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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心烦意乱

    午后,七王府,九思堂。

    庭院中,大雨如注,落在青石板砖上,泛起一圈一圈涟漪。

    君宛歌一直担心元朔日那晚,景慕徽为救她坠湖后身体出现后遗症,这几日午膳一过,便过来替他把平安脉。现下,乌云翻腾,雷声滚滚,雨势急骤,渐成倾盆之象,自己一时半会儿,竟不能冒雨回琼苑。

    她站在走廊下,凝望着忽起的大雨,雨水顺着房梁淅淅沥沥的砸下来,时不时飘来一股夹杂着水汽的凉意,伴随着好几声惊雷,令她不由得身躯一震。

    景慕徽抱着个古铜色的暖手炉取暖,走到门口,望着站在檐下出神的她缓缓说道:“门外寒意重重,君大夫风寒刚好,还是进屋来避雨吧!”。

    她回头,望向那人郎艳独绝的眉眼,心跳不由得漏了半拍。

    她慢吞吞的进了屋,将手中的药箱搁置在桌上,叹息道:“现下雷声滚滚,雨势强劲,只好等雨停了再回琼苑,宛歌叨扰之处,还请王爷见谅。”。

    景慕徽往屋内走去,边走边回头望向她道:“无妨,前两日闲来无事,新编了首曲子,今日正好君大夫在此,不如赏鉴一二?”。

    君宛歌跟上他的步伐,轻不可闻的回了个:“好……”。

    他在琴案前坐定,抬眼见她端端正正的坐在塌前,眸光澄澈的望向自己,放在琴弦上的手反射性的一颤。他垂下头看向琴案旁的谱曲,将心神聚于指尖……

    清越悠扬的琴音从景慕徽的指下倾泻而出,随着飘渺的琴音,君宛歌思绪流转……

    琴曲开头的引子部分,旋律在宽广音域内不断跳跃和变换音区,虚微的移指换音与实音相间,旋律时隐时现,犹见高山之巅,云雾缭绕,飘忽无定。

    至第二、三段时,清澈的泛音,活泼的节奏,犹如“淙淙铮铮,幽间之寒流;清清冷冷,松根之细流。”息心静听,愉悦之情油然而生。

    等到了中间第四、五段时,如歌的旋律,“其韵扬扬悠悠,俨若行云流水。”。

    ……

    一曲终罢,他平拂过琴弦,目光似期待的看向她:“如何?”。

    君宛歌还沉浸于琴音那“洋洋乎,诚古调之希声者乎”之思绪中,并未立刻作答。

    他起身,徐徐靠近她。待他走至她面前时,她才回过神。

    “王爷……”她声音绵软的喊了声,匆忙的起身,却与刚走近的他近在咫尺。

    她看着面前与自己仅一拳之隔的他,呼吸间带着冷冽的气味,耳根子微微有些发烫,慌忙间又一屁股坐在了榻上。他担心她像上次那般撞到后脑勺,伸出手去扶她胳膊,却被惯力带着,欺身压向了她……

    她跌坐在软榻上,他双手分别撑在她身侧左右,抬眼目光湛湛的望着她,呼吸间是她身上传来的宁静安神的药香,令他下意识的想要靠近,吸取更多她的味道。

    她看着与自己几乎快要鼻尖相碰的他,语气羞赧的小声呢喃了声:“王爷……”。

    “刚刚那首曲子,好听吗?”他未起身,撑着手定定的看着她。如雪后松木间散发出的那种厚重、冷冽的木质香气,一点一点的通过鼻腔,钻入她的大脑,令她沉浸在这种气息里无法思考。

    她呆呆的,声音也显得软糯娇憨:“好、好听……”

    他鲜少见到她娇羞的模样,心里泛起了逗弄之意,悠悠道:“这首曲子叫《高山流水》……”。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他的模样,什么也思考不了,只得一味敷衍道:“好、好听……”。

    见她这般呆萌,他忍不住失笑道:“君大夫就没其他话夸赞我了吗?”。

    她机械性的垂下头,小声道:“为什么这首曲子叫《高山流水》?”。

    他眼神下移,望向她鲜红的耳廓,还有局促不安的小手,目光一沉,似在隐忍压抑着一股未名的、快要宣泄而出的情绪一般,声音低沉压抑道:“因为……知音难觅。”。

    话毕,他直起身,拉开了与她的距离,目光笔直的落到了她的身上。感受到他的气息如潮水般涌退,她仰起头,四目相对间,她在心中小声重复着他的名字,任由‘景慕徽’这三个字钻进自己的心脏,在无声的缄默中奏响了一曲,未曾听闻却极致快乐的乐章。

    两人无声的对视着,眼眸里是浓稠的惊艳与欢喜。

    又过了几日,朝廷休沐结束,复印开朝,景慕徽一直早出晚归,整日里几乎看不见人影,一直忙到了上元节这日。宫内举办了元宵佳宴,皇帝见到景慕徽少不得提及纳妃一事,良妃收到景慕徽通过和宁传达的消息,开口说自己还没看对眼的女子,借此来替他拖延。又遇元宵月圆之夜,景慕徽返生劫的疼痛复发,脸色极为不好,皇帝便允准他早早的回府了……

