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黄昏时分,余晖斜倾。

    盛衿雾倒油下锅,瞥了眼玻璃门外的餐厅。

    季褚望与宋暮阮对坐,沉默寡言。

    她推开门,试探着问:“怎么这么安静?”

    宋暮阮侧头,嫣笑着:“九九,要帮忙吗?”

    “不用,快了,收拾收拾桌子,我们马上开饭了。”

    说着,盛衿雾别在耳后的发丝滑落。

    宋暮阮见状,站起身来:“我去找个发圈,这样你炒菜会方便些。”

    见她进了卧室,而男人端坐在木椅上腰挺背直,纹丝不动,盛衿雾指着宋暮阮的方向,对他努了努嘴,说:“你快去帮帮。”

    “好。”

    季褚望推开厨房门,从消毒柜里拿出一根原木筷子,站定在盛衿雾面前。

    “你干嘛?我是叫你帮阮神。”

    “先帮你。”

    他笼住她的如瀑青丝,在手心打了几个转,然后轻松把筷子插进去。

    “谢谢。”

    话音刚散,少女忽然转了个身,撞进他怀里,季褚望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宋暮阮隔着一道玻璃门,正捂住了张圆的嘴,撒腿跑进了卫生间。

    他唇角稍弯,抚了抚怀里人的鬓边。

    围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盛衿雾打开,正是躲在卫生间的人发的。

    【九九,我想回家吃饭。】

    【别,今天我是特意让你来看季褚望的。】

    【我很满意。】

    【那就留下来一起吃饭。】

    对方很快回复过来:

    【那我去你卧室思考下人生。】

    最后一个菜被季褚望端上桌,见他自然而然地挨着她坐,盛衿雾给他使了个眼色:“你坐对面去,等会阮神坐这里。”

    男人不疾不徐吐出四个字:“她是客人。”

    “你也是。”

    “我交了房租。”

    “……”

    宋暮阮出来,看到以前她必坐的老位置被人占着,幽怨地瞟了眼,又瞟了眼,然而对方好似心安理得,分毫不让。

    “我还是坐这儿吧,”盛衿雾搬过椅子坐到两人的中间,“都瞧着我做什么,不好吃?”

    “好吃。”

    “好吃。”

    这异于常人的默契,盛衿雾拿筷子的手也被怔住,讪讪道:“那就多吃点,光盘行动。”

    “好。”

    “好。”

    盛衿雾默默放下筷,又问:“喝酒吗?”

    “喝。”

    “喝。”

    ……啧,这默契。

    盛衿雾拿着筷子,瞅了眼右手边的男人,又盯了眼左手边的好友:“我去拿。”

    想到季褚望的酒量,她拿了罐轻的,却被跟着她进来的宋暮阮央肯:“九九,我想喝青梅酒。”

    她上辈子绝对是欠了宋暮阮的。

    把手中的酒罐一搁,盛衿雾攥着青梅酒出了厨房。

    “我不吃青梅,过敏。”

    孺子可教,季褚望也。

    少女又抱出昨夜他喝剩的半罐梨花酒,假装问:“梨花酒呢?”

    话音落地,一个大红纸杯无声贴到她手背,杯壁上的卡通小兔子正冲着她,瞪着一对红眼睛,似埋怨似可怜,她瞄了眼那杯子的主人,立即站起来:“我给你拿个酒杯。”

    季褚望收回杯子,唇侧微不可察地弯了个角。

    回到餐厅,盛衿雾倒满酒,举起酒杯:“来,我们仨干一杯。”

    三个圆坦酒杯在餐桌上方碰得叮当脆生响。

    “阮神,你俩酒量小,最多喝三杯。”

    “嗯!果酒我还是可以的。”

    “对了,上次君湛哥怎么罚你的?”

