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傅砚白当即用食指抵住她的唇边,示意她噤声。

    祝殷殷立马将嘴闭上,两人就这样在狭□□仄的仓库中面对而立。

    空气中隐约传来潮湿的霉味,身后的一小片铺着杂草的顶此刻透进些许微光来,成为这仓库唯一的光源。

    许是昨夜下过一场雨,积水没蒸干净,便一滴一滴漏下来。

    那水正好滴在祝殷殷的身上,一滴一滴,冰凉的液体透过单薄的衣衫渗到她的皮肤。若是一盆冷水直接浇下来,咬咬牙便也过去了,可偏偏是这样磨人的法子,激起她无名的战栗。

    就在她摸清了这水滴的规律,等待接受下一番的折磨,却意外的没等到。

    抬头看去,竟是傅砚白伸出手,洁净无瑕的月白衣衫就这样成了她头顶的“伞”替她挡下将那污水挡下。

    衣袂动作间,她嗅到清澈干净的茶香,不是红润陈香的普洱,也非醇厚回甘的铁观音,而是西湖畔采撷下的一壶龙井。

    与周遭刺鼻的气味显得格格不入。

    就在这时,她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那两个官兵的叫嚷,见人就问有没有见过画上的那个人。

    得到的答案都是没有,煮熟的鸭子就这样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飞走了。

    那两个官兵骂骂咧咧地离开,丝毫没注意到他们身后的这件不起眼的废弃仓房。

    一门之隔,天差地别。

    祝殷殷提在嗓子眼的一颗心总算在连他们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之后落下来。

    傅砚白透过仓房木门上的缝隙向外查看了一番,仔细确认没有危险之后,才侧过身,让祝殷殷先出去。

    熙熙攘攘的过路人谁都没有注意到他们。

    “你怎么会在这儿?”祝殷殷这才问出口方才一直压在心底的疑惑。

    傅砚白淡淡笑说:“我也来挑些食材。”紧接着又道,“我看那官兵来势汹汹,不如我送姑娘回去吧。”

    祝殷殷看他手上,两手空空,怎么看都不像是逛过集市的,哪儿像她......糟了!

    平白废了这半天功夫,她也还空着手一无所获呢!

    啥都不说了,买呗。

    于是她摆摆手,道:“不必了,你忙吧,我再自己逛会儿。”

    说话间,傅砚白无意中整了整衣袖,就被她一眼看到衣袖上被方才的污水沾湿的一大块,在月白料子上格外明显。

    她有些过意不去,眼下若是叫他自己回去,怎么都有些赶人走的意味在。这人方才还帮她脱险,她可不想让人觉得她是在过河拆桥。

    于是,祝殷殷脑中飞快思索片刻后,当即改口,对着傅砚白已经准备离开的背影喊道:“要不还是一起吧!”

    傅砚白闻言停下脚步,带着难以掩藏的喜色转过身看着她。

    眼神中仿佛还暗含些许期待。

    祝殷殷摸摸脑袋,被这样的目光看得莫名有些羞涩道:“我看你也没买什么 ,不如我们一起再逛逛。”

    “而且,我还可以教你区分别蔬菜的好坏。”

    傅砚白的眼眸瞬间亮了亮,点点头道:“好,一起逛。”

    两人就这样回到集市,耽搁半天,时间已经不算早了,因此摊贩叫卖的应季蔬果也没早上来的时候新鲜。

    但没办法,在祝殷殷的坚持不懈努力下,他们最终还是满载而归。

    彼时已经日上三竿,逛了半天,买来的东西都被傅砚白主动请缨提在手上,到最后她依旧是潇洒清闲,可傅砚白却已经是两只手上都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裹。

    祝殷殷有些过意不去,刚好两人路过一家茶馆,于是祝殷殷主动提议先进去坐坐。

    虽然建在集市旁边,但两人一进茶馆就明显感觉到这里与外界截然不同的差距来。

    茶楼外人声嘈杂,喧闹非凡,小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楼宇内雕梁花檐,红木矮阶从楼中通顶而下,供客人从其间上下。

    一进门,祝殷殷就被繁花簇锦的歌台吸引,一身姿曼妙的女子怀中抱着一把琵琶,正咿咿呀呀唱着吴侬软语。

    小二即刻迎上来,笑意盈盈:“二位客官往里边儿请。”

    待到他们在桌前坐好,祝殷殷象征性地点了几样菜品,又递给对面的傅砚白:“傅兄,今日我做东,你尽管点就是。”

    傅砚白接过她手中递来的食谱,扫了一眼后,语气淡然:“不必了,我不饿,点些你爱吃的就好。”随后将食谱递还给祝殷殷。

    祝殷殷虽面上带些许疑惑,但也没做声。

    其实跟傅砚白同席而坐,祝殷殷心中还是有些压力。她打小泼皮惯了,乍一对上傅砚白这样沉稳安静的人,也不由得拘谨起来,可心里却还痒痒,想插科打诨,想嬉笑打闹。

    偏偏对面坐的是傅砚白。

    让人好生不自在。

    祝殷殷不安地扭动了几下身体,楼下琵琶女的歌声又悠悠传来。

    “走。”傅砚白突然站起身,朝她伸出一只手。

    祝殷殷看着眼前白皙宽厚的手掌,疑惑抬眼:“这是?”

