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下巴之殇

    蔺怀铮下巴脱臼的视频最终还是在网络上曝光了。不是他请的自媒体违背他的意愿,而是被路人拍到。
    这也没办法,他为了在舆论上钉死陆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搞出那么大动静,想不被注意到都难。陆芙在几个麦克风前箴言般的话语被录得清清楚楚,视频在网上引起热度后,她那几句话比蔺怀铮滴口水的模样关注度还高。
    网友A:不知道为啥,现在看到热搜里同时出现蔺大少和陆千金,我已经索然无味了。
    网友b:我都怀疑他俩是不是签了什么热度对赌合同啊?每次都是蔺总率先发难,然后陆芙淡定打脸,这流程都不带变的……不过我喜欢看!哈哈哈好爽!
    网友c:那陆芙所谓的不让蔺大少再泼脏水,就是物理层面上让人下巴脱臼吗?这么接地气的啊?
    网友d:楼上还真信她有那能耐?巧合而已吧?我听说脱臼也是会形成习惯的,应该只是蔺以前就有过啦……
    ……
    蔺氏的公关团队反应很快,十几分钟后,视频已经被全网清除,取而代之的是另外几个热搜。
    #陆芙疑似被拘留#
    #真千金沾染人命#
    #论成长环境对人的影响#
    网友的关注点顿时被转移了,跟着营销号的引导,渐渐把陆芙跟珠岛市深水酒店工地最近的那些安全事故联系在了一起。
    但话题的风向尚未形成,网友们就发现几个热搜话题的实时广场上,置顶的微博都是同一条。
    珠岛市公安局:不信谣,不传谣。网络不是法外之地,请各位网民遵守相关法律法规,共建清朗网络环境。感谢陆芙同志@坐等天雷劈龙君、丹宁子道长@青阳观丹宁子在珠岛市生产安全工作中做出的贡献与牺牲,两位的付出我们将铭记于心。我们在此严正警告,发布不实信息的账号应立即删除相关内容,否则我局将联系网络安全部门处理。
    这条微博直接杀死了比赛。
    蔺氏公关团队委托的水军公司集体把刚发布的内容删了个一干二净,任凭蔺氏的人如何警告威胁都毫不动摇。
    “你们有病是吧?!大家都是混口饭吃的,你们让我们跟官方杠上作死?!”最后一家水军公司在公关团队联系时直接破口大骂,“搞谁不好搞陆芙,这么多次了你们赢过吗?傻逼!”
    通话是开着免提的,负责人面如土色地看向蔺怀铮,这才发现他因为下巴脱臼的剧痛已经痉挛着晕厥了。
    “蔺总?蔺总?!”负责人吓得大叫,“医疗部呢!?快来人啊!!”他一边喊人,一边往人事部跑去,手里捏着打印好的辞职信。
    人事部的对接人面色复杂地听他说完了离职申请:“……你也要走吗?”
    公关部负责人一愣:“也?还有谁?”
    人事部对接人:“陪蔺总去报案的律师。”
    ……
    二十分钟后,有路人在珠岛市第一人民医院门口拍到了蔺怀铮昏迷着被从救护车上抬下来的视频,画面中的蔺总裁双目紧闭,嘴巴大张着无法合拢,口水打湿了担架的白布。
    不久前被压了热度的#总裁下巴脱臼了#又迅速爬回了高热状态,不少网友又把自行保存的派出所门前的视频上传了,结合那几个蔺氏公关团队买的热搜,大家这瓜吃的是又香又惊悚。
    “6,这陆芙真就邪门儿!”
    “言出法随也不过如此了吧……”
    “你们都不怕的吗?这也太吓人了吧?!那她要是看谁不顺眼,直接说‘xx会因为明天用鼻子呼吸而呛死’咋办啊?”
    “别给陆大师泼脏水!她才不会为这种小丑弄脏自己的手呢!”
