详岩浆上的八根白玉石柱。
那些繁复的花纹……
莲花……
一条血河，河上盛开血色莲花……
血流成河的炼狱，绝望的哭嚎声；觥筹交错的宴会，得意的欢笑声……
这是谁的记忆……
很多很多声音突兀涌进白卿云的意识里，扎得她脑袋疼。
一股清凌凌的冰凉气息从手上的储物空间传来，刺得白卿云一个激灵，终于清醒。
是楚亦檬送她的冰灵草。
这八根柱子上面有阵法。
大意了，该和楚亦檬一起破了阵以后再让她下去的！
眼下阵法未破，也不知楚亦檬能不能找到岩浆下的东西？
白卿云并未精研过阵法，此刻只好努力回忆清玄宗的夫子所教授的阵法内容，独自尝试破阵。
纵使有紫薇天火隔绝岩浆，楚亦檬也感觉自己快要被蒸熟了。
在岩浆里使用紫薇天火护住全身所消耗的灵力比她想象的还要大，她必须要在灵力耗尽之前离开岩浆，否则没了紫薇天火，她下一秒就会被这岩浆吞得尸骨无存。
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气息，奋力向岩浆深处划下去。
岩浆里一片寂静，只有楚亦檬游动的声音。
岩浆的颜色越来越深，已经从赤红变成了暗红，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
楚亦檬已经吞下了十几枚冰心丹和大半瓶蕴灵丹了。若是没有蕴灵丹持续向她的体内输送灵力，只怕她早就耗尽灵力而死了。
这岩浆底下……真的有东西？
但莲客石的温度确是越来越高了。
楚亦檬一鼓作气，一头朝着岩浆里最热的地方扎进去。
岩浆的最深处放着一口棺椁。
楚亦檬缓缓游到棺椁附近，绕着它转了一圈。
棺椁是暗红色的木头做成的，上面雕刻着金色的符文，张牙舞爪，不可一世。
“姐姐，你喜欢这个大盒子吗？”
一只散发着灼灼高温的小手从背后搭上楚亦檬的肩膀，清脆的童声突兀地响起。
楚亦檬心下大骇，差点没维持住紫薇天火。
她僵硬地转过头去，只见岩浆里漂着一朵莲花，莲花上坐着一个未着寸缕的三岁幼童，扎着两个小啾啾。她松开手，歪着脑袋冲楚亦檬笑，眼神里却没有任何感情。
被她碰过的地方火烧火燎的痛。
楚亦檬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新玩具，令人毛骨悚然。
她是谁？又一个精卫残念？女娃到底有多少形态……
楚亦檬一边在心里泪流满面，一边悄悄往旁边挪了一步，示意自己没有和她抢大盒子的意思：“这是你的东西吗？”
莲花缓缓旋转，幼童倏忽间靠近棺椁，随意敲了敲：“我不知道它的上一任主人是谁。但现在——它是我的。”
她兴致盎然地看着楚亦檬：“姐姐，你若想要它，就留在这里陪我吧。”
饶是在岩浆之中，楚亦檬也感觉后背一寒。
“我不能在岩浆里面待太久，”她努力扯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否则我会很快死掉的。”
“死？那是什么？”
任何情绪在她的眼中掠过一瞬以后就会消失无踪。对上那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楚亦檬又打了个寒颤。
她应当……不是精卫残念。
她究竟是什么？
“死，就是什么都没有了，看不见东西，说不了话，听不见声音，也不能动，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幼童若有所思：“就和这个盒子一样，是么？”
“……算是吧。”
“唔，”幼童思忖了片刻，又问：“你这么容易死吗？”
“……”拜托这里可是岩浆深处，她好多器物法宝都没法使用——它们根本就承受不住这么恐怖的高温！若是在陆地上，放眼整个九州，谁敢这样对楚少主讲话？不要命啦？
楚亦檬深吸一口气：“是的。”
“那我呢？我什么时候死？”
“……我不知道。”见幼童神色明显有些不高兴了，楚亦檬忙补充道，“天道有常，万物有灵，人、妖、兽都有各自的天赋和命运，不同种族的寿命也不尽相同。我不知道你的身份来历，如何得知你这一族的寿命？”
“万物有灵？”幼童重复了一遍，“你见过很多不死的东西吗？”
