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姜瑟书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来自于嘉言的。
原定今晚的聚会因他还没回历州取消了，后来还聊了聊他这几天无人可说的郁闷和不解，最后挂掉电话的时候，姜瑟书特地看了眼通话时间。
27分31秒……
半个小时呐，姜瑟书叹息摇头，她感觉她现在简直活成了于嘉言的闺蜜！
不过，这件事说来也是有意思。
于嘉言开始追石雨了。
高中时候，综合方方面面的表现，她一直以为于嘉言对石雨是真没那方面的想法，纯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友谊，所以也就从来没特别说过什么，结果大学之后几个月，姜瑟书突然发现，于嘉言这家伙居然只是在恋爱这方面上缺根弦。
他不是对石雨没感觉，只是从来没想过，而当初报考南华，是他觉得中南大学和南华所在的城市离得不远，高铁两个小时就到，不耽误。
况且还有手机，有微信，怕什么！
直到两个月后，两个人有次聚餐，他才闷闷不乐地说石雨最近不怎么跟他聊天了。
以前老师和家长们总是说，“只要你们高中辛苦三年，上大学就自由啦”，这话说得不错，可他们却都少透漏了一点——大学的学习全靠个人，最后忙不忙也都是自己决定。
而像石雨那么努力的人，又怎么可能就此松懈下来？
因此，时间、距离，这两大因素导致两个人的生活已经分轨，跟于嘉言联系变少自然成了必然结果，更何况当初高考结束后，石雨其实就已经打算从这得不到回应的暗恋中抽身了。
嗯……于嘉言现在的情况大概就是小说里常说的那个“追妻火葬场”吧？
这不，国庆假期过去的时候，又愕然发现石雨有个学长追她追的火热，他不放心，干脆就又在怀泽多留一天。
常宁听见姜瑟书通话结束，还叹了那么长一口气，忍不住撩开床帘，朝姜瑟书问道：“你刚才在和你那个同学打电话？”
“是啊，本来晚上要跟他聚个餐，但是他有事回不来就算了。”
姜瑟书说着就准备收拾桌子换睡衣。
“诶诶诶，你别急着换衣服啊！”常宁忙阻止，“反正你衣服也穿好了，要不咱俩出去？”
“去哪儿啊？”
……
星场KTV就在南华西门出去的不远的一处旺角商业街里，这会儿虽说已经八点，但因附近紧挨着三所大学，到了晚上人也络绎不绝，灯火通明。
姜瑟书和常宁在大排档的那条街上多徘徊了会儿，等到大门口的时候，正巧遇到了苗芸。
苗芸就是叫常宁一块儿出来玩的人，她在学生会外联部，比她们大一届，是常宁的老乡，一见面就很亲切地上来跟两人打了招呼。
“好巧！走吧，我们一起上去。”
苗芸指了指电梯间，率先走在前面，她身边还有两个朋友，打扮得很时尚，说说笑笑的，话间还提到了一个人，姜瑟书听名字有点耳熟，便低头问了下常宁。
“就是外联部的部长，大三，计算机系的，人长得帅还有才！”常宁很兴奋地说，她捂住嘴，“其实我今天答应过来就是想看看真人什么样嘿嘿。”
苗芸听见她们小声议论，不免给她们大方补充：“是啊，施源在他们学院还挺有名的，颜值确实也挺不错，我跟他一个部门，这两年见了不下十个小姑娘追到他跟前。”
“啊，是嘛！那学长他谈恋爱了吗？”
苗芸回忆了下，“应该没有，你们俩到时候如果看上了可以试试看哈哈哈。”
电梯里顿时一阵笑声。
姜瑟书却蓦地怔了下，但她知道是开玩笑，反应过来后也配合着轻笑了笑。
房间号之前苗芸就跟常宁说过，几人出了电梯径自跟着墙壁导视牌往右走去，房间比较靠里，转了两个弯才到。