    “让我把‘喝酒伤身’四个字抄了五百遍。”

    “不愧是教师之后,也不愧是个外科医生。”

    宋暮阮尴尬地笑了笑,瞥到对面男人的胸带,轻声提着建议:“季先生受伤了,其实不宜喝酒。”

    盛衿雾率先回答:“他刚才在电话里说要练酒量。”

    宋暮阮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端起酒: “伤筋动骨一百天,季先生,我敬你一杯,祝你快快康复。”

    季褚望也抬杯:“谢谢。”

    俩人的青杯在盛衿雾的面前碰了碰,

    拿着筷子的少女暂时压下心里渐涨的微妙情绪,垂眼说:“你们俩等会加个微信吧。”

    见两道视线扫过来,她心神一紧,解释道:“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在华市多条朋友多个路嘛。”

    宋暮阮笑出声,拖长语调重复:“嗯,多条朋友多个路嘛,我懂的。”

    盛衿雾这才知道自己道出了胡话,小脸一红,埋头吃饭。

    -

    饭后,宋暮阮接了个电话,说要先回家。

    盛衿雾见状,对着坐在椅上岿然不动,悠悠品着白开水的男人说:“那就麻烦季先生送阮神上车了。”

    茶杯的热气上浮,给凤眸镀上了层朦胧的薄雾,季褚望放下茶杯,目色里的幽深也随即褪去,只剩见底的清冷,他扫了眼说话的少女,喉咙挤出一个字:“嗯。”

    两人沉默走到小区门口,一辆加长从暗夜里驶来。

    司机下了车,恭敬说道:“宋小姐,金总在车上等您。”

    后座的车窗半降,露出一对黢黑的眸子,那眸子主人只朝季褚望微微颔首。

    凤眸微凛,他也稍稍点了点头。

    宋暮阮侧身,对身边人说:“季先生,那我先走了。”

    见她面上无任何异样,季褚望嗯了声,嗓声薄淡如夜色:“慢走,到家了给盛衿雾报平安。”

    “好,再见。”

    上车前,宋暮阮又回头望了眼。

    冽风涌起,路边男人的衣角轻掀,额际的墨发沾了几片凉雪,很快溶成了一抹湿润黏糊的光亮。

    她看他长眉若柳,褐瞳如珀,身着的衣色青似墨,负手立于一片琼玉皑白之上,仿佛是沉进了一幅超然蕴深的丹青画里。

    这样雅逸出世的气度,她脑海忽然印出一词——雪山瑰梦。

    坐进车里后,她惊喘一口气。

    季褚望是九九在西迦寺里看呆了的那个男人。

    “宋暮阮。”

    随着司机关门的轻响,车厢内倏地也响起一道冷峻的男声。

    宋暮阮收回视线,转过身,连眼也不敢抬,只垂着脸,小声答复着他在电话里提出的问题:“我也不知道昭昭姐和我哥去哪儿了。”

    “喵~”

    一团白毛球从男人的手边怯怯地钻出来。

    “啊,小君子!”

    一声短促的惊呼,宋暮阮两眼炯亮,刚摊开手,那团毛球身子一跃,灵巧地蹦到了她的手上。

    她低头,冲着那粉嘟嘟的小猫嘴,吧唧就是几口:“小君子这几天有没有想我呀?我昨天买了好多你喜欢吃的猫条,等会就带你回家吃个够。”

    说着,她又问:“对了,是昭昭姐叫你把小君子送过来的吗?”

    男人不答,只递过一张酒精棉片:“擦嘴消毒。”

    眉间的惊喜被疑惑取缔,宋暮阮懵懂地眨了眨眼:“为什么?”

    金衍的视线轻顿在她的红唇上,很快又淡淡移开,只说了四个字:“我感冒了。”

    抱着猫的少女更是不解,司机转过头,指着自己的嘴,低声解释:“宋小姐,小君子刚刚舔过萧总的这里。”

    “……”

    少女一怔,后怕地咽了口唾沫,猛地背过身去。

    她真的好想弃猫跳车。

    -

    另一边,送走了宋暮阮的季褚望,点开刚才在吃饭时收到的短信。

    目视着上面的地址,他抬脚进了神慈巷尾。

    【华市明雨区神慈巷678号。】

    站定在门前,男人抬头。

    头顶雅黑木匾古朴古香,镌刻着三个铿锵苍劲的金色大字——青北里。

    夜凉如水,透过敞开的大门,赫然可见那棵掉光了叶的老槐树。

    槐树下,那秋千木椅似乎很久未清理,覆上了厚厚的一层雪。

    凤目沉了沉,他抬脚,踏进门槛。

    门里,柜台前站着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显然是快到了闭店的时候,她一手数着钱,一手正用计算器算账。

    见到他,她把钱放进抽屉里,微笑着接待:“先生,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我找范晔叶。”

    “先生,不好意思,她刚回家。”

