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林宛宁有太多话想说,但秦啸个高腿长、步履生风,两三步就踏出了门。

    他一手扛起了一麻袋林宛宁眼中的宝藏,几十斤重的山货在他宽大的肩膀上都显得格外轻松。

    这时,家中墙上的挂钟传来“叮”的一声。

    林宛宁转头望向那斑驳的土墙,正好是早上八点钟。

    东州省地处祖国北方,此时季节昼短夜长,早上八点钟太阳才出。

    雪后初霁,晨光清冷,从烧着火炕的屋内一出门,哈口气都直接变成了白雾。

    林宛宁冻得打了个哆嗦。

    望着泥腿子头也不回的背影,她着急的返回屋内,随手披了件大棉袄又出门,然后还没追到门口,就听见了三轮车启动的声音。

    轰隆隆的动静,在这静谧的清晨,格外的震耳欲聋。

    林宛宁急忙一阵小跑,推开木门一看,果不其然,是她在大山外遇见的那个刀疤脸大叔。

    韩书记口中曾经的土匪头子“二把刀”。

    当时夜色昏沉,她没有看清楚二把刀的全脸。

    这次迎着朝雾和晨光,林宛宁可算是瞧清楚了他的模样。

    从眉骨到嘴角,一道凹凸不平的长疤痕格外触目惊心,而且半边脸胡子拉碴,半边脸只剩下烧伤后的白色皮肉。

    这人满脸的沧桑和阴鸷,一看就是混久了的老江湖。

    二把刀见她撵出来,呲牙嗤嗤道:“哟,小媳妇还舍不得呢。一起上车?”

    秦啸正在后头仔仔细细的装货,闻言立刻挑眉,冷着脸骂了一句:“你他娘的别找揍!”

    二把刀敛了敛讪讪的笑意,将脑袋缩回了围脖里。

    这人看上去很凶很不好惹,却似乎很怵秦啸。

    被秦啸一训斥,立刻换了正经的语气,指了指秦啸对着她道:“等着吧,干完这一票,你男人就能给你盖大屋子了!”

    他还真是什么人都敢结交。

    林宛宁懒得计较,她也能猜到秦啸是为了借车子图方便,为了养家糊口。

    自然是什么样的人都免不了得打打交道。

    当着外人的面儿,也不好缠着秦啸问东问西。

    这些山货的价格想来也是市场决定,怎么卖出更好的价格,怎么打通更多的销售渠道,都是一门学问。

    她的丈夫现在连字都认不了多少,问了也是白问。

    只能从长计议。

    眼看着俩人就要走了,这时,林宛宁却眼尖发现了三轮车上另外一包东西。

    在麻袋旁边,一个用旧了的绿色军用水壶,还有一个都用裂了缝四处漏风的皮包,她目测,里面好像装满了黑色的、窝窝头?

    林宛宁童年虽然凄苦,但也没有吃过这种东西。

    这冰天雪地的天气,一袋窝窝头放外面估计十几分钟就凉透了。

    俩人风驰电掣般离去,临走,秦啸不耐烦的摆手让她回家,林宛宁乖巧的点了点头,一阵心酸,却也没说什么。

    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想着来的时候自己丢在皮卡上的那些酱肉,还有油饼一类的吃食,捏着自己口袋里刚才他给的粮票和肉票,心里越发的酸楚。

    又想到秦啸临走前叮嘱她的话,林宛宁决定出门买些东西,再去看看大哥。

    她记得那个梦里,顾家齐第一次在暗中使坏,是大哥秦礼第一个发现并阻拦的。

    但那时的林宛宁欺负秦礼是个残疾人,生怕他声张出去对顾家齐不利,竟然唆使着旁人对他拳打脚踢,甚至想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毁尸灭迹。

    谁料秦礼命大,活了下来。

    秦啸回到家,见到了奄奄一息的至亲,年轻气盛的他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于是便不顾哥哥的阻拦,直接将对方动手的那个人打成了重伤。

    结果这一架,不仅把自己送进了监狱,手上好不容易做起来的药材生意也彻底黄了。

    大量的客户和价值不菲的产品,统统被林宛宁送给了顾家齐。

    而秦家,幺弟入狱,弟妹出轨,二弟长期缠绵病榻,二弟妹一个女人供养全家。

    老大觉得自己是个累赘,不想再拖累家人,一时想不开便自杀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林宛宁。

    现在的林宛宁回忆着那个梦里的种种,不一会儿,后背冷汗涔涔。

    *

    秦啸的家就位于松庐镇上,这个小镇不算大,说是镇子,其实也就只有一条主街。

    街道两边零星稀散的开了几家小卖部,还有供销社,以及五金土产门市,还有些公家经营的副食店。

    林宛宁将手揣进棉袄兜里,紧紧攥着秦啸给的票。

    她印象中这个年代的人,一个人一个月也就半斤油一斤肉的量。

    手里这些票,不知道他攒了多久。

    现在还是计划经济时代,虽是末期,但买什么东西,还是都要靠票。

    粮油菜肉都要统购统销,而且大多数时候是凭副食店里的售货员手里拿的那种副食本供应。

    上辈子,她听年长的人怀念过这个时代的酸甜苦辣,记得别说是肉,连蔬菜都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做饭基本是全靠凑活。

    好在秦啸家在农村,她印象中东州农村这边家家户户基本上都有地窖,可以储存一些蔬菜和粮食。

    林宛宁走到镇街口的一家副食店门口,只见这里早早的就排起了长队。

    她仔细一看,原来是家肉铺。

    林宛宁合计了一下,自己现在手里虽然不缺钱也不缺票,但是日子得细水长流慢慢的过。

    毕竟,她心里是藏着大事的,将来用钱的地方可少不了。

    于是便没有一窝蜂的涌向那队精肉档口,而是拿着票去买了鲜少人买的猪下水,几斤猪血,还有些没什么肉的大骨头。

    满满一袋子东西,一张票没花,只用了几块钱。

    售货员甚至还乐呵呵的送了她两块没几个人买的猪肝。

    有些年纪大的妇女见林宛宁选的这一兜子东西,都忍不住撇撇嘴:

    “一看就是不会做饭的小媳妇,哎呦!”

    “男人都这样,喜欢些中看不中用的,哼。”

    林宛宁:??

    这年代物资匮乏,会做饭的人更少,大多数人不会处理这些重口的东西,难得解馋的时候,都喜欢买些肥瘦肉,但这却难不倒林宛宁。

    上辈子,她毕业后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捣鼓吃的。

    回家的路上,她又去供销社买了些做饭用的工具和调味品,这些小玩意儿虽然看着不起眼,但是有时候却能派上大用场。

    还没走到家,她甚至都已经想好了中午的菜谱。

    盐水猪肝加骨汤大白菜,一荤一素,即解了馋又能保证营养。

    东州天冷,室外的雪地就是天然冰柜,回到家,林宛宁将猪血和没用完的大骨头放在了院子里,然后又去地窖里拿了颗大白菜,便转身就去了厨房。

    她在秦啸简陋的厨房里奋战了一上午,总算是功夫没有白费。

    盐水猪肝做的很成功,五香口,微咸微辣,入口又香又绵,一点脏器味都没有。炖了一上午的骨头汤又白又浓,而且这个年代的白菜没有打药,虽然不大但是又脆又甜,白菜的清香和骨汤的浓香很好的融合在了一起,一口下去即满足了味蕾又暖了身子。

    林宛宁将饭菜分成了三份,留够自己吃的,又给大哥、还有二嫂和孩子也备了一份。

    “大哥,我来看你了。”

    她在心里默默的念叨着,端上饭菜,披上衣服便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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