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膳堂吃过了。”天虞的语气很正常。
可就是这正常的对话,却让鹤尘息变得不正常。
四灵粥,对于他们而言,意义不止于粥。
天虞是五岁时被师父带回剑虚宗的,那个时候她还小,师父为人清冷,师弟顽劣。
所以,天虞是他一手带大的。
他这辈子,只会做一道菜,那便是四灵粥。
他用这一道粥将天虞养大。
后来,她长大了,并不经常沾口腹之欲后,这道粥就变成她每次生气,他道歉低头的意义。
鹤尘息提着食盒的手指攥紧:“师妹,你明明是最明事理的。”
可这次,为什么变了呢?
就因为一场误会?
“明事理!”天虞点了点头,突然问:“师兄,若今日我真的被那人陷害成功,被废除修为压入雪牢,你会如何?”
“我…我会救你的!”若她是被陷害,他当然会救她。
“救!”天虞笑了,黝黑泛着水色的瞳孔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开花。
是明晃晃的讽刺。
开的比向日葵还要灿烂。
鹤尘息看着天虞眼睛里赤裸裸地讽刺,有些不舒服。
她不信他!
“师妹,当时是我没有察觉细节……”
天虞打断了他的解释,淡然道:“鹤尘息,我不需要你的粥了。”
至于,其他的。
不重要了。
鹤尘息猛然抬眸,看着天虞冰冷的侧颜。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师门情谊,到此为止。”
什么师兄!什么师父。
什么男主!
这一世,他们是她的刀。
“就因为一场误会?你就如此生疏我,不顾多年情谊。”鹤尘息听明白了,可他更不明白了。
情谊!
“不,不是因为误会,是因为你有眼无珠,根本不配和我谈情谊。”天虞黝黑的眼睛,直白的看着鹤尘息,无声地宣战。
她没有怨,没有恨,因为不配。
怨与恨会毁了自己。
她没有错,从头到尾都没有。
所以,不必自毁。
“我不配!”鹤尘息后退了两步,像是从未认识过眼前之人:“师妹,你何时变的如此自私了。”
【鹤尘息贡献虐心砍刀值+10。】
系统忍不住了。
【哟哟哟,刚才还说我宝明事理呢!现在又自私了!真是黑的白的红的全在他嘴里,咋地,他吃彩虹糖长大的呗!】
天虞本有些不舒服的心被系统逗笑了,仔细想想,系统说的挺对。
于是,她便依葫芦画瓢:“你的嘴,真是比彩虹颜色多变。”
一会儿一个样!
“什么!”鹤尘息听不懂天虞的牛头不对马嘴里的嘲讽。
“没什么,听不懂,挺好。”
【嗯,蠢人有蠢福。】
天虞看了一眼蠢人,绕过他走向房间。
待身后“嘭”地一声关上房门,鹤尘息还停在院子里想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直到腰间垂挂的天机突然亮了起来。
鹤尘息拿起天机一看:
——师兄,青宁师妹偷偷下山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鹤尘息连忙传讯询问:怎么回事?
方烬:还能怎么回事儿,从她留下来的信来看,是她以为那谁因为嫉妒她毁了玉霜冰灵又放走了吞影,所以她走,让我们不要为难那谁!
方烬:师父已经去追了,我也在路上了,你快来。
鹤尘息:好。
碧青宁一走,他也没有心思考虑天虞了,她在玉山好好待着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他深深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毅然转身。
罢了,师妹如今正在气头上,等过些日子定然会好些的。
还是去找到青宁要紧。
房间内。
【看吧!他的心一点儿都不诚。】
“哗啦——”
室内一汪清泉,天虞将水灵液倒进去。
水灵液入水,顷刻间普通的泉水推开的一浪一浪的波纹开始变了颜色,似绿似蓝的光芒越发的璀璨,直到映照得整个房间都像是深海。
“他应该是去找碧青宁了。”天虞说。
上一世这个时候她已经被押入雪牢之中了,可是后来出牢之后还是听说过这段轰轰烈烈的故事。
玉霜冰灵被毁后,碧青宁伤心欲绝,对修行一道断了念想,于是,留下一封信独自一人离开了剑虚宗。
众人皆叹惋。
可碧青宁离开剑虚后不久,就偶然遇见了一秘境,从秘境之中继承坐化大能独一无二冰剑骨,这是她踏上强者之路的契机。
也是此翻离开,让鹤尘息等人彻底的选择了天平的另一头。
天虞轻轻嗯了声后盖上瓶子,将其扔一侧。
也不知道,传承一道吞影能不能够抢夺。
若是抢不过来,那他就有点儿无用了。
【宿主别伤心,她有冰剑骨,我们有弱水三千,一点儿都不比她差!】
“砍够了?”天虞没有细数砍了多少刀。
【嘿嘿,还得多谢鹤尘息的最后一刀,砍出了暴击。】
“那就来吧!小刀。”天虞朝着水中走去。
【小刀!这是你为我取的爱称吗?你想了这么久,很辛苦吧!】
“……”你对辛苦的定义,有问题。
泛着蓝绿光芒的水逐渐没过脚背,膝盖,腰腹,胸膛,头顶……
她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像是安静的沉睡,青丝随着水中浮里上扬,而蓝绿的光芒却向下,朝着天虞的身体里溶去。
皮外伤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耳边的山风树簌退去,小刀的声音更加清晰。
【宿主,准备接受若水三千心决,拳打渣男,脚踢傻呗。】
话音刚落,天虞的脑海之中便出现几行文字:
若水者,世三千。
见水,则见七分苍生。
天虞还未彻底看懂这句话,那行文字开始聚合成一颗星,她本以为靠的极为近,可等那颗星下落她才发现是何种远。
那颗星越来越大,遮盖住天地一般硕大将她压在下面。
可她并不感觉窒息,疼痛,反而一股清凉的水将她包裹住,在高高托起。
她感觉自己在飞。
清风拂过她的面颊,又有一片冰凉拍在她的脸上,像是树叶……
树叶?
