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酿与果醋

    诸事都安排妥当,胡村正微笑:“姚家小娘子,过些日子衙门里的地契交来,那块地就是你的了。”

    “多谢伯伯。请问伯伯,村中可有住所租赁?”

    胡村正看了她片刻:“你们想现下就在村中住下?”

    姚姜点头:“建屋必定有许多琐事要与工匠师傅们相商,奔波往来也太辛苦;我们姐妹久居客栈也多有不便;若能在村中觅得住所住下,就便宜得多!”

    胡村正点头:“住所好找,但你们两个姑娘家,总得给你们找个妥当处。”

    他想了片刻,“村中肖娘子的夫婿前年殁了,孩儿在广陵城内读书,她独居。她家小院倒也齐整,你们若不介意她是寡妇,我让内人去与她说上一说,住到她家去吧。她不会多要银子的!”

    隔日姚姜和姚雨再去到村中,肖娘子已在胡村正家中等候。

    肖娘子年近三旬,身形微胖,面目清秀,乌发以木簪别住,布衣干净,衣袖挽在腕上,很是利落。

    她向姚姜和姚雨细细打量,仔细问询她们的来历。

    姚姜微笑着应答:“我们姐妹是钱塘人氏,来广陵投亲,亲戚却已去了他乡。山遥路远我们难以回乡,买了此间的土地……”

    “她们都有官府的路引和过所,地契也已由我托人去办了。”胡村正帮腔:“她们住在客栈两头往来多有不便,又是姑娘家,住到别处去我也不放心,只有住到你家中我才能放心。”

    肖娘子点头:“我多问了几句,二位姑娘别多心。既有村正担保,我便放心了。”

    当日下午,姚姜便带着姜雨住入肖娘子家中。

    肖娘子的闺名是慧娘,她家是两进小院,虽然简朴,却收拾得很是干净齐整。

    姚姜和姚雨在厢房住下没多久,肖慧娘便来敲门:“二位姑娘累了吧?我做了晚饭,若不嫌弃请一同用些。”

    之后数日,姚姜跟在了胡村正身后,虽还未拿到地契,但胡村正已带着她们找石匠找木匠,察看丈量荒地,忙得脚不沾地。

    工匠及帮手找齐,村正带着姚姜和姚雨又去往广陵城内,拿到了地契。

    姚雨立在姚姜身边,看到地契上自己的名字与姚姜并列。纵是假名,她也百感交集。

    回到村中,胡村正将工匠都齐聚家中院内:“姚家两位小女娘有了本村土地已算本村之人,她们的居所就拜托各位了,请各位使出本事来,帮她们把屋舍建得结结实实。”

    姚雨对着众人行了个礼。

    姚姜拿出张对折的图纸展开来,上面不仅画着数间房舍,还画了道路、鱼池、引水道,简单至极,却标示了住所形状尺寸,连同门窗大小都工工整整写了出来。

    “这是我画屋舍图,请各位师傅看过,若有不妥我好改之。”姚姜微笑:“若无不妥,我就想按这图样修建。”

    “若按小娘子的图样修建,石墙基地,白灰涂墙,应当还要多些银两。”

    “小姐要在此间修建屋舍居住,活水必不可少。山后有溪水,可以引一道来……”

    “小娘子这间屋舍建得比别的屋舍都要高而宽敞,是作何用途?”

    “这山上只有条踏出来的小道,若依我之见,该修建条小路,就算不铺路面也要填平整,用些碎石料压实了铺在路面上,走起来不滑……”

    建屋所需的石材木料连同工具都交由各位工匠负责,姚姜与工匠商讨建屋事宜,连地基夯实到哪一步,院墙该围到哪里都细细商议,桩桩件件都说到细致处,再仔细写下,请胡村正写为建屋契约。

    胡村正不解:“这也要写契约?”

    姚姜点头:“胡伯伯,建屋为大事又极繁琐,难免会有意外。写为契约后各位师傅心中有数,将来有了分歧分说不明,便按契约来判定,省了争执。”

    签过契约择选了吉日,杀猪宰羊祭过神,村中工匠便破土动工。

    这日,姚雨坐在山间看着工匠建屋,姚姜则在村中买了两只陶缸,请人送到了肖慧娘家中。

    姚雨回到肖慧娘院中,正见姚姜用井水反复冲洗浸泡好的糯米。

    她赶紧洗了手来帮忙,按姚姜指点在一旁帮手。

    肖慧娘看她们架上蒸屉,忍不住问:“姚大妹妹,你是要做酒酿么?”

    将糯米蒸熟后拌上酒药封入缸中,姚姜微笑:“七天后我们先吃酒酿。”

    七日后酒酿开封,姚姜盛出来给肖慧娘和姚雨品尝。

    “味道极好!”肖慧娘惊异:“酒味香醇,入口即化,酸甜可口。比我做的好多了!”

    姚雨更吃惊:“姐姐居然一次就做成功了,还做得这样好!”

    姚家虽是商贾,对女儿的教导却极严格。除了让女儿浑身上下写满规矩外,堂前厨下诸事都曾教导过。姚雨从前也会陪小姐下厨调汤羹,但却是初次见她做酒酿!