    回府后,赵成先是把景慕徽扶进房间休息,又让孟祥去把君宛歌找来,自己则拿着上次君宛歌给她的药方,急急忙忙的跑去琼苑催促着彩萍和子苏煎药……

    君宛歌进了九思堂,见景慕徽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忙放下药箱关切道:“王爷?”。

    “冷……”景慕徽呢喃道,下意识抓紧了盖在身边的棉被。

    君宛歌将火盆移到床边,又扒拉开他紧紧攥住棉被的手,试图将暖手炉塞到他手中替他取暖。可下一刻,意识迷糊的景慕徽似乎像是触碰到一样比暖手炉更温暖的物体,下意识的划拉开她递上前的暖手炉,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

    “好暖……”他双手握住君宛歌的左手,以一种迷恋的语气呢喃着。

    “王爷……”她怔然,忙吃力的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可她根本没想到他的手劲会这么大。

    察觉到手心里的温暖似乎正要抽离,他神色有些慌乱,无助的摇摇头,下意识的猛力一拉,将她整个人带进了自己的怀中……

    她被他大力一扯,整个人趴在了他的胸前,大惊失色下,不由得惊吼道:“王爷!!!”。

    许是耳边的声音太过于响彻,景慕徽睁开了双眼,眼神却十分的不清明。他眸光迷离的望向眼前有些花容失色的她,脑子里突然涌上来一股冲动,令他情不自禁的放开她的手,揽过她的头,凑上前吻了上去……

    君宛歌被突如其来的亲昵震惊到整个人直接呆住,身体僵硬的趴在他的怀里,什么也做不了,就连呼吸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了。

    冰凉的薄唇贴在她柔软温热的唇上,电光火石间有种从未体会过的暖意直通他的心底。景慕徽一手扶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揽住她的细腰,不断加深这个吻,贪婪的想要索取更多来自她的温暖……

    她的手挣脱了桎梏后,撑在他的胸口,试图拉开两人这旖旎缠绵的触碰。可是深受返生劫折磨的他,又怎会轻易放弃这从未有过的温暖。面对她的抗拒,景慕徽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强势,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静静的抱着她,埋首在她颈间,贪恋着她的味道,她的温暖……

    “好温暖……好像不冷了……”他埋在她的颈窝处,声音带着些迷恋的意味低沉且无助的呢喃着:“你不要推开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好痛……”。

    听的他这般低姿态的呓语哀求,君宛歌眼眶一红,原本准备推开她的手垂在了身侧,放弃了挣扎。她抬手抹了把眼角的泪,极力压制着自己对他的情意,带着些哭腔,极小声的在他耳边自言自语道:“王爷,我必须要离开,对不起……”。

    景慕徽并没有回应她,而是抱着这份温暖昏睡了过去……

    “君大……”就在这时,赵成端着药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刚进里屋正准备告诉君宛歌药煎好了,抬头便看到景慕徽将君宛歌压在身下这一幕……

    “药、药、熬、熬药……”此时的赵成觉得自己舌头怎么都捋不直,磕磕绊绊的不知道怎么说,放下药碗转身急匆匆走了,连带着将门口正准备进来的彩萍一把拖了出去,轻轻的关上了门。

    听到关门声的那一刻,君宛歌脸色爆红,挣扎着将景慕徽从自己身上翻下去,起身端过药碗,准备喂他喝药。可是景慕徽昏睡着,双唇紧闭,似在抗拒喝药,她竟是一点药汤也喂不进去。君宛歌拧着眉,见他脸色苍白虚弱依旧不肯喝药,索性心一横,抬起药碗喝了一大口,低下头嘴对嘴的将药汤渡进了他的口中……

    “景慕徽,你一定要好起来,只要你好起来,我就算离开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喂完药,君宛歌又从衣柜里抱出一床棉被,严严实实的替他掖好被角,又将暖手炉放在他枕边,这才收拾药箱出了门。

    门扉合上的那一刻,躺在床上的景慕徽睁开了眼,他望着床顶出神,好半晌眼神才逐渐清明。他坐起身,看了眼枕边的暖手炉,将手从被褥中抽出来,抬手细细的抚摸上她吻过的地方……

    从前返生劫发的时候,难熬到几乎可以要了他半条命,今晚却不同,那种来自她身上的、难以形容的温暖,竟渐渐缓解了他身上的痛感和寒意……

    “君宛歌,你既要离开,又为何让我这般离不开……”

    ……

    到了次日的傍晚,孟祥让厨房煮了几大锅元宵分与府内众人。赵成端着厨房精心制好的五彩元宵进了九思堂,景慕徽半倚在软榻上,身上盖着件银灰色皮毛的大氅,神色恹恹的盯着一本书出神。

