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国栋介绍的是一家国营印刷厂的工作，楚昭昭提前去看了一下，离三井胡同不是很远，走路半小时就能到。

    这次主要招两个工种，一个是编辑部干事，主要负责校对工作，所以需要一定的文化水平，必须高中毕业。

    这一点，楚昭昭倒是符合。

    还有一个是印刷部的工人，负责每天新闻日报的印刷，也要至少初中文化。

    不愧是跟文字打交道的单位，对文化水平的要求，就是比一般单位要高。

    别的单位对普通工人，基本上都不做学历要求。

    楚昭昭之所以决定去参加招工考试，主要是看中这里的工作时间。

    校对干事的上班时间是下午4点到晚上9点，其余时间，她可以做自己的事。

    至于印刷工人，则是晚上12点开始上班，一直到凌晨5点，因印刷厂的主要业务是新闻日报的印刷，每天早上五点半就会有人来取报纸。

    这个工种，楚昭昭是不考虑的。

    这天，楚昭昭按照规定时间，来到友文印刷厂参加招工考试。

    虽然这次招工对文化要求高，但还是来了不少人。

    楚昭昭登记报名的时候，随意瞟了一眼花名册，文化程度那一列，大多写的都是高中生，只有少数几个初中。

    看样子，现在有很多高中生都找不到工作，好不容易得知这边的印刷厂招工，全都闻讯赶来了。

    报完名后等了一个小时，就有人来带他们去会议室考试，干事和工人的考试没有分开，都是同一份试卷一起考的。

    可能最后是按照成绩来择优录取，楚昭昭没管那么多，提起笔就开始刷刷地做题。

    题目对楚昭昭来说很简单，五花八门，什么内容都有，其中还有一道英文题，就是中译英。

    这难倒了不少人，不过也只有一道而已，做不出来也不用太担心，没准别人也不会呢。

    楚昭昭几乎没有犹豫，看完题目，就直接翻译了过来，而且一手流体英语写的非常顺滑，好像经常用英文书写似的。

    负责监考的王钢恰好从旁边经过，看到了这一幕，然后就记住了楚昭昭的名字。

    半个小时候后，楚昭昭做完所有的题目就提前交卷了，她是第一个交卷的。

    这下，不仅王钢记住了她，另外一名监考刘海兰也记住了楚昭昭。

    为了防止事后有人找关系走后门，这次招工考试会当天考当天立即阅卷，录取结果也会在当天下午公布。

    因为考完试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有将近八十份卷子，不可能一下子全部看完，只能等到下午。

    为此，印刷厂特地对参加考试的同志开放了食堂。

    当然，要给钱和粮票的。

    印刷厂又不是冤大头，哪能让人免费吃。

    很多人舍不得这个钱和票，选择回家吃，楚昭昭想着今后可能要在单位吃晚饭，决定去食堂，顺便看看伙食情况。

    一个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女同志，突然来到楚昭昭身边，微笑着说道：“同志你好，我叫夏琴，考试的时候，我就坐在你后面，你还记得不？”

    “哦哦，记得，你好。”楚昭昭其实没注意那么多，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上前来打招呼，咱笑就完事了。

    “我看你做题的速度可真快，半个小时就交卷了，应该很有把握吧，将来咱们两个可能就是同事了。”

    夏琴很自信，好像她一定会被录取似的，“对了，你是去食堂吧，我们一起。”

    对方根本没给楚昭昭拒绝的机会，十分自来熟地挽住了楚昭昭的手臂。

    楚昭昭没办法，只能跟夏琴一起去食堂。

    期间，夏琴特别热情，好像很喜欢楚昭昭的样子，一直不停地在跟她说话，“昭昭，我比你大一个月，这么叫你，没问题吧？”

    楚昭昭看夏琴那表情，就算她有问题，她也会这么叫，果然，没等楚昭昭回答，夏琴就自顾自地说道：“昭昭，你知道吗？”

    楚昭昭：....你还没说什么事呢，我哪知道。

    夏琴露出一副神秘的表情，道：“我跟你投缘，就实话告诉你吧，看到前面那个人了吗？他是咱印刷厂办公室的，还是工农兵大学毕业的大学生。”

    楚昭昭疑惑道：“你亲戚？”

    “不是，不过将来可能是我对象，我打听了好久，终于找着这人了，要不，我才不来这破印刷厂上班呢。”