    “说得好像你很了解她一样……不是说建国之后不许成精吗,怎么还会有这种人啊救命!”
    “人官方都给她背书了,她应该不是坏人吧……”
    “我跟陆大师是校友,她人真的很好的。之前我们学校论坛里……”
    随着话匣子打开,仿佛开启了一个轮回,网友们再度回顾了一遍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贺家真假千金事件。
    珠岛市公安局。
    局长兼珠岛市副市长李博明正在看陆芙的资料,资料囊括了她至今为止的人生。
    蔺怀铮报案是在深水酒店工地附近的街道派出所,而澄清的微博是以市公安局的名义发出,这里面自然有李博明的首肯。李博明是经侦出身,触觉向来敏锐,几十年的经验让他很快确定了陆芙变化的节点——清水村扫黑行动。那日她从山中归来,曾经天真开朗的年轻姑娘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老辣的狩猎者。
    李博明揉着太阳穴,视线落在会议桌上那颗已经恢复成珠子模样的“放映机”。下午周所长前来汇报,李博明听着那近乎荒唐的描述当然是不信的,然后他便观看了一场远超目前科技能实现的“全息影像”。
    了解了事情原貌后,李博明当机立断,在蔺氏公关团队买热搜构陷陆芙时发布了澄清。
    “此人必不可能完全被控制,安抚并表达善意是最好的相处方式。”李博明给下属布置任务,“深水酒店是我市重点建设工程,本就需要各部门共同努力,她此次出手,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这人情必须记住。她身边有一个相依为命的老太太,最近说是出去旅游了。陆芙一向很爱重她,我们可以给当地的市局打个招呼,让人帮忙照看一下。”
    “好的局长,我回头马上拟个文——”
    “拟什么文!”李博明失笑,“这事情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不管陆芙的手段应如何解释,过度公开都会造成恐慌的。就说是我亲戚的长辈,让他们帮个忙就是了。”
    文员恍然大悟,连忙应了。
    网上的起起伏伏陆芙没去关注,她正在给丹宁子送行。
    老道士的眼伤已经拆了包扎,他倒是臭美,给自己整了个黑色真皮的眼罩,看着挺潮。
    陆芙上下打量着他,语气有些感慨:“老道士,若没有这次受伤,你可是能再活个半载的。”
    丹宁子完全没有惋惜的情绪,只是笑道:“陆施主,这一场相识乃是贫道大幸之事,要说遗憾之处,那也是当时没能再拼一把,将那狗屁老天格杀当场!”
    “噗,”陆芙笑出声,“你还真是个道士。”
    “这是何解?”
    “是我之前在网上看到的段子。”陆芙道,“其他的宗教面对难以撼动的艰巨大多是采取‘忍让’‘放下’‘变通’,而道家嘛……‘拿下!’”
    丹宁子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不错!就该拿下!咳咳咳……”他笑得太过忘情,连着咳了几声,面色有些发白。
    陆芙伸手给他拍背顺气,待他平复后郑重说道:“丹宁子,知己最是难得,你我有缘并肩一战,我很高兴。你身怀机缘,实力也足以自保,不应该禁锢于此界。”
    丹宁子的独眼中闪过希冀,随即又阖上眼:“陆施主,破界谈何容易。”
    “我会助你一臂之力。”陆芙给出自己的承诺,“等你想好了,告知我即可。”
    老道士深深呼吸了几次,睁眼时目光一片清明。
    他朝陆芙深深鞠了一躬。
    “丹宁子,在此谢过!”
