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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曲江灯火

    夜渐渐深了,曲江边上依旧热闹,荷灯映得河面红光湛湛,如星河点点,流光斐然。在回府的路上,景慕琛选择一个人沿着河边往回走,整个人喝了些酒后状态看起来松松懒懒的,又接连吹了好些风,酒气散了些,脑子也清醒了很多。

    景慕奕早几年便有意拉拢他,都被他婉拒了,这些年他醉心风月,也大有避开他和四哥的意思。后来,景慕奕娶了御史大夫的孙女做正妃,朝堂恣肆,意气风发,便没来过多的招揽自己。原本,父皇已在考虑立储之事,太子之位就将明朗,三哥、四哥之间的明争暗斗就快要有个结果,没成想七弟从战场回来载誉而归,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朝堂上两大贤王的太子之争,朝局多年来的制衡,太尉的中立,这些统统都因为七弟的入局而发生了变化。

    眼下,父皇盛宠,太尉扶持,朝中风向正在发生剧烈的变化。我和九弟不过是去了两次七弟府上,三哥就坐不住了。四哥没了太尉的支持,此时怕也是辗转难眠了。

    其实,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

    景慕琛想远离朝堂政事,却发现自己的一举一动,仍是和这一切的权力斗争拴在一起,难以分割。

    ……

    “六王爷?”

    景慕琛正心情郁结的走着,忽然听见有人唤他,抬头就看见子苏冲他点头致意,脸上还带着一个浅浅的梨涡。

    “子苏姑娘?”他愣愣地看向她,略微停顿了片刻,大步走上前去,神色松了松,有柔声问道:“为何一个人在这?”。

    子苏衽敛一礼道:“回六王爷,原本君姐姐下楼后是打算直接回府的,但是赵统领说我们王爷也过来赏花灯了,就是曲江河上,奴婢晕船,君姐姐就让奴婢自己去玩,她去找王爷赏荷灯了。”。

    夜色里,屋檐下的大红色灯笼内,火红的烛火映照进子苏的眼眸里,衬得她眸光明亮,明艳动人。景慕琛看着她稍显淡漠的颜,喉结突然动了动,幽幽道:“恰巧,本王现在也是一个人,不如子苏姑娘……陪本王走一程解解酒如何?”。

    子苏闻言,有些怔愕道:“王爷喝酒了?”。

    他见她惊讶的模样,好笑道:“怎么,本王就不能喝酒啊?”。

    子苏连连摆手,急切的解释道:“不是,王爷莫要误会,奴婢只是觉得,像王爷这般儒雅谦和的人,应是不常喝酒的。”。

    “确是不常喝酒,今天例外。”他说着话时,眼神闪烁了一下,语气里竟流淌出几分无奈。

    子苏长长的“喔”了一声,便乖乖的住了口,没再继续追问,跟着景慕琛的脚步慢慢往前走。

    岸边的烛火闪烁,湛湛红光映得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隐没在黑暗深处……

    此时,江面上大片烟雾已经完全消散,皎洁的月光一泻千里,水面上浮光跃着流金,静静的月影像沉入水中的玉璧,渔夫的歌声在你唱我和地响起来……

    景慕徽伫立在船头漫不经心的望着江岸来来往往的人群,神情闲适,却不知自己在不经意间已成了别人眼中的一道“风景”……

    他出府时换了身霁蓝色的寻常公子服,一改朝服的冷肃威严和王爷常服的华贵沉稳,却衬得他身姿清瘦挺拔,又好似带着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清贵气质,引得附近船只上的女客频频侧目。

    船舱中,君宛歌忽听得周遭渐起有琵琶声,那声音嘈嘈如急雨,有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的杂弹间,好似大珠小珠一串串掉落玉盘。正心存疑惑间,君宛歌在这些乐音中,隐隐约约好似听见了几声轻|佻的嬉声笑语传来……

    只听得对岸传来几个女声:“公子,你一个人吗……”

    “公子是哪里人啊?”

