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只蝉

    神秘的淡紫逐渐爬上墨蓝天际,朦胧的晨光冷冽苍白,仿佛带着霜意。

    虽然睡得晚,但你还是早早就被凉爽的空气唤醒,揉着头发从被窝中钻了出来。

    就算把自己裹成卷饼睡,你的身体也依旧像尸体一样冰冷。

    拾掇好自己后,你拿着一盒玻璃彩珠来到正厅,扯了张软垫随意地在角落坐下。

    这盒彩珠是你从家里带来的,准备靠它来打发等待忍小姐的这段时间。

    当了这么久的鬼,你早已学会想办法消磨漫长的白昼。

    在胧华屋时能吹泡泡,跟着小椿学弹三味线,跳舞聊天,不会感到太过空虚。

    回来后你也很快找到新的消遣方式——阅读、作画、爬山、跟着棋谱学下棋和玩玻璃珠。

    家里的书全都已经看过一遍,画具和棋盘体积太大,只有这盒玻璃珠最方便携带。

    你低头俯身,轻轻弹了下玻璃珠,圆润光滑的珠子顿时滚出去老远,“叮”的一声撞到壁柜,又被反弹到你的身边。

    偶尔有几颗没被反弹回来,孤独地停在角落,你准备等会儿再统一捡回来。

    泛着绸缎般冷光的银发铺散在地板上,你每次将玻璃珠弹出去时,都能感受到它们在蠢蠢欲动,仿佛是紧盯猎物的蛇,蓄势待发。

    看来还没被饿狠,断掉营养供给都仍然具备活性。

    不过你现在意识清醒状态良好,轻松就能压制它们。

    随着时间流逝,太阳越升越高,云层被大风卷走,透光的纸拉门被照得白晃晃,阳光穿透薄窗纸洒在草席上,反射出柔和的光晕。

    你刚弹出去的一颗红色玻璃珠,恰好滚到那片光晕里,闪烁着艳丽的色泽。

    盯着那颗晶莹剔透的玻璃珠看了会儿,你垂下眼皮,莹白的手指缩回袖口,起身恹恹地将其余珠子收回盒子里,失去了继续玩的兴致。

    那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红珠,被你遗留在草席上,打算等晚上再捡回去。

    接下来能做什么呢?

    回到昏暗的卧室后,你正琢磨该怎么消遣时,听到了从庭院里传来的轻盈脚步声。

    “阿蝉,我能进来吗?”

    紫色发尾的少女敲了敲正厅的门,询问道。

    “请进吧!”

    你在卧室里提高了声音回答。

    得到回应后,蝴蝶忍便推开大门,挎着医疗箱踏进屋子。

    走了两步,她就发现了地上的红珠,弯腰捡起来递给了你。

    “上午好,阿蝉,昨夜休息得怎么样?”

    “还不错,这里环境安静,而且卧室没有窗户,让人很安心!”

    你收好珠子,神态乐观,语气轻松地回答。

    至于半夜不睡到处乱晃的事则被你藏进心底,怕被责问不敢暴露。

    蝴蝶忍简短地和你寒暄了会儿,她拉亮房间里的灯,坐到你面前,温柔说:“我需要先采集一点你的血液。”

    “没问题,忍小姐尽管动手。”

    你十分配合地挽起袖子,露出细腻苍白的手臂。

    蝴蝶忍微笑着打开医疗箱,从手术刀镊子等工具里取出一支采血器,安上针头。

    寒光闪闪的针尖配上她一成不变的笑容,莫名让你背后一寒。

    “这些工具都是我请锻刀匠特制的,能划破鬼的皮肤。”

    她边解释边动作娴熟地将针头扎进你的血管,技术高超,眨眼间就完成采血,你甚至都没什么感觉。

    也可能是因为你的痛觉神经太过迟钝。

    “麻烦阿蝉先耐心等待,等有了结果,我再告诉你接下来的安排。”

    蝴蝶忍收好器具,没有和你闲聊太久,便匆匆离开,像是迫不及待地要投入到研究当中。

    你并没有因此而觉得失落,忍小姐应该是所有柱里最忙的一位,她要斩鬼,还得打理蝶屋、精进医术,研究恶鬼,很辛苦。

    接下来的两天里,你过着白天弹玻璃珠编头发,晚上散步,大部分时间都睡觉的枯燥生活。

    编头发成了你的新消遣,因为你的头发长而浓密,可以花很长时间做发型,便于消磨时光。

    这天下午,你将所有头发都编成一条条的小辫后,蝴蝶忍就再度上门拜访。

    她刚见到你时显得有点吃惊,紫眸微微睁大,接着就捂着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个发型很奇怪吗?”

