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大的氛围和别的高校很不一样，连校园里推销的学长学姐都格外清奇。
每当路过三食堂附近的创业活动中心，小小都走得极为缓慢。
“学妹，来尝尝看，我们蜂学专业研发的蜂蜜，经典款槐花蜜二十一罐，送父母送朋友都合适。”
“学妹你这么漂亮！买一盒自用也合适啊，我们女生每天冲杯蜂蜜水，养颜美容，特别好。”
小小生活费-100，她买了五罐。
“学妹来看看我们茶学专业和福建茶农基地合作推出的岩茶礼盒，大红袍水仙肉桂什么都有，适合初次尝鲜。”
“诶，听口音学妹你不是南方人啊？那你来看看我们和安徽茶农基地合作的绿茶礼盒，不发酵茶更适合你们那边口味哦。”
小小生活费-200，她买了一个内含四款茶叶的礼盒。
“学妹，我们水产养殖专业的——”
小小忍痛挥手：“学长你别说了，我快没生活费了。”
“就是就是，你们逮着新生薅个没完了。”身后的女生也附和道，见小小转头看她，迅速挂上了一张笑脸：“学妹，我是农学专业的，等过段时间我们的水果玉米就该成熟了，加个微信到时候你想要我直接送货到你宿舍门口啊。”
可以直接生吃的，香甜多汁的水果玉米诶！小小不假思索地掏出手机，弯着眼睛：“好哇好哇，学姐你扫我！”
知道小小是动物医学专业后，学姐看起来更热情了：“学妹，你加了社团没？”
小小想了想说：“我一直有关注学校的流浪猫救助中心——”
“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欢猫社，我发你入社考试题库。”
小小满脸疑惑：“还要考试？”
学姐：“那当然，这可是我们学校最热门的社团。不过没事的，你是动医专业，是他们最喜欢的专业。”
小小完全是被动式的、接受着学姐汹涌的热情和好意，她有点晕头转向。
学姐笑眯眯地解释：“我们学校有句俗话，你可以没有一个医学院朋友，但你一定要有个动医专业朋友。”
“毕竟人生病有医保，猫生病没有。”
还真是足够真诚的理由啊。
*
刚走到门口，小小又听到了赵思明的声音：
“猫社的学长说我不用考试，直接就能进。”她正在和黄露说话：“不过呢，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去，听说事情特别特别多，感觉会影响我学习。”
黄露没有捧哏的习惯，直接说：“那你别去了，正好能给我留个名额。”
小小提着一大包刚买的东西进来，赵思明看见后眼前一亮：“小小，你去三食堂买东西了？”
“你早和我说呀，我认识创业中心的大三学长，可以有点内部折扣的。”
小小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用上了她知道的所有敬语：“谢谢，不用这么麻烦了。”
她把东西归拢在桌面，开始拍照给唐怡分享：地址发给我。
赵思明正准备出门，路过小小的时候突然又折了回来：“小小，你之前说你和陆柘一个高中。”
“你有认识他们班同学吗？”
小小停下发微信的手：“怎么了。”
赵思明自然地说：“你总能认识他们班同学，要到他的微信吧？”
“帮我要一下微信可以吗？你想进猫社吧？我可以介绍社长给你认识。”
小小有时候很佩服赵思明，她可以理所应当地说出这种需求，就像说出“帮我拿下桌子上的笔”一样轻松。
而被要求的人，会在拒绝对方要求之后，产生不知道哪里来的愧疚之情。
“我也不怎么认识他们班的同学。”小小面露难色。
也许是说的不够肯定，赵思明并不觉得这是拒绝：“你总有同学认识吧？问一下就好了呀。”
“你要是不知道怎么说我可以帮你打字，反正就是微信问一句而已，又不会怎么样。”
“拜托你了，好不好？”
“...那我问问。”最后小小还是败下阵来，似是而非地答应了下来。
手机振动了一下，弹出了新消息，是唐怡发来的收货地址。
小小逃难似地低下头，假装手机上是什么十万火急的消息，躲开了赵思明剩下的话。
她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唐怡，顺带几个跪地哭泣的小猫表情。
唐怡：啊？
唐怡：感觉挺难缠的，主要你和她一个寝室。
唐怡：你不是加了陆柘的微信？要不然你就发给她得了？
唐怡：要不然很难打发吧？
小小不知道回什么好，正在输入了良久，才发了四个字：我没想好
紧接着，她找补地说：我只是觉得这样的话，陆柘会不高兴，好像我借着他的名气在卖人情
唐怡：你放心好了，这种事情他肯定早就习惯了。
唐怡：当初在一中的时候，不知道多少追他的女生拐了十八个弯要他的联系方式。
唐怡：他处理这些肯定早就熟能生巧了
唐怡：再说了，他不高兴关你什么事？
唐怡：还是说？
唐怡：&坏笑 &坏笑 &坏笑
小小：我就是单纯的善良而已！！！