    “公子可否过船一叙……”

    ……

    隔壁几条船上的女客、姑娘、小姐们,都忍不住含情脉脉的望着景慕徽,纷纷想要引得这气度不凡的翩跹贵公子侧目……

    君宛歌没忍住心里的好奇,起身出了船舱,她抬头望向他时,正好撞向他看向她的目光。四目相对间,交织的眸光化作细丝,攀附在彼此的心头。君宛歌的呼吸明显一滞,此时的他沐着月光,如芝兰玉树,光风霁月,萧疏轩举,湛然若神。

    隔岸的姑娘们仍在嬉笑打闹,他与她的目光却没再挪开一寸。

    渐渐地,景慕徽离她越来越近,她怔怔的望着他,突然从他的凤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心跳不由得漏了半拍。“咚”的一声,邻船的有心人有意过来相识,便催促着船家划快点,船家听不得催促,划得急了,一时间没控制好船桨,致使邻船的船头撞到了景慕徽的船尾……

    在出神的君宛歌出重心不稳,身体直直地向后仰去……

    “小心”景慕徽伸手,想要稳住她,可还是晚了一步,她的后脑勺撞在了船柱上,脚下一乱,脚踝处似乎也磕到了,传来阵阵隐痛……

    “嘶……”她下意识地吸了口气,捂着后脑勺疼得蹲了下去。

    他跟着她蹲下身子关切的问道:“哪里?”。

    她低着头,柳眉紧锁,有些吃痛道:“好像……脚扭到了。”。

    景慕徽闻言,心里突然有种被人扎了一下的感觉,痛痒痛痒的,不怎么舒服。

    他拧着眉,猛地抬头瞪了周遭一眼,冷声冲船尾吩咐道:“赵成,回府!”。

    赵成将两船分开,隔着船舱回道:“是,王爷!”。

    君宛歌扶着一旁的船栏试着站起来,刚稍微站起身,脚上就传来密密麻麻的,针扎一样的疼,痛得她额前冒出细细的汗珠,她长长的深呼吸了口气:“痛……”。景慕徽见她吃痛难受的模样,直接一把将她抱起进了船舱……

    君宛歌神色愕然,惊呼:“王爷!!!”

    把她放在船舱内的椅子上坐好后,他皱着眉,语气认真道:“好好坐着休息。”

    她低着头,心脏因为他突然抱起自己,身体突然而来的腾空感而止不住的“咚咚咚”狂跳。

    船靠了岸,见她站都站不起来,景慕徽索性直接抱着她下了船。赵成见君宛歌脚踝似乎伤得不轻,忙关切道:“王爷,回府尚有一段路途,要不我去找辆马车让君大夫坐着回去吧?”。

    被横抱在景慕徽怀中的君宛歌没抬头,更加没说话,一来是后脑勺被撞到确实有些眼冒金星、昏昏沉沉的,二来脚踝上的痛感实在是强烈,让她集中不了精神去思考“男女有别、尊卑有序”这些个虚礼。她现在只觉得,景慕徽的怀抱里有种淡淡的木质香气,犹如雪后松木间散发的那种清新、冷冽,这种味道钻进鼻腔,进入大脑,一点一点的熨帖着她脑海里因为疼痛而滋生的烦躁……

    她情不自禁的把头埋进了他的怀中,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察觉到怀中之人焦急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她身体似乎也对自己有了信任,景慕徽看了赵成一眼道:“现在正是各回各家的时候,人流如潮,马车恐怕来回花费的时间太久,走回去吧!”,赵成一楞,顾及到自己王爷那孱弱的身体,又开口道:“王爷,离咱们府上还有一段距离,要不让属下来背君大夫吧。”。

    景慕徽冲口而出道:“不用,你注意人群别撞到我们就行。”

    赵成闻言一愣,似乎察觉到什么,没再回答,忙走在前面看路……

    ……

    一路上,路人频频向这边望过来,不少女子眼羡的望着景慕徽,又似嫉妒的看了眼她怀中的女人,脸上写满了不甘心……

    君宛歌害羞的闭着眼,偶尔偷偷瞟了一眼人群,又心虚的捂着脸,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脑浆似沸水滚开了一般,什么也思考不了。

    刚到大门口,远远就看见孟祥在府前站着,一见自家王爷抱着个女子,忙迎了上去……

    “王……”孟祥还没有来得及行礼,景慕徽急急的抛下一句“她脚扭伤了,把外敷的药给本王送到房间来!”就大步的朝琼苑走去。

    琼苑内,“蹦”的一声,景慕徽一脚踢开门,把她放在床边,自己端了个板凳坐在床边检查她后脑勺的红肿情况,检查完又俯下身准备掀起她的裙角,察看她的左脚伤势,却被君宛歌急急的制止了。

    “王爷!!!”宛歌一把按住他的手,不料按在了扭伤处,疼得“呲呲”的咬着牙。景慕徽看着她,眼神示意她为何不可。她支吾着拿开手说:“嗯……多谢王爷带我回来,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

    他低头看着她的脚,突然说了句:“脚伤了,估计得养个十天半个月,君大夫近期就不要想着离开的事了吧。”

    君宛歌一愣,看向他时,心头突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比吃了黄连还有苦。她咬着下唇,轻声喊了声:“王爷……”

