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道长背着手走过来，“好看吗？”
顾潋收回眼神，面上微热，“张叔，你惯会取笑我。”
私下无人的时候，顾潋习惯性地叫张道长张叔。
“最近还总是做噩梦吗？我给你的平安符用了吗？”
顾潋点头，“用了，没怎么做噩梦了。”顾潋低头回应。
“你这小子，”张道长没有拆穿他，“心埋得太深，不过这姑娘挺好的。”
“是么？”顾潋嘴角挂笑，“你见谁不都说一句挺好的？”
“你小子就想跟我对着干是吧？”张道长气地指他鼻子，却又无可奈何，“年后就是你母亲的忌日了，还过来吗？”
“过来。”
“带着这姑娘，”张道长往回走，声音也跟着渐渐消弭，“我挺喜欢的。”
顾潋没说什么，目光再次落到黎漾身上。
黎漾手中的猫条已经喂完了，又撸了几下猫拍拍手起身往回走。
走到拐角处看到顾潋已经换好衣服站在客房门口，便小跑过来。
她跑的有些急促，以至于站定时还有些喘息，她上下打量着顾潋身上的衣服，半晌，笑出了声。
顾潋莫名其妙地低头望着身上的棉服，“怎么了？”
黎漾笑的俯身捂着肚子，“你好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儿啊，”她围着他转，“你看过中年男人服饰的直播吗，就是一群帅气的大叔站在直播间里摆弄各种姿势，有点滑稽，但是越看越上头。”
“你这个灰色夹棉的坎肩，还刚好是直播间的热销款。”
黎漾说着说着就上手帮顾潋摆了个动作，“手举起来，左手上举右手捂着胸口，对，就是这样。我好想给你拍个照片，让你的粉丝看看你还有开拓中年男人服饰的能力。”
她停下笑，“当然，我不是嘲笑张道长的衣服不好看，而是我第一次看你穿这种衣服，还挺有意思的。”
顾潋略显尴尬，“笑够了？”
见他脸色变了，黎漾见好就收，“笑够了。”
“无聊。”顾潋回身拉开客房的门，回去休息了。
黎漾转头看着滂沱大雨模仿顾潋的口气：“无聊～哈哈哈哈……”
…
这场突如其来的冬雨下了五个小时之久。
顾潋和黎漾上山的时候天色还尚早，如今一觉醒来，都乌黑一片了。
黎漾从床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刚打开门就看到迎面而来的张道长。
“到晚餐时间了，你跟顾潋去吃饭吧。”张道长丢下一句话便扬长而去。
黎漾只好挑挑眉去顾潋的房间叫他。
顾潋的房间没有开灯，屋里很黑，也没有声响。
黎漾走近敲了两下，没怎么用力门就开了，估计是他没锁门。
“顾潋，吃饭了。”黎漾朗声喊他。
屋里的人没反应。
黎漾纳闷，“没听见？”她清清嗓子，“顾潋，起床啦！”
还是没人回应。
黎漾只好硬着头皮推开门把手。
顾潋房间的构造和她的有些差距，她没有找到大灯。
借着走廊光她摸到他床前，打开了窗边的台灯。
昏黄的光映照着顾潋硬朗的脸。
他睡得正熟，呼吸很深，似是醉在了沉沉的梦里。
氤氲灯光将他的脸柔化成深邃却不浓烈的笔墨画，从粉面薄唇精致到卷细长睫。
黎漾悄悄蹲在他床前，小心翼翼地戳戳他的肩膀，“顾潋，吃饭了。”
她屏气凝神，“你再不起来，我就把你的那份吃掉。”
“别看你平时一张臭脸，”黎漾笑，“睡着了不也挺好看的。”
“算了，我先去吃，帮你留一份，我好饿了。”
黎漾转过身刚要走，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了。
她出乎意料回头，只见床上的男人此刻正静静望着她，眼里布满血丝，看上去很累的样子。
黎漾感觉他的掌心热烈似火，“怎么这么烫？”
她愣了下，男人艰难开口，“黎漾，”他声音沙哑，“我头疼。”
“头疼？”黎漾下意识摸了摸顾潋的额头，烫的她缩了下，“这么烫，你发烧了。”
黎漾帮他的手放好，又盖紧被子，“我去找张道长要退烧药，你在这里等我。”
顾潋听话地点了下头。
黎漾小跑着去张道长的房间要了些感冒药，又去厨房盛了两碗粥，拿了几个包子，返回顾潋的房间。
“你先喝两口粥垫垫肚子再吃药，我看这个药刺激性挺大的，你没吃晚饭，容易胃疼。”
黎漾把粥放在桌子上，扶着顾潋起来。
顾潋倾斜身子靠着床头枕，整个人都萦绕着一股热气似的。
黎漾在手背试了下粥的温度，不算热，这才放心地拿给顾潋喝。