    赵成进门见他情绪似乎有些低沉,又联想到昨晚发生的那一幕,实在是觉得尴尬得不知如何开口,只得恭恭敬敬的递上食盒说:“王爷,上元佳节,厨房做了些元宵,你尝尝。”。

    “放着吧。”景慕徽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淡漠道。

    赵成忍不住劝道:“王爷,你今天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还是多少吃点吧。”。

    “没胃口。”景慕徽翻了一页书,神色漠然的回道。

    “要不……”赵成挠挠头,试探性的说道,“属下去请君大夫过来……”。

    他话还未说完,景慕徽眉眼一抬,直勾勾的看向他,似乎在等他说完。

    “属、属下……”赵成见他严肃的看向自己,紧张到结巴的磕磕绊绊道,“属下立刻去请君大夫。”。

    说着,赵成立刻就出了门。

    景慕徽也未阻止他,今日她未过来替自己把脉,显然是对昨晚的事情有些介意,可是越是如此,他竟是越想见到她。方才他拿着书,却一直想着昨晚他迷糊之间,她亲口喂药的场景,正烦恼着该如何去见她时,赵成竟提了出来……

    琼苑内,子苏与彩萍正坐在房内分食元宵,赵成没见到君宛歌的身影,不禁疑惑道:“彩萍,君大夫呢?”。

    彩萍放下碗,有些惋惜道:“君姐姐在房内,不让我们去打扰,也不出来与我们一道吃元宵。”。

    赵成走到君宛歌的房门外,试探性的敲了敲门,恭敬道:“君大夫?”。

    过了片刻,房内传来君宛歌的声音:“赵统领深夜来此,是有何事吗?”。

    “王爷他……今天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我担心王爷身体,想请君大夫过去看看。”

    话毕,君宛歌拉开房门,颇为担心道:“王爷今天没胃口吗?”。

    赵成使劲点头道:“王爷今天感觉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不知道是不是旧疾发作了,还请君大夫过去看看。”。

    君宛歌听罢转身进了房内,提着药箱便随他出了门。

    到了九思堂,君宛歌进屋便看见景慕徽坐在软榻上,神色恹恹,似乎没什么精神。赵成见她进了屋,识趣的退在了门外守候。

    她想起昨晚的事情,觉得有些尴尬和羞赧,垂着头故意不去看他:“赵统领方才对我说,王爷今日鲜少进食,可是身体不舒服?”

    景慕徽见她神色拘谨,又带着些刻意的疏远,只将手往软榻上的方几上一搭,神色淡然道:“有一点,要不君大夫替我把脉看看?”。

    她上前一步,将食指与中指搭在他的脉搏上,片刻沉默后说道:“王爷脉细尚弱,想来是……是昨晚旧疾复发后身体尚未恢复所致。王爷应该多吃点东西,身体才会恢复得快。”。

    “君大夫吃过元宵了吗?”他放下书,看着食盒里的元宵,冷不丁的问道。

    君宛歌一怔,迟疑道:“还、还没……”。

    “赵成拿了许多来,不如君大夫也一起吃,冷了就浪费了。”他从食盒里端出元宵,给她盛了一碗,又自己盛了一碗。

    君宛歌盯着碗内五色的元宵在乳白色的汤汁里浮浮沉沉,氤氲着的白色烟雾缭绕进鼻息之间,传来丝丝芝麻和花生混合的香气……

    “好,我陪王爷吃。”

    君宛歌话毕,余光瞥见景慕徽的神情似乎松泛了些,不似方才进来时冷淡。

    “前两日我在外时,偶然听闻人说,元宵不要一个人吃,要两个人吃,团团圆圆才是它存在的意义。所以今日本来不想吃元宵的,觉得没什么意义……”

    他话说了一半,便埋首吃起来碗内的元宵,她拿调羹的手一顿,小声道:“或许明年王爷纳了七王妃,就真的可以一家人团团圆圆了呢。”。

    听她这么一说,景慕徽停下来看向她,语气严肃道:“昨日下午,父皇又提起为我选妃的事宜,好在良母妃替我挡住了。你知道我是怎么向良母妃说的吗?”。

    她从元宵的烟火气里抬起头,神情困惑。

    “我与她说,要纳妃可以,我同意。但是……要做七王府的王妃,须得拥有一颗温婉良善之心,有一身精湛的医术可以照顾我,待人谦和,不卑不亢,容貌端丽,气质高华……”。

    “啪”的一声,君宛歌手里的调羹落在了桌上,她不可置信的看向他,却一言不发。

    “君大夫……”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王爷……”她本能的想要回避他专注的眼神。

    “七王府当真没有能够留下你的人事吗?”

    她双手搅着衣裙,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好半晌才极力的平复住自己声音里的异样,缓缓道:“有……”。

    他眼神一亮,却只听得她继续说……

    她咬着唇,语气沉重道:“纵然舍不得这里的一切,可是王爷,宛歌依然得走。宛歌不属于这里,必须离开。七王府给与宛歌的幸福和快乐,宛歌会放在心里,一辈子珍藏。”

    他闭上了失望的眼,口中元宵的甜,逐渐被心中涌上的苦涩所掩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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