    这个回答似乎是在男人的意料之中,他依旧是神情寡淡,只对着那黝黑的里间说:“麻烦你转告她,她今天得到的东西交给我会更有用。”

    等了几秒,见里面仍然没动静,他走到那张梨花木方桌边,径自拉开椅子,双手环胸坐了下来,似乎有十足的耐心。

    女人为他斟了杯热茶,说:“先生,我会转告给叶子的,如果您没什么需要的话,小店今天已到点要关店了,您看……”

    凤目垂敛,季褚望端起青花瓷茶杯,不疾不徐地用杯盖拂扫茶面,慢慢道:“喝了这杯茶再走。”

    桌上的琉璃油灯和那日一样,灯芯透过绿罩,只渗出微弱的亮,冷冷散散洒在说话人的脸上,衬得他的轮廓越发疏离冷漠,让女人摸不透他的身份。

    她只好笑盈盈先应着:“好的,先生。”

    白墙上,古董铜钟。

    秒钟悄无声息地划过一圈又一圈,眼看这店里的不速之客已经续了第三杯茶,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愿,女人焦急地朝里看了眼,也不敢发声。

    正当她准备再下逐客令的时候,收到了一条消息:

    【宣姐,你先下班吧。】

    握着手机的人面露担心:【叶子,需要我给老板打个电话吗?】

    【不用,他是我朋友。】

    【好,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李宣收了手机,又为男人换了壶茶,才说:“叶子马上下楼,先生稍等。”

    “谢谢。”季褚望略微点头,嗓声如窗外飞雪。

    李宣跨出店门,里间才有了窸窣的声响。

    范晔叶趿拉着一双小白鞋,拖着步子走了出来,整个人蓬头垢面,衣衫不整,混沌邋遢的模样与上次见面相比,完全是两个人。

    季褚望冷眼看着,语气一如既往的客套邈淡:“范小姐。”

    她止住脚,撩开几缕散落的金发,一双水灵瞳子肿红得像两颗核桃,嗓子也明显见哑:“你到底是谁?”

    男人收息,茶面涟纹将止,薄唇抵至热杯沿,他道:“季褚望。”

    “你与九九是什么关系?或者说,”范晔叶顿了顿,紧盯着那优雅品着茶的人,“你为什么想调查盛怀理的案子?”

    男人合上茶盖,室内一声轻灵的响,混着他的郁冽嗓声一并传到范晔叶的耳里。

    “有关九九的伤心,我都想变成她的开心。”

    她的视线变得锐利,声音却越发冷静:“我凭什么信任你?”

    “这是我之前调查到的。”

    季褚望从衣侧口袋里取出一张纸,纸方正折叠,薄薄四层,却是盛怀理消失这四年来的所有消息。

    “之前只是猜测他会去寺国,所以我一直留有线人盯着,现在你手里的东西让我们十分确认盛怀理的确在那里。”

    嘴角轻蔑一撇,她红眼里波动起潮湿的泪光:“找到他又有什么用,他也不会回来的。”

    “确认他平安,我们也心安。”

    范晔叶瞳珠微动,垂下头,耳后的金发也顺势遮掩了她憔悴苍白的面色:“东西可以给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请说。”

    她走到他身前,通红的眼里有了坚定稳重的光亮。

    “我要他回来,堂堂正正以盛怀理的名字回来。”

    -

    盛衿雾收拾好厨房,又在沙发上看了会儿书,见窗外的雪又积了一层,季褚望还是没回来,桌上的手机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

    末了,她竟照着偶像剧的套路,走到窗边,凝着花盆上贴着的玫瑰画,食指轻点花瓣,顺时针点一瓣,说一句。

    “季褚望喜欢阮神。”

    “季褚望不喜欢阮神。”

    ……

    没点到的花瓣越来越少,盛衿雾手上的动作也迟缓起来,直到指腹触到那最后一瓣,她狠狠戳了下:“季褚望喜欢阮神!”

    “砰——”

    她心里想的人正关上了她的家门,也顺带关了她的心门。

    盛衿雾起身,貌似没看到他一眼,拿起圆珠笔,投入考编上岸的伟大事业中。

    “我回来了。”

    来人浸染了一身风雪,从头到脚,气息湿凛,袭至少女身前。

    少女只顾埋头假读,暗暗绞着眉心,头也不抬,喉间挤出一个敷衍的回答:“嗯。”

    瞥到她手上的创口贴,他凤目一紧,走过去:“手怎么了?”