小小：他不高兴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唐怡发了一张炸毛猫的表情，配文：你本人be like
唐怡：好啦，不过你咬死口说不认识要不到她也没办法吧？
唐怡：毕竟只是一个学校而已，一个年级这么多班
唐怡：我只是怕你内耗纠结而已
小小发了一个毛线团：晚了，她问出口我就开始纠结了
小小：算了，等她下次问再说吧
自从加过微信后，陆柘从来没有发过一条信息。
刚加上的时候她还好奇翻过他的朋友圈，跟他的头像一样干干净净、空空如也。
如果不是赵思明突然问起来，她甚至都忘了通讯录还躺着这个人。
正想着，小小打开了陆柘的对话框。
嘴上说着不纠结，心里却在嘀咕：我要不要给他说一声，室友想要他的微信呢？
不行不行，小小摇了摇头，这不是自投罗网？
打打删删了几分钟，最后她决定咬死口办不到得了。
就在这时，陆柘发来一个“？”
小小一惊，手停留在键盘上，条件反射地回了一个“？”
陆柘：我看你一直正在输入
陆柘：有什么事吗？
小小没想到这也能被逮住，只好硬着头皮上：我室友想要你的微信
小小：想问一下你可不可以？
现在轮到陆柘“正在输入”了。
小小盯着上方的正在输入中看了整整两分钟，却只收到一个笑脸。
微信自带的微笑。
小小知道这是不高兴的意思，她立刻解释道：不是我主动提的，是室友知道我是东海一中毕业的后，问我认不认识陆柘
小小：我说认识，不熟
小小：然后她一直找我要你的微信，还让我找你们班同学要
小小发出去后，才意识到自己的纠结说出来不仅毫无信服力，还显得有推诿之嫌。
陆柘迟迟没再回复。
看来是生气了。
小小抿了抿嘴唇，即使她不喜欢陆柘，也能理解他因为这件事生气。
早知道应该随便说点什么糊弄过去，糊弄赵思明也好，糊弄陆柘也好，本来就不需要说得这么清清楚楚。
赵思明也并不知道自己有陆柘的微信，陆柘也不会知道自己找他是因为舍友想加他微信。
明明是这么小的一件事，最后却搞得大家都不高兴。
陆柘还是没回消息，她想了想发过去最后一句话：
不好意思，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就假装自己不认识你好了：）
抠着手机纠结要不要发过去一个表情作为收尾的陈小小，觉得人际关系这门课，自己好像永远也学不会。
*
闷头刷完了学姐给的入社测试题库，小小才恍然发现窗外天色已暗。
她把手机丢在了一边，打开才发现有几条半个小时前的未读信息。
陆柘：刚才有事没回复
陆柘：不可以把微信给别人，我介意
不知为何，看到这句肯定的答复，小小反而觉得忐忑与纠结被抚平了。
好像得到班主任的批假条后，就能有底气地对门卫大叔说：你好谢谢，请让我离开；收到陆柘的这句话，她也能在下次面对赵思明的追问时，明确地说出拒绝。
她弯起嘴角，轻松地发了个“好的”。
下一秒，紧接着就收到了陆柘的回复：但你说我们不熟，我很介意。
小小捧着手机，瞬间觉得像捧着块烫手的山芋。
他什么意思？
单刷过周执诚的海王副本，小小已经算是略有经验了，不至于看不出男生的示好。
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总觉得这些极富暗示意味的话语背后，是对方不以为然的轻佻。
一群自以为是的臭男人！
短暂的心跳加速后，心底蔓延开的却是淡淡的恼意。
她左滑掉对话框，不想再理会。
另一边，陆柘正在公寓收拾东西，他忍不住一遍遍往茶几上看，只是手机安安静静，一声不响。
等到书房的电脑与屏幕全部装好，连衣柜都整齐塞满的时候，陈小小还是没有回复。
他陷进沙发里，滑动着刚才聊天记录，不知道自己的那句话怎么惹她生气了。
他想了想，截图马赛克掉头像框，发在小红薯上：
求助，发完这句女生就不理我，什么原因？
也许是没注意开了定位的原因，这条被推送给附近大学城的用户，很快就收到了几十条闲出屁最爱凑热闹的大学生评论：
“啊啊啊啊啊纯爱战神倒地，喜欢这种直球对话”
“醒醒，直球得长得帅的才有用，哥们是不是丑。”
“不是吧，你看前面有其他女生要找楼主要微信，说明应该不差。”
——作者赞过
“笑死，楼上被作者赞过是什么意思？哈哈哈哈哈哈”
“认真说，女生专门征求你的意见，应该对你有好感。是不是你这句话说得太直白了，人家害羞了不知道怎么回复呢？”
陆柘觉得这条评论最有道理，他接着在下面回复：“那我要怎么做呢？”
——“哇楼主很客气很有礼貌呀！”
“你要从女生的兴趣爱好入手，不能这样硬撩，人家会觉得奇怪的。”
兴趣爱好。
陆柘还从没觉得和人交往这么难过，他再度点开陈小小的头像，看到她新转发了一条北城农业大学流浪猫救助平台的文章。
再往前滑动就是上次看到的那条：
学姐建议她去体校的泳池游泳，因为全是一米八腹肌体育生。
鬼使神差地，他望向了沙发侧边的镜子，撩起了上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