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

    她在黑暗中睁开了眼。

    一片漆黑的空间,目之所见只有黑暗,耳中所闻只有寂静,感官迟缓地运转起来,充斥在鼻间的是某种腐朽、潮湿的异味,其间夹杂着类似消毒水的气息,刺鼻得令人不适。

    气温很低,或许也是因此,她感觉到了自己的四肢僵硬得难以动弹,只能静静地躺在原地,一片冰冷、坚硬的金属平面上,等待着躯体内仿佛凝结了血液,从胸口处大约是心脏的地方,伴随着逐渐清晰起来的心跳声,再次缓缓地流动了起来,流向自己的四肢百骸。

    咚、

    咚、

    咚、

    最开始恢复知觉的是一截指尖,继而,像是第一块倒下的多米诺骨牌触发了连锁反应一般,从手指,再到手腕,最后是一节手臂,她抬起自己的左手,手臂牵动肩背的肌肉,一股疼痛感从那里骤然蔓延,如同消融的春水冲破结冰的河面,疼痛迅速席卷了这幅身躯,僵硬的身体在短短几秒间恢复了知觉,所有的感官被疼痛所唤醒,又被黑暗寂静的环境无限地放大。

    她感觉到了盖在身上单薄的布料,过低的气温让她裸露在外的皮肤本能地紧绷,后脑、额头、肩背、腹部、小腿、手腕……血肉分割的疼痛感从身体的各处传来,仿佛这幅身体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凌迟。

    但事实似乎正与此相反。

    她抬起的左手触及了自己的腰部,那里有一道很长的缝合伤口,从左侧腹延伸到后腰,几乎环绕了她的腰间。

    只凭触摸的手感就知道,是非常齐整、精密的缝合针脚,并不美观,伤口愈合后也一定会留下难看的疤痕,但却近乎完美地实现了“缝合”的目的,最大程度上地让她原本近乎被腰斩的躯体重新拼凑在了一起。

    替她缝合伤口的人,必然是一个技艺精湛的外科医生,而且多半还是个军医。

    ——有人帮她缝合了身上所有的伤口。

    她的脑中浮现出了一个名字,但又很快被她压下。虽然不知道这是在哪里,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但以她受伤那时候的情况看,那个人是赶不上来救她的。

    她摸索着,在黑暗中坐起身,腰间的伤口疼得她冷汗淋漓,但她还是颤着嘴唇,尽力地用深呼吸压抑住痛感,用勉强能动的左手试探着周围的环境。

    她似乎是躺在了一个类似床的平台上。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的动作便没有那么小心翼翼了,撑着身体爬下了“床”,在逐渐适应了腹部的疼痛后,一点点地挪到了墙边,顺着摸到的墙壁很快就找到了这个房间的门。

    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但她简单搜寻了一下,就在离门不远的地方摸到了一个开关装置。

    这个房间冷得有些不太正常,或许是冷藏库一类的地方,但凡是这种地方,为了防止把人误关在里头造成死亡事故,通常都会在内部留下开关,让人能从仓库里将门打开。

    她打开了门。

    屋外很安静,只有一丝灯光顺着打开的门缝泄进了房间里。

    她扶着墙,几乎整个人都靠在了墙上,只能这样勉强地一步步向着门口挪动,终于抓住了门沿,踏出了这个房间。

    房间里的温度大概已经有0℃以下了,但在离开房间的瞬间,她还是感觉到了自己身上穿着的不知道什么衣服,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湿了。

    门外是一条无人的走廊,亮着日光灯,气温并不暖和,但已经远比房间里好上了太多。

    她踉跄了一步,跌跌撞撞地向前,摔倒在了门口正对着的墙上,倚靠着墙壁滑坐在地,终于能看清自己的现状。

    身上穿着的似乎是一身病号服,手腕和腰间都是缝过针的痕迹,但却并没有缠绕绷带和纱布,腿上虽然被病号服的布料遮住了,但情况大概也差不多。几处伤口都因为她刚才的动作有些撕裂,尤其是腰间的伤口,渗出的血已经把病号服又染红了一大片。

    血。

    她盯着自己腰间还在渗出血的伤口,神色恍惚地抬起手,将掌心靠在了胸口。

    咚、

    咚、

    咚、

    她的心脏在跳动。

    她还活着。

    琥珀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的浮动,她缓缓抬起头,将目光落在了她刚刚走出的那个房间上。

    白色的医用金属门,在这条寂静的走廊的最深处,门缝间冒出的冷空气在遇到走廊上的温度后凝结成白色的雾气,那缕她醒来后就一直闻到的异味依旧若隐若现。

    ——原来是……这个味道啊。

    她盯着金属门上那行冰冷的银字,渐渐地低下了头,将脸埋进了左手的掌心里。

    【停尸房】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低声地笑起来,渐渐地变成了大笑,敞亮的笑声在寂静的走廊上空荡荡地回响,但那笑声里却听不出丝毫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庆幸,在苍白冰冷的灯光里,只余下一丝伶仃与悲凉。

    ——她还活着。

    ——她还一个人,就这样活着。

    她站起来,扶着墙壁,顺着这条无人的走廊,踉踉跄跄地独自向前走。

    『……是梦啊。』

    『是梦。』

    *

    太宰治从梦中醒来。

    入眼是诊所走廊天花板上的日光灯,苍白冰冷的灯光刺得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继而才懒懒地伸展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身体,打了个哈欠。

    光怪陆离的梦境让他的头脑不似平日里那般清醒,他花了几秒钟将梦境里感知的一切整理记录在了脑中,才将思绪彻底从梦中抽离了出来,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本能地开始观察周围的情况。

    然后,他察觉到了空气中流动着的,不同寻常的氛围。

    他抬起眼,正好对上了绫辻行人的目光,冷血的杀人侦探站在窗边,手中拿着细长的烟杆,斗中的烟草早已燃烬。

    “?”太宰对上他的眼神,随即便意识到他并不是在看自己。

    这位杀人侦探只是正好对着他的那个方向,将目光越过了他,正与他身后的某个人对视。

    他顺着绫辻行人的视线回过了头,看见了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人。

    单手支撑在墙上,整个人都要倚靠着墙壁才能勉强站立住的少女,站在走廊的尽头,对上他的目光,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笑。

    “醒了吗。”她开口道,嗓音干涩沙哑,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的人某日突然开口时发出的声音,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显得滞涩,“我还在想要不要叫醒你呢。”

    “……哇哦。”太宰治发出一声不走心的感叹,脸上却并无惊叹之色,“难道说这是幽灵吗?”

    “幽灵可不会流血。”她用右手捂着腹部开裂的伤口,却也并不敢用力,毕竟她的右手也是被缝合起来的的断腕,“不过你要这么理解,那也不是不行。”

    “怎么理解?”太宰微微坐直了身子,双手撑着座椅的边缘,上半身前倾,作出一幅洗耳恭听的架势。

    “那还用说吗?”她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地向着太宰的方向靠近,最后停在了太宰的面前。

    “我是为了找你报仇……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啊、”

    “——「太宰治」。”

    她笑着看着他,琥珀色的眼中亮着冰冷的光。

    “差一点,就被你给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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