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聿带着满腿蚊子包和黎川江月汇合时，远远看见那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蹲着，看样子在拍照。
黎川架势做挺足，一会儿站着，一会儿蹲着，闪光灯频繁闪烁，江月的神色慢慢由拘谨变为僵硬。
她做出暂停手势，走过去拿自己的手机，袁聿跟着一起去看照片。
江月翻了几张，一旁袁聿竖起大拇指，“牛逼，没有一张能看清脸是什么样。”
江月不好意思当着黎川的面删掉那些人畜不分的照片，她对照片没有做点评，只想悄悄把手机收起来。
可黎川不服，“那是我还没掌握手感。”他对江月说：“再来拍，一定能拍好。”
——谢谢，不麻烦你了。
江月把手机举起来给他看。
“不行。”黎川想要拿走江月的手机，居然没能拿走，“一定要拍。”
江月微笑摇头，她也没那么想要户外照片了，一直室内自拍挺好的。
黎川转而掏出自己手机，“那用我的手机来拍。”
他用眼神示意江月站在位置上，摆好姿势，哗哗哗又是一顿闪光灯。
黎川自己先看了，一直没说话，想来拍的还是不怎么样。
江月心生忧愁，感觉今天没拍到满意的照片走不了了，她打了几个字给袁聿看。
——能麻烦你给我打一下光吗？
袁聿问：“怎么打光？”
她让袁聿打开手机手电筒，把手机对着自己，光源自上而下，又示意他保持不要动。
然后把自己手机调成自拍模式对着自己，让黎川半蹲举着手机，按下定时，在滴滴倒计时声中，她看着屏幕后退到光源范围内。
咔嚓，这一刻定格。
在回家路上江月就把那唯一一张能看的照片发小蓝书了，很快有了评论，说她“妹妹今天眼神好温柔”。
其实是有一些无奈地看着手机后的黎川。
黎川把车子开得飞快，袁聿在后排刷小视频，江月在回复小蓝书评论，一片安静时她的微信语音铃声响了。
黎川侧头看了她一眼。
对于江月来说，她的手机铃声似乎不必也不应该响起。
江月点开微信，是蒋兆林发的。
这是他们之间的小小约定，当蒋兆林发语音过来时，代表江月现在需要立刻回复他。
她挂断语音，看到蒋兆林发了两条消息。
——今天加班吗？
——怎么这个时间了还没有回家？
看时间，刚好是黎川给她拍照的时候发的，那么说明当时黎川有可能看到了消息。
她回复。
——很快就到家了。
蒋兆林秒回。
——走到哪儿了？
车外是平坦的机场大道，没有指示牌，看不出现在位置，也不好打扰正开车的黎川。
——估计很快了。
她没有想过，这样一句普通回复在蒋兆林那里会解读出多少种含义。
——我等你。
坐在自己家里等当然不能算是“我等你”，蒋兆林关掉电脑上的电影，穿上短袖，悄悄打开房门出去了。
小区门口的店铺都已经关了门，三三两两的人都往家里走，十点半了。
江月说估计很快，那就说明她无法掌握回家的时间和速度，她不在回家的常规路线上，也不在任何公共交通工具上。
开过他身边的车都会让他注视，然而都不是送江月回家的那辆。
直到那一辆黄色轿跑从拐弯处出现。
这辆车在不远处减速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他一直盯着，车在马路对面调头，然后停在路边。
他向前走了几步。
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一只胳膊从车内伸出来，他就知道是江月。
“月月。”他走上前。
江月下车看见他，眼睛瞪圆了一瞬，然后笑了。
——“你在这里，等我？”
蒋兆林点头，“对。”
副驾驶的车窗降下，一个男人侧头看出来，他的眼睛在车内黑白分明，他们的视线对上了一秒，然后对方打开车门也下了车。
他绕过车头走过来，身形高大，皮肤偏黑，站在江月身边像塔一样，蒋兆林眉心不自觉地皱起，但在看见对方左胳膊的纹身时又放平了眉头。
江月不会和有纹身的人过多来往。
“这位是……”对方问。
江月还在打字，蒋兆林主动解答：“你好，我是江月邻居蒋兆林。”
“哦……你好。”他伸出手，“我叫黎川。”
江月在一旁补充。
——“是老板，的朋友。”
蒋兆林一边和黎川握手一边回答：“我知道了。”
黎川皱眉问江月：“你说了什么？”
江月又打字给他看。
——我在介绍你。
蒋兆林无法得知江月手机上内容，问：“怎么了？”
江月快要乱套，干脆用双手指尖搭起倒V，表示她要回家。
黎川还在问：“怎么了怎么了？”
袁聿从车窗探头出来，“快走吧，别尬聊了。”
蒋兆林目光凝住。
车里还有一个。
袁聿不明所以，在车里和蒋兆林打招呼，“你好，我是江月打工咖啡店的店长。”
原来是这个人。
不知道局面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蒋兆林忽然表示要和店长聊聊，想了解一下江月的工作环境，而黎川在缠着江月给他教手语。
——你不用学。
“怎么不用学？”他看起来又惊讶又受伤，“如果我学会了，你就不用打字给我了，多方便。”
——学这个很慢。
“我慢慢学，别人可以，我也可以。”黎川说，“我记性还不错的。”
江月终于屈服，露出无可奈何的眼神。
她的眼神立刻使黎川驯服，他感觉自己在被她包容着，很奇妙，心忽然间飞起来了。
他想要接触到她，但很怕她不喜欢，于是他抓住她的手摆出刚才的倒V，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江月不明白为什么要特别用自己的手来做这个，但还是回答他。
——表示家。
背对着两人的蒋兆林完全不知道黎川和江月在做什么，他一只手放在车窗上，俯视着袁聿，“我听月月说，她新工作很好，不是特别忙，同事也很照顾她。”
“照顾她是应该的，江月是个很优秀的女孩。”袁聿自认为回答的没有问题，很成熟很客气，但江月邻居看他的眼神仿佛别有深意。
“改天我也去坐坐。”
袁聿试探说：“欢迎？”
蒋兆林笑了笑，“谢谢你们送月月回来。”
袁聿不在意地说：“一起出去玩，当然要把她安全送回家，毕竟有些晚了。”
蒋兆林的脸色几乎维持不住，他很想说不要把江月当成普通女孩那样带出去，他们这样不对。
可是他没有立场。
他只能后退一步，继续客气说：“麻烦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