    陆芙笑着点点头,看向驾驶座的司徒宇:“司队,一路顺风。”
    待司徒宇的车消失在拐角,陆芙返身坐上了汪家的专车。
    薛惠清在后座等着她,见她上来,笑道:“陆大师,市公安局帮您发布了澄清的微博,这下蔺氏没法蹦跶了。”
    官方的力量不可撼动,她甚至都还没开始部署反击,舆论的趋向就已经定了。
    陆芙不在意地笑笑:“蔺怀铮无法无天惯了,让他吃几次亏重新学习一下社会规则也好……对了,你帮我个忙。”
    “您说。”
    陆芙的手指搭在窗边,一下一下敲着。
    “帮我查查,贺语柠现在的情况。”
    蔺怀铮醒来的时候已是半夜。网上的热搜已经撤了,是蔺氏董事会下的命令。手机里的未接语音通话近百条,他父亲蔺远洲的名字占了一半,剩下的都是董事会的几个股东。
    蔺怀铮揉着下巴,明明疼痛已经过去,但他全身还是下意识地战栗了一下。脑中闪过昏迷前的种种,蔺怀铮的脸在黑暗中扭曲。
    陆芙!
    她竟真的能毁掉他一直以来仰仗的气运!
    恐惧与恼怒交织,几乎令他情绪失控。他一手捶在床沿,过大的动作带倒吊瓶的支架,玻璃碎了一地。
    血液顺着滴管倒流,蔺怀铮赶在晕眩升起前拔掉了针口。
    动静很快引来了医护人员。蔺怀铮住的是VIp病房,有单独的监控,所以他的情况立刻被注意到了。
    护士战战兢兢地为他处理伤口,然后收拾着地上的碎片。
    蔺怀铮喊她:“先别管那个,我的秘书呢?”
    护士缩在离他最远的墙角:“您的陪护人员在隔壁病房,您父亲蔺董探望您的时候不慎摔倒,右腿韧带拉伤,也住院了。”
    蔺怀铮:?
    他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护士小声道:“蔺董过来的时候正在打电话,不知道怎么在过道摔……连续摔了几次。”她顶着蔺怀铮阴冷的眼神,语速飞快,“那时候过道没有人,真的是他突然摔倒了,我们看过监控。”
    蔺怀铮:……
    无论如何,父亲是为他而来才受伤的,年纪大了更不方便,秘书先选择去照看也没有做错。蔺怀铮烦躁地躺回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而此时珠岛市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客房中,贺语柠醒了。
    贺语柠觉得自己的状态很奇怪……不,是很奇妙。她好像睡了很久,此时精神充沛,身体却没有预料之中的饥饿感。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被一片血海包围。
    记忆中地下室里那奔涌而来的血色再度浮现,贺语柠发出一声尖叫,在血色中荡起回声,差点把她自己震晕过去。
    好不容易声浪消去,贺语柠捂着耳朵,小心翼翼地用脚碰了碰那红色的障壁。让她意外的是那屏障是软的,她的脚一下子陷了进去,连带着她整个人都往里掉。贺语柠吓得大叫,痛苦地捂着耳朵倒下,不曾想身下的地面也是那红色的流体,她一个鲤鱼打挺,愣是蹦到了半空,颤颤巍巍地停住了。
    贺语柠的脑子用了几秒钟总结出自己的境况:她飘在一个被血红色屏障包围的空间里。
    飘……?
    她想起了平舆直冲自己门面而来的头颅。
    “啊——!!!鬼啊!!!”贺语柠抱着头尖叫起来。
    蓦地,她感觉视野变亮了,那红色的障壁似乎透过了暖黄的灯光。紧接着,她觉得自己被拉扯着,穿过了障壁,再然后是一堵透明却坚硬的墙,最终,她重获自由。
    世界恢复了她熟悉的模样——这里是一个酒店的房间。贺语柠环顾四周,意识到自己离天花板很近。可是她身高加上平日标配的7公分高跟鞋也才堪堪一米六五,酒店客房的标高会这么矮吗?
    下方传来不满地嘟囔,贺语柠低下头,看见陆芙正打着呵欠,一脸不满地抬头瞪她,刚才的暖黄色光线正是床头柜灯。
    “贺小姐,”陆芙语气不善,指了指床头柜上显示“Am.3:23”的电子钟,“扰人清眠,罪该万死,你是不是想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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