    楚昭昭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同时也觉得夏琴胆子特别大。

    因为这年代女追男的情况很少，尤其是像夏琴追得这么疯狂，为了对方竟直接跑来上班。

    打菜的时候，楚昭昭大约也看出来了，夏琴家里不差钱，打的全是荤菜，当然，她也是。

    不知是不是楚昭昭同样不差钱，且两人口味相似的原因，夏琴对楚昭昭更热情了。

    吃饭的时候，夏琴那个据说将来会成为她对象的人，就坐在她们隔壁桌，不过不是一个人，而是跟他的同事。

    楚昭昭以为夏琴会上去打招呼，或者偷看什么的，但夏琴没有，只是突然就变得斯文起来，说话声音都小了。

    直到那桌人走了，楚昭昭看到夏琴肩膀明显一松。

    楚昭昭有些好笑，看来，这夏琴就是嘴上厉害，实际到了人跟前，就像个鹌鹑一样，连招呼都不敢打。

    就这？还敢直接追到人家单位上来。

    “你们还不认识？”楚昭昭问道。

    “现在还不认识，等我进来上班，肯定就认识了。”夏琴自信道。

    事实证明，夏琴不是盲目自信，她确实有自信的实力。

    下午考试成绩出来，楚昭昭第一，夏琴第二，而且，她们两个是唯二答出那道英文题的人。

    当然，也有人试着翻译了一下，但都或多或少有些错误。

    最后，干事招了三个，工人招了五个。

    干事除了楚昭昭和夏琴，就是第三名的邹志坚。

    王钢告诉他们办理入职手续所需要的资料，比如街道办的介绍信、户口本、粮油本什么的，还给大家开了个条子，明天直接带材料过来办手续。

    楚昭昭的心情还算不错，虽然工资不是很高，只有41.5元，还不如她摆摊一天挣的钱。

    不过，楚昭昭也不嫌弃，因为现在天气逐渐转冷，夏天的裙子衬衣开始卖不动了。

    而秋冬天的衣服，因为布料的选择，成本高，制作起来也更费劲。

    要是售价低了，楚昭昭划不来；但如果定价太高，老百姓又不买账。

    楚昭昭便干脆决定不卖秋冬的衣裳，只卖包包。

    只是，现在包包又降价了，从最开始的三块，降到两块六，再到现在的一块六，利润是越来越低了。

    没办法，集市上的摊贩看到楚昭昭这边生意好，便争相模仿。

    刚开始可能还差点意思，但为了挣钱，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

    有心人若真的想学，一个月学不出来，二个月三个月总能学会，现在做得已经不比楚昭昭差了。

    楚昭昭现在每天出摊的收入也就维持在八九十，好的时候，可以突破一百，但很少。

    跟之前比，肯定是差了不少，一般人可能会心灰意冷，但楚昭昭很知足，因为她早有心理准备。

    这又不是一个技术含量很高的活儿，被人模仿瓜分利润，是很正常的事。

    而且，八九十一天真的少吗，楚昭昭真心觉得不少了，至少她们家还可以天天吃肉，顿顿白米饭。

    秦晖的药钱，秦念薇的学费，家里的其他开支，基本上都能兜住。

    楚昭昭对现在的生活，还是比较满意的，而且不用做衣裳之后，她也有更多的时间看书、写文章。

    更何况，她现在又有了一份工作，时间上还挺合她的心意。

    秦晖看着每天骤降的营业额，本来还有些焦虑，但经楚昭昭这么一开导，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是啊，人心不足蛇吞象，是他被突然乍富蒙蔽了双眼。

    用大嫂的话来说，就是格局要打开一点，今后还有很多挣钱的机会，不能因为这一点点不如意，就感觉天要塌了似的。

    就这样，秦家的生活质量没有下降，全家人仍旧每天过得乐呵呵的。

    只是，楚昭昭这边的业务量一降，宋金花和余洁的收入就直线下降。

    宋金花还好，她本就把这当成一份兼职，虽然每个月兼职挣的钱，比她的本职工作挣的多得多。

    但兼职就是兼职，就像捡钱一样的，今天捡到五毛钱，高兴；明天只捡到五分钱，同样还是高兴。

    余洁就不一样了，因为她那个临时工，厂里一直没有再通知她去上班，甚至传出风声，不再需要那么多临时工了。

    所以，余洁只能靠楚昭昭这个活儿挣点钱。

    这天，余洁过来交货，楚昭昭告诉她，家里囤了四五百个包，暂时不需要再做，她就慌了。

    “咋就不做了呢？”余洁一脸的无措和不敢置信，“昭昭，你是不是都给宋金花去做了？要不，我手工费收便宜点，你还是给我做吧。”

    接着，余洁就开始哭诉自己是多么多么的不容易，宋金花好歹还有个工作，她却什么都没有了。

    楚昭昭有些无语，只好带她去房间里看，指着那一堆库存，楚昭昭解释道：“余三姐，你看。”

    “积攒了这么多包，这些材料费，手工费什么的，都是钱啊，我这也是没办法，再这么做下去，我真的扛不住。”

    余洁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拿了工钱就走了。

    没过一会儿，宋金花也过来交货，楚昭昭同样跟她说不用做了，宋金花的第一反应就是关心楚昭昭的困难，还不肯收这次的工钱。

    楚昭昭当然不同意，最后好说歹说，才让宋金花收下。

    人走了之后，楚昭昭有些感慨，这人跟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就这样，楚昭昭早上卖包、白天学习、晚上上班，小日子过得充实而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