随着苗芸抵门推开，包厢内的嘈杂声顺着门缝陡然扑面冲了出来，姜瑟书还是比较少来这样的场合，有些不适应，但也感到新奇，她站在最后，看不清前面，只很快听到有人在前面喊了苗芸一声。
苗芸应声，随后带着她们找位子坐下。
人群终于从门口散开，姜瑟书这才逐渐看清楚包厢里的景象。
房间内环境昏暗，花花绿绿的灯光映照在墙壁地面上不停变换伸展，不至于看不见人，但的确晃眼的要命，U型的长沙发上或聚或散地被占了一大片位置，剩下的几个人要么在唱歌，要么在吧台上玩骰子喝酒，只是……
姜瑟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有些敏感了，除去她们刚来的几个女生，其他本来就在这的。
九个人，全是男生。
怪怪的。
女生们被安排在沙发的右端一顺坐下，有男生热情招呼着开了几瓶啤酒送过来，喧闹的音乐声中，他歪头看了姜瑟书好几眼，突然惊奇指着她开口，“欸，你是——音乐学院的那个姜瑟书吗？！”
这样的情况，姜瑟书并不陌生，她抬头笑了笑表示友好，“我是，怎么了？”
那男生戴着一副黑框的厚重眼镜，说话时习惯地往上扶了下后，立马佩服地朝苗芸比了个大拇指，“你可以啊，居然把这么个大美女叫出来了，今晚不亏！”
苗芸跟他不算熟，闻言只扬起手里的酒杯笑了下，便跟旁边的人说话去了。
“你好啊，我叫钱罗一。”钱罗一在沙发中间朝姜瑟书挥手，说完，想起什么，忙又坐直指向他旁边的一个男生给她介绍，“这个是施源，我舍友哈哈哈，我们都大三了，是计算机专业的。”
常宁面上保持微笑，底下却忍不住暗暗握住姜瑟书的一只手。
姜瑟书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这一众人里，确实就数这个叫施源的长相最佳，免不了让她这个颜控这么激动。
施源这时候也温煦出声，“学妹，好久不见。”
“你们认识？”
常宁和钱罗一各自惊讶地看向身边人。
“以前去找于嘉言的时候碰见过几次。”其实还说过一两句话，只不过她不知道他名字，这才没对上。
“哈哈哈哈这样吗，那大家都是朋友啊！于嘉言我们认识的。”
姜瑟书点了点头，不置可否，过了会儿，她扫向面前的桌子，上面摆了不少饮品，有打开的也有没打开的，但基本全是啤酒，她没在意，觉得渴了便倾身在距离自己最近的地方随意拿了瓶啤酒。
然而正要开，施源突然递出来一听易拉罐。
他看着姜瑟书，谈笑自若，“喝这个吧。”
姜瑟书诧异抬头。
施源说：“你拿的那个度数有些高，容易醉，女孩子喝这个比较好些。”
“是吗，谢谢啊。”
姜瑟书其实酒量不错，但施源既然是好意，她也不会拂了他面子，只不过这一动作之后……她看见施源旁边的几个男生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在他和她之间瞥来瞥去。
……这就不免让姜瑟书在本就觉得环境怪异的基础上又多添了一抹不适了。
鬼使神差地，她蓦然转眸，朝其中一个最奇怪的望去。
那人就坐在她正对面，一身黑衣，几乎和背景融为了一体，她刚才进来的时候差点都没看见他。
姜瑟书头微微一侧，眯了眯眼。
大概是因为被她发现觉得尴尬，这人的头登时就转向了一边，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大半眉眼，而口唇处带着一个黑色口罩，真的是完全看不见脸。
没见过在这种环境还打扮成这样的，而且他不说话，旁边也没人跟他说话，自己一个就抱着胳膊坐在沙发边角，整个一大写的“格格不入”。
姜瑟书心里莫名生出好奇，正想再看，旁边的常宁却拉了她一把。
“阿姜，往这边坐。”