    说话人端正郎阔的身影投到书上,遮了一大半,盛衿雾蹙眉,挪了挪书,翻到下一页,满不在乎地道:“没怎么。”

    “盛衿雾,我不在的时候,你就不能好好照顾你自己?”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质问,少女愣住,惊疑困住了水莹莹的杏眼。

    她仰起头,盯了说话人几秒,鼻尖蓦地一酸,掉出两串委屈的泪珠来。

    似是被她的反应怔到,男人高皱起眉,温凉的薄唇下意识张了张,也没倒出个字来,只好蹲下身,抱住她。

    “你凶我,呜呜呜。”

    怀里的人哭得更厉害了,身子也一抽一抽地颤起来。

    “季褚望,你这个过河拆桥的混蛋……我讨厌你……”

    他拍着她的后背,替她抚顺气,轻哄道:“好好好,你厌我,还想骂什么,我都接着。”

    盛衿雾打了个哭嗝:“你好几个小时没消息,也不给我报声信,你不知道房东要负责租客的安全?而且你还受着伤,万一你有什么事,我该怎么办……不,我该找谁收房租?”

    季褚望眉眼含笑,软声应她:“嗯,知道了,我以后会定时汇报行踪。”

    “那……你觉得阮神怎么样?”

    怀里人突然话锋一转,他应答如流:“很好。”

    见她气息异动,似要说什么,他放开她,转而凝睇着她那对盈红的眼:“你的朋友都很好。”

    听着他夸了她朋友,也不夸夸她,盛衿雾拭去眼泪,撇过头,语气十足的别扭:“噢,那我以后让你多和她见见,你送阮神到家了再返程的?”

    “只送她上了车。”

    “那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房东今天做饭累了,我给她买了她最喜欢喝的。”

    少女双手一拍,啪声清脆,轻红的杏仁眼也凝起骤亮的水光:“小圆子!”

    “嗯。”

    见季褚望抬手想要抚她的头顶,她弯身一躲,那手落了空,凤目里的笑也撒坠在了空中,荡然无存。

    她着急地解释:“还没洗头,头上都是油烟。”

    男人闻言,拾起薄笑,不嫌弃地拍了拍她的脑袋,然后才坐到她身边,顺势把奶茶放在桌上。

    她耳根发热,抿唇起身:“我先去洗头。”

    盛衿雾的头发长密,很多时候都是在理发店打理,如果情况不将就,比如她回父母那边后,她没有熟悉的托尼老师,只得自己洗头。

    洗头倒是没什么,吹头发对于她来说是个体力活,所以每次她都是溜到隔壁去,阮神总会极有耐心地给她吹。

    而如果阮神不在家,她就不吹,等自然风干。

    “你这样容易感冒。”

    季褚望这话倒是和家里的老父亲如出一辙,只不过一个是好心提醒的语气,一个是数落斥责的语气。

    “不想吹。”

    盛衿雾背上搭着一块粉色浴巾,湿发搁在浴巾上,偶尔两滴水珠成型,坠落在地,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拿起桌上的奶茶坐下,她吞进一颗软乎乎的小圆子,用笔勾了句重点。

    贝齿轻咬那糯米团团,舌尖忽然溢出一郁浓的香甜来,那甜也从嗓口溢出来,她的声音也变得甜津津的:“这圆子是夹心的?”

    少女齐腰的发沾水后,颜色也更深了些,一绺一绺的,自上而下铺陈在她的薄背上。

    头顶的月白灯光,镀润着她的墨发,映衬得她的侧脸如玉如琢,越发昳美生晕。

    男人静静望着,浅褐瞳色被那秀顺安静的长发染深,逐渐凝成一团湿漉漉的,稠浓的黑。

    他喉咙滚了滚,别开视线,才想起回答她的问题:“嗯。”

    “新品?”

    她举高奶茶杯,方形标签上写着:【MonTea  桂花酒酿玫瑰小圆子】

    “MonTea?这不是吃播平台的旗下品牌吗?你跑那么远去买?”