顾潋接过来，一饮而尽，“谢谢。”
黎漾打了热水冲上退烧药，“等会儿喝，你先躺下。”
顾潋没动，“你去吃饭。”
“我拿过来了，”黎漾指着桌子上的包子和粥，“等你吃了药我再吃。”
“为什么管我？”顾潋定定望着她。
因为发烧，他说话的腔调都懒懒的。
“你不送我来道观，就不会淋雨，不淋雨，就不会发烧。说到底，还是我的原因。所以我必须管你。”黎漾实话实说。
“我不是，说我也想来道观么？”顾潋挑眉，“只是顺路捎带着你。”
“……”黎漾挠挠头，“那也是为了感谢你，”她反手拿起温热的药，“喝了。”
顾潋抿唇，“苦。”
“你一个大男人还怕苦？”黎漾嗤笑，“我弟弟吃药从来都不怕苦。”
“你弟弟也生病了？”
黎漾眉心微皱，“没有，以前的事了。你快喝吧，喝完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就下山了。”
顾潋接过退烧药喝了个干净，喝完脸色都白了。
黎漾憋着笑塞进他嘴里一颗圣女果，“在厨房拿的，只有一颗了。”
顾潋咬开圣女果的果皮，冰凉的汁水爆开，顺着食道滑下去，舒服的不得了。
“躺下吧，”黎漾在床边坐下，“我给你讲故事。”
“小朋友才听故事。”顾潋望着天花板发呆。
“可是我弟弟喜欢听我讲故事。”黎漾这个姐姐做的是真尽职尽责。
“那你可以讲讲你跟你弟弟的故事。”顾潋扭头，望着床边的小脑袋道。
“我跟我弟弟其实没什么好讲的，”黎漾的声音渐渐淡下去，“他比我小七岁，叫黎璨，今年十六，上高二。他从小身体就差，一直都是我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虽然他体弱多病，但说实话，我弟弟是我见过的最听话的男孩子。他从来不觉得吃药苦，也从来不会闹脾气，更不会跟别人打架，真的给我省了不少麻烦。”
“只是……”黎漾低下头，没再继续往下说。
她蹭蹭鼻子回身，不知道顾潋什么时候睡着了。
他睡的很艰难，可能是鼻子有些堵，呼吸重的厉害。
道观的整体环境没有那么好，客房里也没有空调。
黎漾怕顾潋冷，便把所有的被子都盖在他身上，不让他受凉。
正准备回房间，顾潋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他应该是做了噩梦，表情狰狞出了很多汗，黎漾也不敢再走了，坐在他床前等着他冷静下来。
顾潋睡梦中好像喊了几个名字，只是黎漾听不清楚，也就不听了。
道观的雨还在下个不停，或许是白日的劳碌使得身体过分劳累，听了这么一会儿白噪音，黎漾也困了起来。
她扶着床沿昏昏欲睡，进入梦乡之际，她清楚地听到顾潋说的梦话。
…
“那是他该死。”
-
这场雨一直到翌日清晨才停。
顾潋起身的时候，黎漾正靠着床头柜睡得香。
昨晚的药吃的及时，他已经不热了，只是出了一身汗黏糊糊的甚是难受。
他回想起昨晚黎漾坐在他身边讲故事的场景，不由得嘴角上扬，起身将被子盖到黎漾身上，去院子里活动了下筋骨。
道观里是不允许男女同住一房的，他怕给张道长惹出什么麻烦，还是避避嫌的好。
黎漾一觉醒来看到床上的人不见了，忙起身去找。
雨过天晴，道观里的空气都是甜的。
黎漾看到顾潋便追过去，“你身体好了？”
“好了，多谢。”顾潋朝她点头。
“从你嘴里听一句谢谢可真不容易，”黎漾伸了个懒腰，“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去吧？我刚看到刘行在群里发了新剧本，要回去背台词了。”
两人一道回去收拾行李。
张道长很是不愿意和两个人道别，“下次什么时候来？”
顾潋不由得笑出声，“有时间就来看您。”
黎漾也附和，“没错没错，等我真的走了好运，我就来找您还愿。”
寒暄几句之后，两人一前一后下了山。
山上刚下过雨，很多地方都很湿滑。黎漾穿的半高跟鞋，好几次都险些摔倒。
顾潋不动声色地抓住她的胳膊，“慢点。”
黎漾受宠若惊，压低声音叮嘱，“我们这样会被人拍的。”
“大早上的别乌鸦嘴，”顾潋看着时间，“七点半，没人起这么早。”
话音刚落，两人的手机同时响起。
方华：“老大！你上热搜了！”
姜颜：“黎漾！你跟顾潋约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