    见她这样,你略有点紧张地问道,双手将头发拢住,准备开始解辫子。

    “不好意思,实在没忍住……阿蝉这么漂亮,不管怎么打扮都很好看。”

    蝴蝶忍双眼弯弯,没有正面回答你,看你将信将疑还想再问,立马先一步开口,向你分享她的研究成果。

    “我之前就抓过不少鬼做研究,他们的血鬼术虽然各不相同,但血肉里都有一种非常特别的细胞。”

    “经过大量的浏览和对比,我认为形态更接近癌细胞。”

    说到这里,蝴蝶忍叹了口气。

    “听说西方那边四年前就有医生发现癌细胞,但我却是最近才了解这个概念。”

    由于父母都是药理学家,蝴蝶忍和姐姐从小就耳濡目染,接触相关的知识。

    加入鬼杀队后,她也没有停止学习,不仅是阅读书籍,还会结合理论进行实验,而且一直都在订阅相关报纸,有一些版块会引入国外最新的发明发现。

    虽然更擅长汉方医学,但她也会关注从海外传来的先进医术,尽量去了解。

    除此之外,蝴蝶忍还会抽空去拜访各地著名的医生,交流学习。

    当然,她是借着主公的名义递的拜帖。

    尽管产屋敷家一直以来都很低调,然而却是底蕴深厚的千年贵族,大部分人都乐意给这个面子。

    姐姐活着时无忧无虑的日子,仿佛成了被洗费的胶片,画面开始撕裂、剥落、溶解。

    那夜以继日灼烧着她的仇恨,是推动着她不断前进的燃料。

    “越强的鬼,体内那种可以无限分裂、具有侵略性的细胞就越多。”

    蝴蝶忍说到这里忽然顿住,想了会儿又摇了摇头,说:“尽管形态接近癌细胞,可到底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从没见过那样的存在。”

    “它更像是寄生虫,会操控和转化周围的细胞,让它们为自己所用。”

    “人的血肉里有它需要的养分,我想应该是它驱使着鬼吃人……不,它和宿主的关系并非寄生,或许是共生。”

    “它改造宿主的身体,让鬼拥有了不可思议的力量,同时也操控着他们的行为,以满足自身利益。”

    蝴蝶忍的声音越来越低,她似乎陷入思考,与其说是在向你分享信息,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

    “这些像寄生虫一样的特殊细胞,来源于鬼王的血液,无惨通过控制它们来支配所有的鬼。”

    “呵,那些鬼的身体不再属于自己,生死都在别人手上,却自认为高人一等,真是傲慢得可笑。”

    “这不是就奴隶么?”

    蝴蝶忍语气嘲讽,脸上的笑容显得轻蔑。

    你一直安静听着,直到现在才终于忍不住打断她的话语,疑惑道:“我体内也流着鬼血,为什么我却不受无惨控制呢?”

    “我和其他鬼拥有同样的能力和弱点——渴望血肉、拥有血鬼术、身体自愈力惊人,能被阳光杀死。”

    “我的体内,应该也有那种细胞吧?”

    你的声音让蝴蝶忍从沉浸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她呼出一口气,猜测道:“或许是在将你转化为鬼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它忽然变异了。”

    “我检查过你的血液,确实有那种细胞,而且形态和其他鬼的并无二致。”

    “但进一步观察后,我发现它们的行为存在差异。”

    蝴蝶忍边说边回想起自己实验的过程——

    当她将鬼血滴到买来的猪肉上时,血液里的细胞立刻就活跃起来,开始吞噬和破坏。

    这很正常,鬼的血对生物而言是剧毒,会破坏和侵蚀正常的细胞,只有少数人能抵抗住这种侵蚀,转化成鬼。

    至于动物……这么多年以来,鬼杀队从没见过动物变成的鬼。

    要么是做不到,要么就是无惨不屑于将动物转化成鬼。

    本来只滴了一滴血,在将猪肉吞噬干净后,竟然化成了一摊血肉模糊的东西,那东西不断蠕动,像是要长出什么来一样。

    或许因为动物肉和人肉存在差异,缺少它需要的成分,也可能因为肉本身就是死的,那东西蠕动了会儿就失去了活性。

    最后被她放到阳光下处理掉了。

    换阿蝉的血滴上去后,她血液里的那种细胞却没有主动去吞噬破坏。

    在显微镜的观察下,那些细胞显得有点蠢蠢欲动,更加活跃,但最终还是安静下来,什么也没发生。

    蝴蝶忍将她的实验结果精简后告诉你,揣测道:“其他鬼的细胞完全受无惨支配,一直以来无惨都有意地在制造鬼,放纵鬼吃人,所以那些细胞才具有强烈的侵略性。”