苗芸和她的一个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座位，另一个则拿着麦克风跑去跟人唱歌了，地方变得宽松，常宁自然就把她往过拉了拉。
“你们俩不唱歌吗？”施源不觉中也挪了下位置，离两人更近，他温和笑，“不用不好意思，我可以帮你们点。”
常宁和姜瑟书互看一眼，纷纷摇头摆手，“不用麻烦，我们这么坐着就挺好哈哈。”
施源笑了笑，不强求，“对了，你们俩都是学音乐的吗？”
“是啊，我们俩一个班的。”常宁答。
施源露出感兴趣的模样，“我一直对学艺术的女孩都很有好感，姜学妹我是有印象的，是学琵琶的对吧，这么说你也是了？”
“是倒是，不过我可没阿姜这么厉害。”常宁骄傲地介绍，“学长你不知道，阿姜她现在可都能跟着我们系的吴清华老师外出表演了！吴清华老师你可能不是这个专业的不清楚，他在这个行业里可是很有名的人物，说出来没有不认识的！”
施源眼神倏地变化，像是意外极了，望着姜瑟书时不禁重新打量了下她。
唇角笑意扩大，他食指点了点手中的酒杯，“那学妹真的很棒呢。”说着又叹了口气，“不像我们这种搞程序的，每天就只能对着电脑敲那些代码，一点意思也没有，将来日子可难过得很啊。”
常宁闻言却微怔，施源这话可就说的有意思了吧。
什么对着电脑叫一点意思也没有——是专业内容枯燥没意思，还是对于他来说太简单，没有挑战性？
毕竟时常扒在学校论坛或者熟悉计算机专业的人都知道，施源可算是这两届学生里很有天赋的了，大学两年不仅斩获了不少专业类的奖项，而且还没毕业就有家大厂抛出了橄榄枝，这还叫日子难过？？
自己夸和别人夸可是有区别的……常宁可不是什么神经大条的人，发现这点细节后，突然就有那么一些下头了。
这人不是情商低就是自信过了头，而且他看阿姜的那个眼神什么意思啊！！
姜瑟书不了解那么多，自然也没听懂施源话里的深意，见常宁不说话了，未免尴尬，她就得补上去。
“学长谦虚了，没有意思都能这么厉害，那你真是……”姜瑟书想不出词了，顿了半秒，“天选之子！”
“哈哈哈哈学妹你夸人真特别。”施源被她逗笑了，他不着痕迹地再次审视着姜瑟书，越看越满意，目光不自觉就逗留在她透软白皙的脸颊上。
他不是个注重外貌的人，初见只以为这女孩是个花瓶，所以在惊艳那一瞬之后，就再也提不起什么兴趣了，结果今天居然发现她原来比自己想的好不少，这样的人，当他女朋友才差不多啊。
常宁默默看着这一切，默默挽住姜瑟书的手，默默借酒难喝吸引姜瑟书的注意力。
快看看我这棵柔弱无助的小白花吧~不要被那普信男迷了眼啊~~
是的，她还发现，施源长的其实罢了！说他帅那也是对比出来的，真要论起来，可比不上阿姜白月光一星半点！！
……啊，施源实在属于那种只可远观不可近视的人，这人越聊到后边，越蹦出一些意味莫名的话，常宁不想听他那些自以为是的蠢话了，正准备要故技重施，搂住姜瑟书表演茶艺时，门口有人进来了。
“源哥，不好意思，刚打电话打太久了哈。”
久违的声音叫姜瑟书和常宁同时一怔。
姜瑟书猛然抬眼望去，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廖凡进了包厢就径直往施源的旁边走去，他笑意带着讨好，“源哥，怎么样，人多了就是好玩吧？”
他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想点，被施源挡了下。
“有女生，就别在这抽烟了。”他非常绅士道。