    话是这么说,手已经不自觉地递了过去。

    傅砚白眼角噙着一抹笑意,故作神秘地未回答她的疑问,直接将人握紧,转身带离餐桌。

    人群密密匝匝,傅砚白却总是能够巧妙地躲过,两人的手紧紧牵在一起,脚下的步子愈来愈快,甚至小跑起来。

    他们踏下长阶,木制的台阶发出接连不断的咯吱声。

    祝殷殷再一次发觉耳根隐隐发烫,胸腔里,心跳如擂。

    终于,傅砚白停下步子,抬眼,两人已站在熙攘的人群中,面前是方才一展歌喉的琵琶女,仍旧在台上奏乐。漫不经心地拨动几根弦,姿态却好像长了脚,钻进看客心里撩拨,引起频频喝彩。

    祝殷殷见状甚是惊讶,当即回头去看傅砚白。虽没说一个字,但谁人都能看出她眼底的喜悦。

    傅砚白于是冲她说了几个字,只是刚好这时,四周看客又开始高声叫好,此起彼伏,久久不绝。

    让她压根没听清傅砚白说了些什么,于是只好皱着眉大声问。

    傅砚白见状,俯下身来,亲近却又不失分寸地将手指微微曲起,挡在她耳畔。低沉温和的嗓音如泉水淌进来。

    “我方才是说,见你枯坐无聊,想必此处更能合你心意,这才带你来。”

    祝殷殷愣了下,也拽住这人的衣袖,附耳轻声道:“谢谢。”我很开心。

    自她离开将军府几乎已过半年光景,没有人来问候过她的近况,吃饱穿暖,天冷加衣,从前向她这般嘘寒问暖的人此刻都已围绕在另一个人身边。

    除了寻晴,身边已经太久没有人这样关心过她了,久到她已经习以为常,把自己像蚕一样厚厚裹起来,不再对他人抱有期待。

    可她终究没自己想的那般坚韧不催。于是现下傅砚白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也能生生将她的茧壳扯破,心底涌起万般感触,最终具象化的只有对这人的感激。

    不知站在人群中看了多久,总之最后两人还是回到方才的位置,桌上已陆陆续续摆好了几道菜。

    这回祝殷殷没有像起初那般拘谨,主动给傅砚白夹了许多菜,都是她自己爱吃的。

    其实她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不知道傅砚白的喜好,那就给她自己喜欢的,总归不会太出错。

    可就在她满心期待地看着傅砚白吃下自己为他精心挑选的菜品时,却见傅砚白面露难色,欲语还休。

    “你是不是不喜欢别人给你夹菜?”祝殷殷小心翼翼试探道。

    傅砚白摇摇头,不语,动作仍是迟迟难以下箸。

    祝殷殷盯着他离碗沿不过几寸的筷子尖,生怕打草惊蛇,缓声道:“那要不,你先尝尝看?”

    举着筷子的人眉头微微锁起,沉思片刻后,豁出去了般挑起碗中最上方的那块炭烤均匀,滋滋冒油的五花肉,快速放进嘴里。

    “味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祝殷殷正想笑着帮他夹第二块,抬起头来就发现对面的人有些不对劲。

    脸红得不对劲,嘴唇似乎也比方才分外红些。

    她纳闷,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没想到下一秒就看见傅砚白开始猛烈地咳嗽,而后大口大口地端起一旁的茶水喝。

    “你......不能吃辣要早点告诉我呀。”祝殷殷一边往他杯子里倒茶水,一边心急道。

    怪她,怪她,都怪她,没想到傅砚白不吃辣这一层。

    这茶馆是川渝地区的特色茶楼,里面的菜品也都是地地道道的川菜,因此她点菜的时候也就压根没考虑到这一层。

    也是,傅砚白那样看着就明月清风的一个人,跟她这种无辣不欢的人自然不一样,不吃辣也实属正常。

    难怪方才他只看了一眼食谱就说自己不吃,原来是这个缘故。

    祝殷殷又是愧疚,又是着急,碰巧茶壶里的茶水也被倒的一干二净,可傅砚白还是涨红了脸咳个不停。再加上眼下茶楼正是生意红火,小二压根注意不到他们这边。

    她只得俯下身,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你等我一下,我添点茶水就回来。”

    说罢,便拎着茶壶快步往后厨去。

    她急急忙忙绕了好半天才终于找到后厨,刚要进去便被人拦了下来:“这位客官,这里不能进。”

    没办法,她只得将茶壶递给那人,自己在外面等候。

    正在这时,两个店小二端着吃剩下的茶碗走过来,边走便旁若无人的交谈:

    “诶,你知道吗,听说那将军府上最近可是出了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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