“我们这种状态叫活着。”楚亦檬纠正道，“外面有很多活的生物，但没有谁是不死的，寿命到尽头了，就会死。”
“我想去‘外面’看看。”幼童摸了摸棺椁，突然张开嘴一口将它吞了下去，冲着楚亦檬一笑，“姐姐，你带我去吧。如果我玩得高兴，我就把大盒子送给你。”
“……好。”
楚亦檬想，她若是不答应，今天只怕就得交代在这了。
“姐姐，你游得好慢啊。”幼童坐在莲花上，看着楚亦檬费劲地追赶着自己，打了个哈欠。
“……”楚亦檬隐约猜出了幼童的来历。她在这岩浆之中来去自如，还可以随意操控岩浆，甚至随手将岩浆幻化成她想要的东西，大约是在这数十万年之中，于岩浆之中诞生的灵智罢。
——这也才数十万年而已，岩浆里这么容易诞生能幻化成人形的高阶灵智吗？难道与此处是精卫遗迹有关？
一道紫色的身影从岩浆之中跃出，白卿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见岩浆里冒出一个光溜溜地端坐在莲花上的幼童，黑发红瞳，皮肤白皙，模样俊俏可爱，眼神却煞是冰冷。
什么情况？
紫薇天火散去，楚亦檬落在地面上，面无血色地往前一栽，幸而白卿云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阿檬！没事吧？”白卿云扶着楚亦檬到旁边坐下，悄悄给她使眼色。
楚亦檬虚脱地靠在白卿云身上，大口喘气，脸色苍白地苦笑了一声：“这是我在岩浆里面遇到的……小孩，她要跟我们出去玩。”
“……？”白卿云震惊地看着她。
扎着两个小啾啾的幼童也上了岸，平静地看了楚亦檬一眼，点评道：“人类果然很容易死。”
楚亦檬：“……”
她又饶有兴味地打量了一下白卿云：“啊，活着的东西，我喜欢。——你什么时候死？”
白卿云：“……”
眼前的幼童显然异于常人，白卿云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阁下如何称呼？”
幼童眼里浮现一抹困惑，看向楚亦檬。
楚亦檬道：“我叫楚亦檬，这是我的朋友白卿云。你有名字吗？”
幼童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我叫大壮。”
楚亦檬眉头一跳：“能说说你为什么叫大壮吗？”
“因为是很强大的意思！”幼童骄傲地挥舞了一下拳头，一缕火焰从她的拳头上冒出来，在坚硬的石墙上砸出一个冒着黑烟的凹坑。
白卿云默默后撤一步，不着痕迹地挡在楚亦檬身前，斟酌道：“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很好的，但是我觉得你配得上更好的名字。”
“还有更好的名字？”
“嗯。”
“是什么？”
“你姓什么？”
姓什么？
幼童想了想，道：“姓姜吧。”
白卿云思索了片刻：“姜焕，如何？焕，从火，与你的属性相合，是光亮、鲜明的意思。”
“姜，焕。好！”姜焕点点头，小手一挥，“不错，以后我会罩着你的。”
“你真的要跟着我们离开这里吗？”
“当然。”姜焕瞬间警惕了起来，澄澈的红瞳中霎时浮现几分杀意，“怎么？不行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白卿云被那双眼睛一盯，只觉得后背一凉，硬着头皮道，“不过，你想在外面正常生活的话，需要穿件衣服——像我们身上这样的。”
“哦。”
姜焕用灵力捏好了衣服，百无聊赖地在一旁等楚亦檬调理灵息。
她的目光突然落到那八根火焰已熄灭的白玉石柱上，大眼睛骨碌碌一转，看向白卿云：“阵法是你破的？难怪阿檬那么容易就找到了那个大盒子。”
眼前的幼童玉雪可爱，偏偏学着白卿云的口吻管楚亦檬叫阿檬，纵然知道她一拳就可以把自己打个半死，白卿云还是忍俊不禁：“是我。”
她在姜焕心中的好感度一下子就上升了：“喔，要不是你破了阵，我也不能这么顺利地出来。阿云，我罩的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