廖凡眉毛轻挑，心里有几分不屑，出来玩抽个烟不是常见的很么，有什么的，装腔作势。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施源突然这么说估计是看上谁了，毕竟今天晚上请这个客就是想跟他搞好关系，自己收敛点，给他个面子也不是不行。
廖凡于是笑起来，把烟盒往口袋里一收，夸张说：“源哥说什么是什么，行，那我就不抽了！”说罢，他本能往左前方一瞥，待看清坐的是谁后，他的脸色不由就一僵。
她们俩怎么在这？！
姜瑟书已经盯他很久了，她倒要看看这臭虫什么时候能发现她。
此时，两人视线撞上，她兀然笑了下，眼神里却满是挑衅的鄙夷。
常宁没想到只是出来玩而已，怎么这么倒霉又会遇到廖凡，她不想失态，但这个人可以说是她三年的阴影，她实在没办法无动于衷。
方才的开朗破去，取而代之的是强撑的平静，好在姜瑟书拉着她的手很紧，她也就不那么怕了。
施源注意到三人的脸色，犹疑问道：“你们认识吗？”
姜瑟书比廖凡先开口，“认识啊，就是过程不是很愉快。”
廖凡张了张嘴，想找补点什么，又觉得这事不好说，毕竟是他追了常宁三年，最后求爱不成还被姜瑟书打了一顿。
多少不是个光彩的事……
施源愕然，他很聪明，廖凡他不是第一天认识的，结合几个人的反应，很快就猜到了大概是怎么回事，自觉自己是被无辜连坐了，他暗叫倒霉，又不得不从中调和，“廖凡这个人性子比较直，但没有什么坏心眼，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姜学妹你就别跟他计较了。”
姜瑟书额角一抽，像是意外听到了什么奇葩的笑话。
这人知道他在说什么吗……还廖凡性子直，没坏心眼？真能说的出口啊。
没坏心眼能放学尾随到人家门口？没坏心眼能逮着机会就对别人动手动脚？没坏心眼能抓着人家弱点就威胁逼迫？
本来姜瑟书对施源的印象还算可以，现在可好，在他说完这句话后，直线下降！
常宁心里也很气啊，施源怎么就能用轻飘飘的两句话轻易盖过了她那三年的感受，那种无时无刻不担惊受怕，无论如何都甩不掉的感觉，她现在想起来都如附骨之疽，消磨不掉。
可对着廖凡，她又本能地害怕，就算他不靠过来，只在一个空间里她都觉得难受要命……常宁偷偷给姜瑟书做口型，“阿姜，咱们要不回吧？”
“好。”姜瑟书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安心，然后转头去找苗芸的身影，毕竟她们俩算是苗芸叫过来的，走的时候自然也要跟她说一声。
苗芸正好一首歌唱完，间隙瞧见常宁在朝她招手，便坐了过去，姜瑟书顺带跟常宁也换了个座位，隔开了她和施源廖凡。
“这会儿就走？”听完常宁说的，苗芸很诧异，“这不是才刚来吗，再玩会儿呗。”
不等常宁拒绝的话出口，突然就见前面聊天的钱罗一站起来大声说：“诶诶诶，大家别各玩各的了，一起过来玩个游戏吧！”
“玩什么呀？”有人问。
“经典游戏，真心话大冒险！然后击鼓传花，传到谁就惩罚谁。”
苗芸眼睛一亮，转头劝说常宁，“要不你们再待会儿吧，今天出来的本来就有点晚，我和我那两个朋友也不会待很久的，等游戏结束咱们一起走好了，最多就半个小时。”
常宁微顿，正在考虑，苗芸乘胜追击又去劝姜瑟书，“姜学妹，你觉得怎么样？不然你们都走了，剩下我们三个怪怪的。”
“我们其实……”
姜瑟书对这件事并不怎么犹豫，正想婉拒，常宁却突然挽住了她的胳膊，她冲苗芸笑着点了下头，“好，那就等玩完这个咱们一起走吧！”
她顾忌着人情，苗芸平时对她挺好的，如果真留下她们三个，确实不大够意思，而且……只要游戏结束就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