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马秋林坐在办公室里,正把窗台上的绿植抱到桌子上,准备把新长出来的边缘修剪整齐,刚拿起剪刀,就接了到他小舅子邱迁的电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姐夫,枫林那边来了一帮人,要八年前西河的案子,是上头有什么行动吗?”

    “没听说,要什么你就老实给他们,这段时间消停会,我想办法问问。”马秋林说。

    “好嘞姐夫,对了……”邱迁本能地放小了声音,“熊先生那边,说他们有个人要过来,让咱们准备一下。”

    “有什么事你看着办。”马秋林不知为什么,有种不太安心的感觉,于是补了一句:“小心点啊。”

    虽然觉得很可能是自己多心了,这么些年都没动静,能出什么事呢……马秋林思忖再三,还是联系了枫林市公安局局长冯国清。

    “喂老冯,你们那最近查什么案子,怎么查到我们贵西的地界上来了?”

    “没什么案子,正常走个形式,希望得到贵西警方的配合。”冯国清说。

    “好,那我就放心了。”马秋林笑着挂掉电话,目光锁在绿植翘起的枝叶上。

    冯国清这个人,老狐狸,阴险狡诈,不肯透出半点消息,但他马秋林驰骋贵西这么多年,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也不信在这块掌控了十几年的土地上,能被三个人掀翻了天。

    至于熊冯特那边,马秋林拿不准他又想干什么。熊冯特生意做得好好的,出口那边也是能放水就放水,没断了他什么财路,他这个时间找人来贵西,是对哪里不满意了呢。

    熊冯特常穿赭色唐装,近几天却一反常态,换了梅花暗底子的黑色衣衫,常饮的茶水都换成了酒。他将杯子斟满,向地上一浇,溅湿了他的的裤脚,很快那些水渍就隐在密匝的丝线里看不见了。

    他捻动佛珠,然后将它从腕子上褪下,用工具细致地埋了起来,像是在小心栽培着什么植株,满心盼着它发芽似的,周围的陈土都被他重新填好,继而又带着酒杯离开了。

    土里的东西不会发芽,熊冯特那可笑的念头也不会实现,死亡的悲鸣永远环绕在他的身边。佛珠擦得再亮,佛经一遍一遍被念诵,死去的人也回不了家了。

    只有活着的人,承受着仇恨和痛苦的折磨,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白池带着小伍从飞机上下来,唐景珏说在航站楼二楼接她。白池的长发扎了一半,露出脖颈和耳朵,耳朵上戴着装饰耳夹,长挂链,从唐景珏耳朵上摘下来的那个。

    她把手放到耳侧挥动手指,向唐景珏打招呼。挂链轻轻摆动,人的注意力轻易就被它牵走。

    白池坐在副驾,这个车不是她坐惯了的唐景珏的车,所以晕车的反应更明显一些。

    “白小姐,邱迁问,什么时候方便见面?”

    “跟他说不用急,不出意外,很快就会见到了。”白池闭着眼睛答。

    唐景珏听见这话并不意外,师父作为基地的对立面都能查到的事情,基地内部的信息只会更详细。

    在机场附近一辆私家车上,有人拨通了邱迁的电话。

    “邱哥,从枫林来的唐景珏,他去机场接人了,一男一女,我把照片发给你。”

    “好,收到了,有什么异常情况立马告诉我。”

    车下了高速,走到市区的路上,白池的头疼稍缓,她看到有辆车一直不远不近地咬着他们。

    “唐队长也会被人跟踪吗?”

    “不碍事。”唐景珏答。让贵西那些人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没什么不好的。

    唐景珏停到落脚的酒店,走到前台:“麻烦再开两间房,谢谢。”

    “不用,一间。”白池对前台补充,抓起唐景珏的手臂往自己肩上一搭,“我要跟你住一间。”

    前台小姐姐看向唐景珏,唐景珏点了点头。

    电梯上,白池刷着手机跟小伍说:“小伍,跟邱迁联系,七点钟,秦林国际酒店,我在12楼等他。”

    秦林酒店的12楼包括一些娱乐休闲项目,附带独立餐饮板块。白池有些期待,她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邱迁见到她的表情,尤其是了解她的真实身份之后。

    白池在房间里换衣服,被唐景珏拦住,白池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唐景珏暗示她房间里有摄像头,白池勾着唐景珏的腰走到洗手间。

    唐景珏今天黑色西裤,白衬衣。白池将他的扣子一粒一粒解开,将手伸进去摸他的肌肉摸了个爽,这才慢条斯理地换上自己的裙子。

    贵西比枫林靠南,温度还算适宜,白池手里拿的是吊带裙,不太好穿贴身衣物,所以她打楼下买了些创可贴回来。

    除了没能“免费”调戏唐景珏以外,没发生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

    她等到七点二十才去12楼的餐厅,邱迁已经快等不及了。白池面对唐景珏的柔和表情散尽,只剩下一套精致冷漠的妆容,她优雅地朝着邱迁走去。

    “你好啊邱先生,我是渡鸦。”白池坐了下来,语气里没有真心要打招呼的意思。

    邱迁看见她显然很震惊:“是你!你不是枫林市唐队接的那个人么?”

    白池平静地笑了笑,显得邱迁的反应有些滑稽,她漫不经心地看向自己新做的指甲:“是又怎么样,邱先生有意见?”