    一瞬间,屋内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咚咚咚……”门外,孟祥拿着一堆药膏,指挥婢女送进来,自己站在门口道:“王爷,您要的药膏送来了,您看还差什么吗?”。

    “不用,退下。”景慕徽的语气有些冷,婢女们忙全部退了出来。

    他神情疑惑的看向她,不解的问道:“可是有什么必须回去的理由吗?还是说有什么未完成的事要去办?”。

    一时间,君宛歌想到了宫主和师父,想到了宫规,想到要是自己动了心,要是与他有了纠缠不清的感情,那样只会让他置身危险之中。

    自己好不容易救的他,决不可以让他再有性命之忧。

    这些压抑的情绪,化作比黄连还要厉害上百倍的苦涩,令她一时之间开不了口再过多的说什么,她只好低垂着头,任由自己的情绪埋没在烛火照不到的阴影里,语气生硬道:“王爷,宛歌不属于七王府,宛歌有自己应该待的地方,有还未完成的事情。王爷的身体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最多再等一个半月,宛歌就得离开了。这段时间,我会将对王爷的医治整理成案册,日后若是还有相同情况发生,也可依照煎药。夜深了,王爷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剩下的我可以自己来敷药!”。

    听到她用拒人千里的冷硬语气赶自己走,景慕徽突然就来了气,带了些生气问道: “后脑勺你能自己敷药?”

    “待会我让子苏来就可以了。”她咬唇,手指下意识的绞着衣角,情绪快要失控。

    他看了眼突然有些倔强的她,不由分说的问道:“本王在这,该敷那种药?”。

    见他执着于此,君宛歌有些破防,指了指一个青色的药瓶软声软语的说:“这个……”

    他不再做声,侧过身转向她的背后,撩起头发,后脖颈红肿一大块,倒了些药膏在掌心,小心的按上去揉搓。脖颈间的温热一点一点的传来,她忽地眼眶一红,心里像是被人使劲剜了一下。

    分不清是心里的痛厉害还是身体上的更厉害。

    上好药,他看着她依旧垂着头,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好好休息,你放心,无论什么时候你想走,我都会安排你离开,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没答,依旧埋着头,拼命的绞着衣角,那句“多谢王爷。”到了嘴边,却被扑面而来的哭腔给生生压了回去。

    景慕徽站起身,俯瞰着把头低得快磕到膝盖的她,在床边缩成小小的一团,柔柔弱弱的,引得他眸光一沉,总觉得她哪里不对劲。那种突然的疏远和强装的冷硬,还有好几次他总觉得她欲言又止的表情,以及此时心头萦绕着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都扰得他一阵烦躁,眉头深锁着转身出了房门。

    “啪”的一下,豆大的泪珠,打在了她的手背上。

    ……

    正当君宛歌难过到哭泣之时,“吱”的一声,彩萍急忙忙的推门而进。

    彩萍上下打量了一圈宛歌,急切的关心道:“姐姐姐姐,我听孟叔说你受伤了,你怎样了?”,彩萍又看着她眼眶红红的,心疼的问道:“姐姐怎么哭了?”。

    她摇头不语,只是使劲擦着眼泪。

    随之进来的子苏仔细打量着她扭伤的脚关心道:“是不是伤口弄疼你了?”。

    她依旧摇头。

    子苏试探性的问道:“姐姐……是发生其他什么事了吗?”。

    “若是将来有一天我走了,你们会不会怪我一走了之?”她说话时,眼眶还是红的。

    彩萍一听,急急地询问说:“好好的,姐姐为什么要离开?”

    “我有属于我的地方,救王爷本就是意料之外的缘分,总不能一直留在这。再说,郑别村还有其他的病人等着我!”君宛歌说着,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看着她。

    子苏眼神闪了闪,好言安慰说:“姐姐说得对,既然姐姐心怀病人又何必哭泣呢?若是日后想念七王府,大可回来探望。姐姐之所以哭,莫不是……和王爷说起你想回去,王爷不同意?”

    她看着子苏,心情复杂,良久,没回答。

    彩萍眼圈红红的抱着她道:“呜呜呜,我好舍不得姐姐!”

    ……

    另一边,九王府内,烛光把房间映得昏黄明亮,景慕脩拿着剔灯心的铁签有一拨没一拨的戳弄着烛泪。一个走神,他刺歪了红烛,血红色的烛泪顺着烛柱流下,灯盏脚下形成血红色的泪珠模样,一点一点的,晶莹剔透,景慕脩却半点也没察觉……

    他满脑子浮现的,全是君宛歌翩跹起舞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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