    “而你血液里的细胞则受你意识的约束,才会显得温顺。”

    “当然,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目前掌握的信息还是太少……阿蝉,你对此有什么感受?”

    她将目光投向你,显得很在意。

    你不自觉抚弄垂在胸前的辫子,回忆良久,才开口道:“我确实一直都在约束自己。”

    “只是在我意识模糊的时候,很容易被鬼的本能影响。”

    “感觉像是一场角力,清醒的我能控制自己,混乱的我会被鬼性支配。”

    “特别饿或者消耗太大时我就容易神志恍惚……还差点就吃了人。”

    你想起了在吉原和上弦六交战后,差点被浑噩的你吃掉的那个少年,他被绝望浸湿的清澈双眼,印在你脑海中,直到现在都挥之不去。

    你也不会忘记被童磨威胁并吃掉的那个少女,她布满泪痕惊惧相加的面孔此刻忽然浮现出来。

    “拜托了,请咬我一口吧!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她绝望而尖锐的声音在你耳边炸开。

    [我当时真的很想救她,可救不了啊,我连自己都救不了]

    你阖了阖眼,收敛好情绪,深呼吸后继续说:“我吃过鬼的血肉,虽然也能消化并汲取营养,但——”

    “他们血肉中的细胞像是有自我意识,一直试图同化我,感觉像是在我身体里打架一样。”

    “只吃一点没关系,吃多了就会消化不良浑身难受,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完全消化。”

    “而且还会影响我的神智,让我更加渴望血肉。”

    说到这里,你忽然想到了玄弥师弟,他也吃鬼,也会被鬼性影响。

    身为人类吃鬼简直比身为鬼的你吃鬼还要令人震撼,你觉得他比你特殊多了。

    鬼的血肉坚硬非常,很难被普通的武器伤到,他到底是怎么咬下并消化的啊?

    “忍小姐,你研究过玄弥师弟的身体吗?他能吃鬼变强诶,还不会中毒或者被转化成鬼,我觉得很有研究价值。”

    你想到这里也就问了出来。

    身为师姐,你非常关心师弟的身体情况,绝不仅仅是因为好奇。

    蝴蝶忍正拿着纸笔边听边记,你话题转移得令她猝不及防,愣了两秒,她才眨了眨眼,问:“不死川玄弥么?”

    “他好像是风柱的弟弟,这么一想他们兄弟两个都蛮有趣的,哥哥是稀血,血能醉鬼,弟弟又是这样特殊的体质。”

    忍小姐用笔头抵住下巴,微笑着说:“放心吧,岩柱早就带他来我这里看过。”

    “他咬合力惊人,消化系统也很特殊,几乎在吃下鬼肉的瞬间就能消化,获得力量,真是不可思议。”

    “虽然我没弄清楚具体原理,但进食少量鬼肉,对他而言没什么特别不好的影响,只要别在鬼化时晒到太阳。”

    “好啦,让我们回归正题,阿蝉还有什么需要继续补充的吗?”

    蝴蝶忍将笔悬停在记事本上,问道。

    你暂时也想不到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事,于是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

    蝴蝶忍抱着本子从坐垫上直起身子,站起来。

    “我得回去整理一下思绪,明早再来告诉你接下来的安排,辛苦了,请好好休息吧。”

    你闻言也站了起来,上前一步轻轻拥抱她,将头埋在她瘦弱的肩上,真挚地回道:“忍小姐才是最辛苦的人,您更需要好好休息。”

    蝴蝶忍静默片刻,你看不见她的神情,过了一会儿,她才笑着拍了拍你的后背,揶揄道:“哎呀,阿蝉是在对我撒娇吗?”

    “我是医生,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不会勉强自己。”

    “在亲手了结杀害姐姐的恶鬼之前,我绝不会提前倒下,放心好了,阿蝉。”

    她的声音温柔悦耳,却又带着一丝不详,像是平静海面下藏着的汹涌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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