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国庆假期的前一周，选修课上的人并不多。
好不容易熬过三年高中生活，大家要卷也想等到八天长假之后，不少同学三五成群地约在一起结队旅行，直接把最后一天的马哲逃了。
司然不打算回家，她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是读的外国语学校，对马哲很陌生，特别是必须要死记硬背的地方，对她来说是绝对的薄弱项。
如果早知道要记这么多东西，她当时必定会选择工科，学会一套公式，套用各种命题，会轻松许多。
相比起她一脸为难，胡梦媛则是信手拈来，她作为文科生，最喜欢的就是这种送分科目，半天就能吃透三分之一。
方致韫听到她们的谈话，主动上前解惑，“你之所以觉得难，是没有完全接纳这套思想。”
有第三人在场，司然并没有避讳和他交谈，她点头承认，“我和它是不太熟。”
他将整理好的思维导图递给她，“这样会直观一点，你先试着理解，再去看正文老师让注意的地方。”
胡梦媛被他自动忽略，不满道：“我没有吗？”
方致韫又回到座位给她拿了一份，“我以为你用不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一起分享。”
司然没有插话，握着打印出来的那套资料翻阅，只有十来页，比起厚重的要点，上面简明扼要，条理清晰，可以省不少力气。
她冲他笑了笑，“谢谢。”
“不碍事，应该的。”他推了把眼镜，双手撑在她面前的课桌，状似无意地说道：“你不打算回家吗？接下来八天准备做什么？”
“还没想好。”
他跃跃欲试地提议道：“想去海边吗？我前阵子参加比赛获得了两张七星级豪华邮轮度假券，包机票来回。”
司然没料到他还没死心，考虑到才接受过他的好意，她搜罗了一大堆婉约词，但他没有明确说明，又怕开口后被倒打一耙。
“瞿司然。”
陆行言站在教室门口，面对三道投掷过来的探究目光，他似不屑其他人的存在，专注地看着她。
“司然，他是陆行言吗？”胡梦媛满脸激动，她之前陪她看过那场摄影展，当时只觉得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狗还要大，有人需要奋斗一辈子才只能走到别人的起点。
“嗯。”司然说着话，眼睛却看着陆行言，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可突然被他逮住被别的异性搭讪，她生出一股莫名的担心。
对比赵柯的偏执占有欲，她猜不透他是否会生气，速度将东西收进书包，她歉声道：“不好意思，我男朋友找我有事，先走一步。”
“男朋友？”胡梦媛惊叹，“原来你的男朋友就是他呀？”
方致韫不解道：“你上次不是说和他没有关系了吗？”
“上次是我误会他了。”她快步走出教室，难得主动搂住了现役男友的胳膊。
陆行言却没动，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问道：“什么误会？”
司然不想承认自己当时醋意大发，可他的求知精神，现在不告诉，明天后天会继续问，不得已，她无所畏惧地说道：“我以为你喜欢艾米莉，我很生气。”
“噢，没有。”
她跑开，抿嘴笑了笑，“当然没有，否则我才不要喜欢你。”
他跟上她的步伐，“要是有，你会接受刚才的那个人吗？”
司然摇头，“我不喜欢一个从小到大和我一样被教化出来的听话机器，外交官是他的梦想吗？不是，是他家里人的期望，可人只有一生不是么？为了他人而扼杀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我欣赏不了。”
“瞿司然喜欢我的原因是因为我不够听话，可以安心做自己想做的事么？”
她点头，又摇头，“一半是，另一半是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像是一个认识了很久的朋友，和其他的人不一样，你呢？”
他牵住她的手，学着宝石的口吻概括：“这个妹妹我见过。”
司然没想到他也会看《红楼梦》，羞怯地掐了掐他的手背。
他将她带上后座，看到自己的行李都被打包好了，不由地好奇道：“我们去哪？”
“秘密。”
“故弄玄虚。”
机场离京大新校区不算远，抵达之后有专门的接驳人员来运送行李，司然乐得轻松自在，等拿到机票时，她才讶异道：“加拿大？”
“嗯。”
“去那里做什么？”
“秘密。”
“陆行言！”
“我在。”他斜睨她一眼，接过司机递来的各种证件，带着她一路向前。
在看清楚机舱内的环境时，司然默不作声，等他关上门后趁着还没起飞，在网上查了下机票价格，看到单程票就得要十一万，她抓住他的衣袖问道：“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他拿着眼罩认真想了想，“忘了是稿费还是专利费，合法所得，不用担心。”
司然想到自己唯一的兼职就是那笔八千块的家教费，她重重吐出一口气，“等我以后工作了会还给你的。”
“不用。”
“我就要还！”
他沉吟片刻，点点头：“听你的。”
司然松了口气，她就是这样，喜欢维持那可怜的自尊，说她拧巴也好，反正不太喜欢欠别人人情。
飞机起航，司然靠在窗边，将缎面的窗帘拨开，去俯瞰整个京市，心情难免有些激动。
她之前去过最远的地方还是香港，但那次赵巧姝一门心思放在座谈会准备上，并没有好好带她玩过什么，迪士尼都是临返航才带她进去逛了逛，一个项目也没玩。
后面的旅行大多是瞿嘉治学校里组织的活动，爬山、游湖都是在宁市周边，她被千叮万嘱待在他身边别乱走，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完全没有想过，她那时候已经十多岁了。
后来上了高中，一家都如履薄冰，生怕她松懈一点就考不上好的大学。
有好好玩过吗？
没有。
回望窝在座椅里补眠的人，她心中雀跃，忍不住凑近，在他脸颊上偷偷亲了一口。
前半夜她精神奕奕，到了凌晨三点，身体开始困倦不堪。
再度醒来，是觉察到了自己正在被人抱起来，在静谧幽暗的黑夜中，她有气无力地靠在他胸窝嗅了嗅，过了大约一刻钟，他淡声道：“瞿司然，抬头。”
司然还想睡会儿，听他说话，只懒散看了一眼，就又趴了回去，大脑处理完刚才的那一幕，她慢半拍地再次抬眸，目光所及之处，是漫天极光，如梦似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