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修』

    简而言之,你死了。

    下手的人是你嫁入豪门的好朋友,她用她们夫家那行业顶尖的祖传手法完整地挖出了你的心脏。

    对此她似乎是抱歉和难过的,但你并不怨恨,反倒是出于本能的反击毁了她一直视若珍宝的美貌,让你感到一丝愧疚。

    死亡独特的黑暗与冰冷开始降临,你身心放松地平躺在地。

    你的朋友已经完成任务,从一个冷酷无情、认钱不认人的职业杀手,重新变回你的至交好友,你们之间曾经深厚但即将终结的友谊让她违背职业操守,俯下身在你耳边和盘托出这场□□的前因后果。

    让你死得明明白白。

    多年前曾有一个小矮子对你说:“想要的东西抢过来就是。”

    后来这个矮子果真成了举世闻名的强盗集团元老成员。

    而你则变成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别说杀人放火,过马路时你甚至会看信号灯。

    现在想起他的话你就是后悔。

    当初为什么不按照他说的去做呢?

    你长在无法无德之地,天生就是盛产控制狂的操作系,对那男人上了心的第一时间,就该把他变成百依百顺的傀儡,而不是放任他在你无法触及的地方自由翱翔,寻到与你完全无关的美好爱情。

    当你发现自己无法跟上他时,就该折断他的翅膀、绑住他的手脚,将一切胆敢觊觎你之所有物的人挫骨扬灰,让他除了你以外再也一无所有。

    但你终究没有这么做,因为你爱着他最初让你爱上的模样,你无法改变他,只好让爱就此消亡。

    这可真是一出违背人性的悲剧。

    所以你死了。

    一念之差。

    你本想平静地闭上眼,接受从未被你拒绝的死亡,它向来都比爱和幸福离你更近,无比亲切。

    但死于“情杀”这事蠢到让你在死前想说点什么却又无话可说,你用不再清晰的视线瞪了你多事的好友一眼,她在满面血肉模糊之下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柔笑容,而后轻轻盖住你的双眼。

    “晚安。”她说。

    好像你还有一个能够醒来的明天。

    结果你真的醒来了。

    心脏老老实实地在它应该在的地方稳健跳动,周围漫山遍野的垃圾让你在一瞬之间,以为自己回到了阔别多年的流星街。

    但这个垃圾场显然不如流星街庞大,也不像流星街那样井井有条,许多明明还能回收利用的东西被弃置不顾,曾经做过几年回收者的你对它们的剩余价值再清楚不过。

    你已经脱离这种环境很久了,死而复生并不让你感到惊异,但复生在脏乱的垃圾场里还是让你浑身难受,难以抑制地想先洗个澡再考虑其他事。

    几个衣着褴褛的孩子在这时从不远不近的地方跌跌撞撞地跑过,恶臭热风带来他们欢快的声音,叫嚷着要加入什么“堂吉诃德家族”。

    他们跑向的地方隐约可见建筑物斑驳的影子,高高的烟囱顶端有黑烟直上云霄。

    你想了一下,决定跟在他们身后。

    踏出重生之后的第一步,你踉跄了一下,险些滚下垃圾堆。

    绊倒你的东西是一片拖在脚边的布料,那是你的衣摆。

    到了此时你终于发现有哪里不大对劲,你从同样变得奇怪的袖子里找出自己的双手,它们柔滑、细嫩,似乎还短了一截,陌生得根本不像是你该有的一双手。

    好吧,死人都能复生,复生之后出现什么异常也在情理之中。

    你对既成事实的事物总是能很快接受,卷起袖子、绑起衣服、踢掉太大的鞋子,你纵身跳下垃圾堆。

    咋咋呼呼的小鬼们已经跑远了,你光着脚,独自走在连绵起伏的垃圾之间。

    走到半路时看到他们又折了回来,个个鼻青脸肿、哭哭啼啼,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道:“又是那个柯拉松!”

    “他怎么还不死!”

    接着他们便抬头看见了你。

    你小时候长得不赖,粉雕玉琢地像个瓷娃娃,好像碰一下就会碎,与灰黑的垃圾场格格不入。

    流着鼻血和鼻涕的男孩们擦擦脸,双目呆滞,陷入片刻的茫然中。

    你目不斜视地从他们中间走过。

    无关的人,无关的事。

    一个孩子在你与他擦肩而过时猛然惊醒:“喂,你不会也要加入堂吉诃德家族吧?”

    “会死的啊,柯拉松那家伙连小孩都下得去手,就算你长得可爱他也不会放过你的!”

    不同的声音开始在你背后七嘴八舌地说。

    你不在乎被当作一根手指就能捏死的弱者,对他们的缺乏自知之明和多管闲事也丝毫不放在心上,这里毕竟不是流星街,你也一点都不怀念那个死气沉沉的故乡。

    但你还是停下脚步。

    “那个柯拉松,他喜欢小孩?”

    孩子们闻言露出夸张的反胃表情:“他最讨厌小孩了!一开始还以为只是传言,结果竟然是真的,我们差点被他打死!”

    “那就没关系了。”

    你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那些孩子只是常见的孤子浪儿,生活让他们艰辛困苦,却没有泯灭他们生而为人的良知和善性,他们似乎还想再劝一劝你。

    你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奇怪地看到了一些来自过去的幻影。

    “如果你们只是被打了一顿就怕成这样,那只能说明你们不适合那个地方。去找别的出路吧。”你说。

    留下那些摸不着头脑的孩子们在原地面面相觑。

    堂吉诃德的大门永远对无家可归的小孩敞开。

    而你只是想洗个澡而已。

    接近那栋陈旧但还算完好的建筑物时,你先是从风中闻到一股烟味,接着就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

    他是那样高大,独自坐在垃圾堆上,即使佝偻着身体,也像是从地平线上长出来的一座高山,黑色的羽毛大衣将他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戴着兜帽和墨镜的半张侧脸,那张脸似乎是在笑的,但仔细一看才会发现那笑容只是油彩图画。

    一缕青烟飘摇着升到空中又被风吹散,墨镜让你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你觉得他正在看向很远的地方。

    过于安静了,这画面。

    “喂。”

    你喊了一声。

    那男人转过头,咬在嘴里的烟头亮了一瞬,与大衣上的羽毛碰在一起。

    易燃品接触火源的下场可想而知,下一秒这个山一样的男人就跳起身,手忙脚乱地拍打起身上的火焰。

    看起来不像是凶残的虐待狂,倒像一个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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