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葵咖啡上班的第一天，江月十点半就到了。
咖啡店的玻璃门还锁着，门边有个人靠墙蹲着，比她到得还早。
是黎川，他脚边放着头盔，还有一个黑色大包，包上印着“硬派健身”，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
“来这么早？”他站起来。
江月脚步停顿了一下，走过去，她站在四五步远的地方，探头朝门内看。
黎川等了等，问：“怎么不问我？”
江月抬头看他。
“你问问我，问我为什么也这么早。”
江月的手机正拿在手上，她呆了一会儿，低头打字。
——你骑摩托车来的吗？
黎川看着她手机屏幕，又看她，最后回答：“嗯，骑摩托来的，就停在楼下，你看见没，我微信头像那辆。”
江月摇头。
——没有留意。
黎川不太满意这个回答：“明明那么显眼。”
——下次我仔细看。
为了和她打字过程同步，黎川站在她身边，该看的看完了他也没退开。
所以，他为什么来得这么早，又要让她问呢？
她在心里想。
在咖啡店收银台工作的西西是第三个来的，她从电梯一出来就“啊”了一声。
“川哥，你来这么早有事吗？”
黎川弯腰把头盔和背包提起来，装作没听见。
西西走过来，一边开门一边又问：“是昨天有东西忘拿了吗？这么早。”
黎川皱眉，“把门开一下，里面还等着开设备打扫，时间不早了。”
西西没有再问，她把玻璃门推开，等黎川第一个进去，江月听见西西小声说：“又抽什么风。”
这个语气好熟悉，很像奶茶店里同事们在吐槽店长。
西西招呼站在门边有些拘束的江月，“你好，我听店长昨天说了你会来，你多少岁啊？”
江月右手竖起两根手指，左手比一。
“二十一吗？比我小一岁哦。”西西边说边笑，“好可爱啊你这样。”
作为小蓝书博主，江月明白，女孩夸她好看或者可爱才是事实。男的夸她，只会给她发奇怪的私信。
西西进店后一直在忙，她把灯牌放在门外，打开全部灯光和空调，江月跟在她身后，等对方回头，把刚才打好的文字放在她面前。
——我需要做什么呢？
“暂时不需要吧……”她看了一眼坐在收银台外面的黎川，“等一下姚姐来了，让她带你，对了——”
她走到收银台旁柜子，打开柜顶，“后厨要穿统一的帽子围裙，你过来找一个你的尺码。”
后厨是统一的粉色荷叶边围裙，胸口印着“小葵咖啡”，帽子是粉白色贝雷帽，戴起来非常具有戏剧感。
西西给江月拍了几张照片，她们互加了微信，好把照片发给她。
“店长想要的可能就是这种感觉吧。”西西说，“只是后厨人员平均年龄三十加，穿这个有点困难。”
江月余光看到，黎川在一旁默默点头。
上班前十分钟，店员陆陆续续地来了，几乎所有服务生都在到店后才开始化妆。她们围坐在小圆桌，互相借用化妆品，还有刚戴上发网的女孩到江月面前自我介绍。
咖啡师姚姐来了，江月被她带进了后厨，黎川无所事事地也跟着进去了。
和在奶茶店差不多，她先认识了各种设备，给了她一本饮品配方，开始背配方。
因为在奶茶店要求非常严格，两天就要上手，因此她很紧张地在用手机备忘录记录各种注意事项。
姚姐姐安慰说：“慢慢来，我们平时节奏不会很快，有足够的时间学习。”
江月在备忘录后面打字。
——谢谢你【花花】能加微信吗？
黎川抱起手臂，心想，他难道不值得一个粉色花朵的表情吗？
袁聿从厨房门帘外探头，“你在这干什么？”
黎川理直气壮，“顺路过来看看，等一会去健身房。”
“哦……”袁聿又对江月说，“昨天和姚姐西西都说过你今天第一天上班，有什么不明白都可以问她们，一会儿不忙的时候把银行卡、健康证给我发一下。”
他交代完就要走，过了一会儿又探头进来，“你怎么还不出来？”
“……来了。”黎川放下手臂，看了一眼江月，“有不明白的也可以问我。”
直到对视了几秒后，江月点了头，他才满意离开。
江月在手机上打字问。
——姐姐，黎川不是店里的员工吗？
怎么会对着店长说他等会要去健身房。
“小川是咖啡店股东，和店长是朋友，据说不参与店里经营，偶尔过来玩。”
原来是这样，她理解了。
戴手套之前，她掏出手机，把黎川姓名后面“小葵咖啡”的备注删除掉了。
咖啡店里的工作和黎川说的一样，工作强度很低，几天下来江月几乎没有忙碌过，她只是偶尔帮忙，然后听姚姐细致讲解基础理论知识，剩下时间后厨一直在说八卦。
哪个客人点单金额超记录了，哪几个店员之间搞小团体了，谁和谁在店长面前吵架了。
江月眼睁睁看着吵架的两个女孩忽然上手撕扯，袁聿夹在中间左右抵挡劝架，最后大喝一声：“够了！”
所有人被吓得一激灵，但也只管用了几秒钟，穿着黑白女仆ｌｏ裙的店员很快比他声音更大：“你凶什么！我不干了！”
袁聿被狠狠拿捏，“我也没凶吧，你讲讲道理……”
应届毕业大学生整顿职场，把袁聿给开了，脱掉衣服头也不回走了。
袁聿坐在收银台支着额角唉声叹气，“妈的，又少一个。”
他这个老板做得不容易。
江月在收银台旁边站了一会儿，等到袁聿抬头看她，她把手机递过去。
——很缺人吗？有没有再找呢？其实你上次在小蓝书同城找人那种方法我觉得还挺不错的。
她拿走手机，手速飞快打出第二句。
——就是面试前可以再多聊几句。
“安慰我吗？谢谢了。”袁聿表情好了一些，“你说得对，是还得招人……要是你能做该多好，现成的……”
黎川刚好推门走进来。
“嗯？”黎川看看江月，又看看袁聿，“找她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今天又少一个。”袁聿站起来，“今晚没客人了，提前关门吧，我们去喝一杯。”
可是他才刚来。
黎川开始胡说八道：“你就是这样经营店铺吗？怎么对得起我的投资？”
袁聿表情无语，“不要乱放屁了。”
“反弹。”
“滚啊——小学生！”袁聿崩溃，“我智商都被你拉低了，不想喝酒就滚蛋！”
“我没有说不想去，只是跟你太无聊了。”黎川转向一旁偷偷抿嘴笑的江月，“你跟我们一起去吗？现在才七点，还不算晚。”
江月疑惑用手指自己。
黎川点头，“对，你想去吗？”
江月五指虚握放在嘴边，又用食指比了一个字母“J”表示酒，完全下意识的。
黎川像是看懂了她的手语，回答她：“不喝酒，只是聊天。”
江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从小到大，她接触过的非残疾人同龄男性只有蒋兆林。
黎川微微笑起来，很开朗稳重的样子，“走吧，我们一起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