    “运气好。”姚姜穿越前做过多次酒酿,还做各种口味,早已经驾轻就熟。

    仔细品味了片刻,她轻轻摇头:“回味微苦。”

    姚雨和肖慧娘仔细回味了片刻,终于品到了那极淡、若有似无的苦味。

    “肖姐姐可识得酒药草?”姚姜想了片刻,拿起酒药仔细查,“我不识得。肖姐姐不识得也不打紧,村中应当有人识得。”

    肖慧娘意外:“我的酒药不好么?你用我家的酒药将酒酿做得这般美味,酒药应当无差!”

    “我每一步都没做错,回味微苦或许是酒药的缘故。我找酒药草自行做酒药,而后再酿一回。”

    隔日,肖慧娘院内又多了两只陶缸。

    看到姚姜和姚雨又在井边淘洗,肖慧娘挨近去:“这是苦荞与小米。”

    “你要用苦荞和小米做酒酿?”肖慧娘摇头:“我从未吃过苦荞做的酒酿。你不是说先前的酒酿回味微苦?用苦荞会不会更苦?”

    姚姜微笑:“这得做出来才知晓。”

    肖慧娘离去后,姚雨压低了声音:“姐姐歇一歇,我来淘洗,姐姐的手都粗糙了。”

    姚姜的手十指纤长、柔若无骨,但这些日子过来,这双手已经变得有力,也已变得粗糙。

    姚雨轻叹,“小姐从前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这几日淘米洗涮,还劈柴……”

    “我们果真要在此间做农妇么?”她抬头看着姚姜:“我不怕辛苦,可小姐从未吃过这些苦……”

    “做小姐十指不需沾阳春水,但不得自由!”姚姜头也不抬:“你家小姐在汤家受的无尽折磨不算苦?忍气吞声替人打理中馈照顾父母又得了什么好结果?在此间当个农妇,可远比在汤家开心自由得多!”

    “我知道你的担心,你不怕辛苦,我们就能靠自己好好活下去。只是粗糙了双手就自主命运不再依附他人,也不必再仰人鼻息,划算!”

    这日姚姜开了缸醋,包了饺子来配食。

    剁馅、和面、包饺子都由姚姜一手包办,肖慧娘与姚雨要帮手都被她让在一边。

    饺子白胖,煮熟后内里有鲜汁,蘸了醋好吃得紧。

    姚姜看着醋碟:“酸味略薄,醋香也不足。”

    肖慧娘却连连点头:“饺子蘸醋可比蘸咸梅汁美味。姚大妹妹包饺子的手艺极好,你教教我。等我的孩儿回来,我包与他吃。”

    院中的醋一缸缸熟了,姚姜依次做菜试味。

    肖慧娘和姚雨也尝出了其中的门道:“这缸醋烧鱼更好,上回那缸渍菜更可口……”

    “你这醋做得可真好。比上好的京口香醋还要酸香。”肖慧娘夹了菜蘸着醋汁:“广陵城内的好醋都是京口香醋,五十钱一吊,好金贵。我们吃不起都用咸梅替代。但咸梅哪有这好滋味。”

    “京口的香醋以食粮酿成,本就不便宜,再运到此间来,必定是贵价货。”姚姜端详着碗中的醋:“这醋于家用是够了,但还不够好。”

    姚姜每晚都进入空间,没有看到空间中出现盲盒的奖励也没有提示,她知道自己真的没能够真正完成非遗醋的酿制。

    这日,姚姜带着姚雨搭了村人的马车进城,村人自去忙碌,姚姜便带着姚雨往热闹处来。

    姚雨掰着手指:“小姐,我的针线尚可,窗帘、被褥、桌布、巾帕,一应针线都让我来做。”

    没人处,姚雨依旧唤姚姜“小姐”,姚姜纠正了几次,姚雨微笑:“没人处我才唤一声。有人处我小心着呢。”

    订下了布匹,约定了来取的时刻,姚姜便带着姚雨去了书局,而后一连走了数家酱醋门面。

    打第四家酱醋门面出来,姚雨心有所悟,转过街角后压低了话声:“小姐想做酱醋生意?”

    姚姜看着她:“怎么看出来的?”

    “这些日子,小姐除了去看咱们的新居便一心酿醋。”姚雨微笑:“酿出醋来小姐却始终不满意,不停想法子改进。若不想做这门生意,何至于花这许多时间和心思?”

    姚姜点头:“对,我想做这门生意。”

    “啊!”姚雨大惊:“可,可小姐做醋并没有避着肖娘子,我都看会了,她应当也学会了!这,这可怎么好?”

    姚姜笑了:“傻小雨,肖娘子看到了不假,可是她没看到要紧步骤。她也问过我,我不讲解,她不知晓关键。”

    她回头看了看酱坊:“现下我做的醋不能用作交易,得买到八十文钱一提才不亏。”

    “那不是比京口香醋还贵?”姚雨愣了。

    “这些日子做醋是把我的手艺和必要的技艺磨练好。”姚姜端起茶饮了一口:“等我们住进新居,便改用果子酿制果醋。”

    看到姚雨惊异的神情,姚姜认真解释:“京口香醋多用糯米来酿制。糯米本就贵,做成酒酿后还得制为醋醅经数道淋醋才能做成香醋,这些步骤稍有差池都会导致失败。这些步骤也正是京口香醋的不传之秘!广陵城内外的百姓不知这些要紧关键,因此会做酒酿却做不成醋,也大多用不起醋,才会用咸梅替代。”

    “可用果子酿醋不会更昂贵么?”姚雨小声问。

    “酿醋用的果子不挑品质,我在村中看到不甜没品相的果子没人肯要!论堆买来酿果醋,不仅不贵,还会让醋带有果香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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