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乔芳这顿饭吃得很没有滋味。她回忆起孟瑶去世前的样子，确实和宋沅一样，肤色苍白，极度畏寒，常年闭门不出。
孟瑶是很爱美的人，衣橱里至今放着不少漂亮衣裳。但在她最后两年的时光里，哪怕是炎热的盛夏，她也没穿过一件轻薄透气的漂亮纱衣。
孟乔芳思绪很乱，她不想回答宋沅的问题，甚至隐隐后悔见了宋沅这一面。
她选择换个话题:“宋湘被追杀一事是谁干的？查清楚了吗？”
宋沅摇头:“两名杀手，一个溺毙一个失踪，溺毙那位的尸身无人认领，调查进度因而停滞不前。不过我能猜到是谁在背后指使，既然他敢把手伸到榕江来，就得把他这只手断了。”
她的语气冷淡平和，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之类的寻常事情。
孟乔芳要来纸笔，画出一只骰子给宋沅看:“这骰子上的花纹很特别，你去查查是哪家赌场在用。找到那家赌场，再结合溺毙那人的画像，应该能找到认识他的人。”
说完，孟乔芳告辞离开。
凡事不可勉强，宋沅没有强留，只告诉孟乔芳，随时可以去孟家老宅找她。
高阳闭目坐在客栈大堂楼梯一侧，听见孟乔芳下楼的脚步，立马起身跟上。
并竹随即上了二楼。
宋湘递一串糖葫芦给孟乔芳，好奇问道:“长姐跟你说什么事呀？神神秘秘的。”
孟乔芳看着宋湘天真清澈的眼神，扯出一丝笑:“只是想调查你被刺杀一事，问我落水前后的细节。”
宋沅一个人守着那么多秘密，却把宋湘养得天真不谙世事。
既是如此，又何必把她也牵扯进来呢？
孟乔芳静静走在回家路上，原本很短的路，她走了很久很久。
她希望这条路长一点，再长一点。
至少，长到她能够想清楚，用什么态度去面对孟长青。
她不知道阿娘去世的真相，阿爷难道也不知道吗？
一只手从身后拉住孟乔芳，她回头，对上高阳漆黑如墨的眼眸。
一把野花被塞进孟乔芳手里。
“回家吧。”高阳只说了这一句话。
孟乔芳看向手里的花，紫的是紫云英，粉的是断肠草，蓝的是灯笼草。这些花在春日里很常见，但要采到这么一大把，也需要很多时间。
她已经在回家的路上徘徊了将近半个时辰，但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她握紧花，快步跟在高阳身后。
孟长青在躺椅上晒太阳，他手上翻一本《逍遥游》，身侧燃着火炉煮茶，火炉旁有一小桌，桌上放着核桃干枣之类的小食。
孟乔芳回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悠然场景。她快步上前把茶壶端走，生气道:“阿爷还病着，不该煮茶喝！”
孟长青的心情有了一点好转。
孟乔芳推了一把躺椅，椅子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她又道:“阿爷自己就是大夫，更不该贪一时暖和晒太阳。无事便罢，见了风病情反弹怎么办？”
孟长青盖在书下的脸垮了一上午，听见这话，才浮出些许笑容。
高阳把早上采摘的过路黄一一摊开，晾晒在大簸箕上。
孟长青在屋中坐稳，看着高阳忙碌的身影，开口道:“他的伤似乎好了，什么时候离开？”
“我没问过，”孟乔芳有些头疼，她没想到回来才不到三天，阿爷就想赶高阳走，“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住多久都可以吧？我们家中又不缺房间。”
孟家房子是用青砖砌的，外观修得漂亮，内里也宽敞。卧房虽只有三间，但另有客堂两间，书房药房等屋子五间。如果愿意，十个人都能住下。
“他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孟长青毫不在意孟乔芳口中的救命之恩，“我们可以给他钱。他早点离开，对谁都好。”
高阳翻捡过路黄的动作猛地一滞。
“阿爷，我不在的日子里发生过什么事？为什么我觉得你变得好陌生。高阳于我有救命之恩，他伤尚未好全，我怎好赶他走？孟嘉月一再来打秋风欺负我，你叫我要忍让。怎么宋沅宋湘几次携礼求见，反被你拒之门外？难道表姐妹就不是姐妹吗？”
孟长青的眼神随着孟乔芳的诘问，渐渐变得锐利。他审视了孟乔芳好一阵，方才叹气道:“乔芳，你以前从不和阿爷顶嘴。”
“阿爷从前也不做让人觉得奇怪的事。”
父女俩不欢而散，孟乔芳想问的话，终究没有问出口。
高阳晒好草药，沉默地坐在灶房前。他的身侧是路上摘的那把野花，花已蔫了，叶子也软趴趴的没有精神。
孟乔芳从灶房中翻出一个矮矮的广口陶罐，盛满清水，将野花全部放进去。花朵吸了水，又慢慢变得支棱起来。
“我……”高阳张口欲言，被孟乔芳直接打断:“我很喜欢这束花，你帮它端去房间窗台上吧。”
她猜到高阳想说什么，但她不想听。
虽然她在锦山救下高阳时，说过就此两清。但一码归一码，没有高阳，她早就入了蛇腹。
她不能在明知高阳无处可去的情况下，任由父亲赶走他。
更何况，如果宋沅所言是真，那她会需要高阳的帮助。
一更三点，暮鼓声响彻太平镇，除了巡夜的更夫，再无其他人在外活动。
这也是孟长青熄灯入睡的时间。
孟乔芳的计划要在孟长青完全睡着之后再执行，于是她的意识进入空间。
空间里，香草果然气呼呼地撅着嘴:“宿主！你父亲的病只能兑换三十七点功德值！但你今天还是没有攒功德！”
孟乔芳细心察看宋沅的身体数据，只见五脏六腑的状态均有异样，显然中毒已深。听了香草的话，她回应道:“我正在努力分析病症呀。”
香草不以为然，道:“宿主最好放弃宋沅，她的毒成分太复杂，宿主治不好。”
“灵泉也不行？”
“一碗肯定不行！连续喝上十天半月，或许能好些。”香草的语气很不友好:“但宿主现在只有三十八点功德值。”
“那怎么办，我医术太低了。”孟乔芳摆出一副难过的样子:“医术太低不能出诊，不能出诊就无法提升医术，更加攒不了功德值。要不你解除绑定，另选一个宿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