    “那倒没有,熊先生这次,是有什么事情要安排?”邱迁语气缓和了几分。

    服务员在门口敲了两下,拿进来开好的红酒,红色的液体沿着醒酒器的壁缓缓流下,在灯下闪烁着迷人而危险的光泽,像混合着人类的鲜血。

    “您好,请慢用。”

    门缓缓地闭合了。

    白池从容器中把红酒倒在高脚杯里,优雅地抿了一口,没充分接触空气的液体带着些涩意,让人头脑清醒了不少。

    她冷漠的声音混着酒香散在空气里:“当然是,要你的命。”

    白池绕到邱迁的椅背,将震惊的邱迁死死地按在椅子上,她的手上拿着开酒的刀把玩,玩味的笑容过后,她将尖锐的螺旋头抵在邱迁的脖颈,在柔软的皮肤上扎出醒目的血点,鼓起,蜿蜒而下。

    邱迁在白池靠过来时就想向前闪避,但是被身后的女人一把按了回去,他太长时间没有应对过危险,迟钝地发觉他居然毫无还手之力,此时他才真正害怕起来。

    “你想干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要你的命。”

    “熊先生对哪件事情不满意?我可以,啊———”

    疼痛的声音从邱迁口中喊出,白池的手加大了力道,将螺旋刀头推了进去。

    邱迁试图对白池说些什么,但咽喉处只能发出空气和液体卡住的腔声,他的眼皮因为剧烈的疼痛向上翻起,急促而艰难的呼吸让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嗝屁了。

    脖子上的疼痛重新让他清醒过来,白池竟然猛地将刀口旋了出来,又重新在另一侧扎了进去。

    手里的颈子以一个难以承受的压力向后翻折,从侧面看去几乎已经折断了,白池手下未停,狠辣地将刀旋进皮肉里,直到刺穿一圈,和另一侧留下对称的血洞才满意地收手。

    白池看着弯折的脖子上流出殷红的鲜血,两处血洞犹如蛇类的毒牙咬穿的痕迹,她嫌弃地乜视着手上腥腻的血液,用酒精棉布细致地擦干净以后,锁紧的眉头才逐渐舒展开来。

    邱迁从濒死的绝境中重新吸入冰凉的空气,凉意呛得他跪在地上干呕起来,螺旋的刀口刺穿了他的皮肤,几乎剜下两块黄豆大小的肉粒,疼痛使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像一头从死亡线拉回的野兽。

    “玩个游戏,邱先生不要介意。”白池无所谓地说。

    邱迁狰狞地望着她,既而从白池的神情中分辨出一丝熟悉的感觉,他睁大双眼,惊恐地捂住流血的脖颈:“你是!你是那个女人的!你是!”

    他终于想起来八年前的西河镇,所里一个叫欧文的女毒贩,用筷子生生刺穿了一个瞎子的脖子。

    白池狡黠地眨眨眼,单手撑在膝盖上无辜地回视:“对呀,那又怎么样呢?”

    她拿起手包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在走廊上见到了等待她的唐景珏。

    在出门之前她听到了邱迁难听的嗓音,像积灰过重的风箱,在旺盛的炉烟下无力地嚎叫着,挣扎着吐出负载的烟尘。

    姐夫……姐夫救我!

    原来人在死亡面前,本能的反应都是求生呢……那一心求死之人,内心会有多绝望呢?欧文当时,又在想什么呢……

    两分钟之前,她拿起刀对准邱迁脖颈的时候,手机屏幕亮起。

    小池

    他不值得你动手

    白池手上挂着温热的鲜血,那是混合着欧文气息的血液,只要从那个血洞上深深划过去,邱迁这颗肮脏的心脏就会停止跳动,就和当年的柳汉一样!

    唐景珏,你为什么要拦住我。

    白池站在走廊上,看着唐景珏的脸,她的鞋子太高了,几乎趔趄了一下。她张开双臂,想抱抱他,但很快又把手收回去了,她手上不干净,不能碰到他。在她收回手的时候,唐景珏将她拦腰抱起,她只能把手攥紧,用手背靠在他身上维持平衡。

    紧绷的神经终于平稳下来,她将头靠在唐景珏的肩上,在走廊上众人探究的目光下闭上了双眼。

    到酒店,白池在浴室里呆了很久,她想要将手心里那种令人窒息的触感洗掉,瓶内的洗手液被她用光了,但她还是觉得恶心,邱迁鲜血的味道总在鼻尖挥之不去。

    直到唐景珏终于从水里捞起来指尖发皱的她,她才意识到浴缸的水已经冷透了。

    她像是只蜷缩着的猫,在寒冷的冬季主动找寻热源,将揉搓过上百遍的手掌小心翼翼地贴在唐景珏的脖子上,紧接着才安心地失去了意识。

    又是梦,重复的梦境。

    鲜血淋漓的欧文,不断地重复要相信他的白堇年,冰冷的监狱和寸草不生的囚笼,流淌着罪孽的白色粉末从她的手中流出,令人窒息的、侵骨的凉意,白池用尽全力拽住一具温暖的身躯,嗅起来清新冷淡,是令人安心的味道……

    她抱住湍急河流中唯一的浮木,终于在意识清醒前沉沉地睡了过去。

    唐景珏就这么任她蹭着,她耳朵上还挂着那串链子,染了人的温度贴在他的胸腔,压出淡红色的印记,却没有令他感到不适。

    邱迁和马秋林他们得到应有的下场,不会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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