天虞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似乎早已不在海底。
她看见蜿蜒的河,清澈的溪,浩瀚的海,狭小的湖,一转眼又是屋檐上的雨,青叶上的露……在转眼,是白云,人群,禽兽……是天,地,是呼吸,是血液……
【知道吗宿主,水是万物之源,这世间大部分物质都由水组成,若是没有水,天地人神魔都会消亡。】
【这便是所谓,见水,则见七分苍生。】
小刀知道,宿主很聪明。
只不过在聪明的人,也需要有人为她捅破天窗,窥见那不曾见过的光。
天虞活至百年,从未有这一刻清晰,她感觉自己的灵魂,意识在震颤,在发热,在叫嚣……
——苍生万物七分水,而水在她手中。
意念伊始,天虞便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清凉贯穿,来自四面八方的力量朝着她汇聚。
这股力量和她曾经熟悉的灵力全然不同。
从前那股灵力,温和,捉摸不透,似是空掌握水,越是想要收紧流失的越快。
可这股力量波涛汹涌,在她的经脉之中横冲直撞,似是干枯河床迎来了洪水猛兽,不断的撞击,撕裂,营造出更宽广,更深邃的河床。
这便是……共鸣吗?
若水三千心决,在重塑她的灵脉!
这……在修真界简直闻所未闻。
天虞仰头,浑身都是被撕裂的痛。
这份痛,她只在当初引灵入体之时体验过,只不过现在比当初来的更加凶猛。
越痛,她的脑海就越清楚。
剧情!宿命!
通通——滚!
她不要那施舍的爱!她要力量,野心,至尊!
让这洪荒之水,将所有阻挡她的人全部吞噬。
“啊——”
少女痛苦不屈的吼声回荡在玉山山巅。
……
不知过去了多久,经脉中撕裂的痛逐渐停歇,滚滚灵力安静地流淌。
安静却也磅礴。
天虞一头埋进灵海之中,却被眼前的景象惊的无言。
只见她的经脉之中,满天星晨颗颗璀璨夺目。
可这样,并不正常。
灵海是灵力汇聚之源,灵海之星是修为境界的凝结物,其中最为璀璨之物当是九星境阵。
九星境阵,乃是境界的标识。
九星亮满为一境,圣境下修士为十二境,再加一个零境,则为十三境。
任何一位修士,九星境阵会随着境界的提升复杂化,但唯独不变的是其中九星是灵海之中最璀璨之物。
天虞仔细找了找自己的九星境阵。
也不费工夫。
因为八颗星都十分暗淡!
唯有一颗璀璨。
如今她的九星境阵已经回到零境,堪堪只有三丈左右,可光泽却是从前的百倍不止。
天虞深吸一口气,退出了灵海。
水池中,她睁开了眼睛,她为水灵脉,入水便如鱼。
“哗啦!”
她起身浮出水面,寒凉的水渍顺着她的动作拍打水面。
【怎么样,宿主,成功了吗?】
“成功了!”天虞看向空气,微微一笑。
【那太好了!】
【唉唉唉,你干嘛去!】
见天虞起身穿上衣服朝门外走去,系统喊道。
天虞合上衣领:“有了机缘,自然需要看看握在手中。”
所以,她要去修炼了。
【……呃,你还真卷啊。】
她不是真卷,是非常卷。
整整三个月,她除了打坐算作休息之外,生活里就只剩下练剑,练法术,连膳堂都不去了。
堪称修炼狂人。
天虞这三个月,才发现了一个非常致命的问题。
境界的提升似乎更难了。
她的灵脉,灵海比其他人更宽广,也就意味着她要付出比其他人加倍的努力,境界上才能追赶。
果然,这世间阴阳两级,从来没有轻而易举就能够得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