    “嗯。”

    难怪去了那么久。

    心里一喜的同时,她多问了句:“你给阮神买了吗?她也喜欢喝这个。”

    季褚望摇头:“她先回去了。”

    “没事儿,你下次买给她就行,她不会想那么多的。”

    喝到了特别的东西,少女心情舒坦了,对他的话也多了起来。

    “阮神的哥哥,也就是我请客那次来接她的那个人。他叫裴君湛,对阮神特别好,就像亲兄妹一样。阮神以前对我说,要是她能够找个像哥哥那样对她好的男人也就足够了。”

    季褚望短短地应了声:“嗯,你呢?”

    “我?”

    杏仁眼垂下凝了几秒,复又抬起望着身侧人,眼里的光闪了闪,她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有个哥哥……”

    少女的声音很小,小得像外面的雪片,细微沁凉。

    季褚望听着,冷凝的视线落到她那微红的眼眶,一触便化成了柔水。

    他的嗓声也轻了下来:“他叫什么名字?”

    眉心舒展,少女的樱唇一启,便是扯不开的眷念:“怀理,他叫正义的盛怀理。”

    “他是警察,是一名光明磊落、刚正不阿的好警察。”

    盛衿雾抠紧手中的奶茶杯,咬碎腻甜的红芯,细细述说,似耳畔的伤心呢喃:“但他走了,他走了……”

    “四年前,他选择孤身一人离开华市了,我不知道他最终走到的地方是正义的天堂,还是不公的地狱。”

    “但我会一直等着他,因为他说过,他会护着我健康快乐地长大,会陪着我找到这世上和他一样对我好的男人,然后看着我们走进天底下最幸福的殿堂。”

    她偏头,声音放柔:“季褚望,你信命吗?”

    “不信。”

    凤目牢牢栓住少女,他缓缓而道:“命如浮云,起时顺运而为,登峰造极,落时卧薪尝胆,东山再不再起,可得另说。而我是个闲散人士,既然参不透悟不了,就不与它玩这人生游戏,只要一花一月一壶清茶即可。”

    曾经,她和盛怀理也有类似的对话,那时候她正迷上一部古装电视剧,里面有个反派女魔头多次提到了一个词——改命。

    于是,盛怀理送她上学的那天早上,她也好奇发问:“哥哥,你信命吗?”

    盛怀理握着方向盘,剑眉下的桃花眼紧紧目视着前方,语气坚定沉稳:“我不信命,你哥我不是懦者,我既要命运赋予我的,也要拿到我想要的。”

    倏而,他语气一缓:“九九呢?”

    “我也不知道我信不信,九九年纪小,只想做电视剧里那快意恩仇的小女侠,有事下江湖,无事赏风月。”

    他腾出手点了点她俏皮的鼻尖,一对桃花眼尽是宠溺的波光:“你呀,真是武侠剧看多了,好吧,哥哥定会保护好九九在江湖上潇洒行走。”

    现在看来,他们兄妹俩都没有过上那时憧憬的愿望生活。

    感受到季褚望的如注视线,盛衿雾回过神来,轻抬眼皮,撞进他的眸子里。

    那浅褐的眸孔外,是一圈隐隐灼燃的青蓝。

    时间一久,那青蓝烧沸,像似干柴堆积的篝火,炽烈滚烫,一触就是炸满黑夜,灿烂绚丽的火星沫子。

    她红着脸避开,下睫挂着的那株泪也顺势弹到她勾画的那句重点上。

    很快,“美好现实”那四个字浸润成一块鲜红墨迹。

    “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我哥想要的太多,所以才落得现在这个结局。”

    “可他想要的不过就是一份正义,这有错吗?”

    一时间,心口的疼又倒腾出来,她想努力将其咽下,却越涌越多,在口腔里翻覆找不到出路,只好从双眼扑落出来。

    季褚望松了眼,眼底生出难以名状的黯灰驳杂,微微塌着腰,他左肩降低,向她倾斜:“靠在我肩上。”

    盛衿雾放下奶茶,侧身搂住他的颈,脑袋伏在他的肩窝,呜呜哭了起来。

    “季褚望,我好想哥哥……”

    后背的如瀑湿发随着她的哭声颤动,季褚望轻轻拍着,蹭了一手心的冰凉。

    暗自收紧手指,一对狭长俊俏的凤目溢出满满的心疼来,他薄唇俯低,贴着她的发心,缓缓嚅动。

    脱口的话语,像一个主动请缨的请愿,也像一句言信行果的承诺。

    “盛衿雾,我帮你找哥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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