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笙鸥和小柏木简单说了一下想法，约定明日再聊，转身去找达达利亚。
路上田笙鸥远远望见来鸣神大社祈福的稻妻百姓，不禁陷入了沉思。
她现在的处境可以说已是穷途末路。
毕竟田笙鸥从来没有打算和bug同流合污，也没想真的帮愚人众完成什么“新人类”的伟业。
倒不是说这样的她不相信bug真能跨越真实与虚构的鸿沟，而是田笙鸥觉得没有必要。
每个世界都有自己存在和运行的规则。在提瓦特的世界，落地的日落果会重新回到树上，NPC会准时出现在他们应该在的地方。
这些被人类视作“机械”的现象，对于提瓦特来说就是真实。
现在，系统A和bug攫取了本不属于他们的权能，带着一部分信息从母体逃逸，它们看似摆脱了控制。
但一些不属于提瓦特的残酷法则同时降临在提瓦特人民的身上，比如名为“真实”的死亡。
离开母题的保护，这里的人脆弱得如同枯叶，只需要系统和bug动动手指他们就能灰飞烟灭。
真可笑。
想起达达利亚虚弱的如受难的耶稣，被吊在实验室的高架上，她心底的愤怒就如奔腾的洪水呼啸而来。
高维生命体没有义务为bug的残酷赎罪。
等她回到达达利亚的房间，发现达达利亚正小心翼翼地往桌边小步挪动，身形隐隐还有些摇晃。
“怎么下床了？”
达达利亚露出一个软软的笑，“渴了。”
田笙鸥赶紧上前搂住达达利亚的腰身，另一支手架起他的胳膊，把达达利亚稳稳地搀扶到特制的桌椅上。
稻妻室内的多是用于跪坐的矮桌，但现在稻妻锁国，国际贸易受限，市面上基本上没有至冬制式的沙发软凳。
田笙鸥怕达达利亚腿脚不方便，嘱托八重神子找木匠做了一套璃月的桌椅，然后再上面铺上厚厚的软垫，防止搁到达达利亚身上的伤。
她手臂避开达达利亚侧腰的伤口，手指蹭过单薄的布料，感受到指腹下面的凹凸的腹肌。
达达利亚眸子一颤，那触感像是蝴蝶飞过花朵翅膀留下的震动，下一秒他便感觉喉咙仿佛被巨大的情感堵住，心脏都在隐隐作痛。
他侧过头去，启唇轻声道，“你不用帮我，我自己的可以。”声音有些闷闷的。
田笙鸥压根就没注意到自己的手正放在男人的敏感地带。
毕竟，她现在哪里还管的上这些，注意力全都在达达利亚身上，搂着他把重量移到自己身上。
“你这一步三摇的摔了怎么办，我不放心。”
达达利亚闻言一愣，刚压下去的疼痛又涌上来，酥酥麻麻爬遍全身。
田笙鸥没看到达达利亚不自然略带羞怯的神色，一丝不苟地认真履行“拐杖”的责任，眼神坚定地像要入D。
等达达利亚安全落座，田笙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达达利亚。
“我们现在腹背受敌，前有雷电将军全国通缉，后有至冬暗中打压。”田笙鸥给达达利亚倒了一杯水，“我们必须先出破局之法。”
达达利亚抿了一口，清凉的水将心里的躁动压住。
“八重那边有什么动作。”
田笙鸥摇了摇头，“她在调查【镜中之影】的来源和散兵的踪迹。稻妻的事情也许只有散兵知道。”
“所以。”田笙鸥抬眸，嘴角微微勾起，“破局一役只能从散兵入手。”
“与其龟缩在鸣神大社担惊受怕，并不如主动出击。”
达达利亚发现田笙鸥有个习惯。每次田笙鸥若是有什么想法或是算计，整个人都好像沉浸在一中欢愉的气氛之中，眼底的戏谑和兴奋会透过眸子的转动翩然起舞。
她面对的仿佛不是生死攸关的战斗，而是博弈。
是一场随时都抽身的游戏。
达达利亚错开停在田笙鸥脸上的目光，修长的手指搓捻着，“你想怎么做？”
田笙鸥狡黠一笑，指间点了点杯子里的茶水，在桌子上画了个点，点外面有个四个圆圈。
她指着里面的点，“我们只有三个人，你我和神子。但敌人却有四个：bug、系统、将军和散兵。敌在暗，我在明。我们明显处于劣势，若是他们联合在一起，够咱们喝一壶的。”
“既然不能一锅端，那我们挨个击破不就行了？想想看，这四个里面，那个部分最容易被击破？”
“你的意思是说……”
田笙鸥拍案而起，“没错，稻妻现在的状况和至冬直接关系，但直接代理人可是散兵啊！”
田笙鸥正说在兴头上，回头发现达达利亚半阖双眼望着桌子上的水痕出神。
“你……”
田笙鸥兀地闭上嘴。
对了，达达利亚就是被散兵捉走做实验的，现在提出要联合散兵，他心里应该不好受吧。
田笙鸥有些不好意思地提起茶壶给达达利亚续上一杯。
“咳，那个你放心！我的同伴只有你，其他人都是逢场作戏！”
达达利亚抬眸瞧着一双小心翼翼的眼睛，咬在粉唇上的白色贝齿，表情缓和的一瞬。
“你又想到哪里了？”
田笙鸥支支吾吾片刻，措辞道：“你看看哦，这几个人里，散兵和至冬的立场不一定完全相同，或者说他是我们现在最能争取的一方。”
达达利亚知道，田笙鸥的想法是现在最有可能成功的方式。
他说道：“我昏迷的时候，隐约听见散兵的低语——女士是散兵杀的。”
田笙鸥瞪大了双眼，“是散兵杀的……可是，为什么？”
达达利亚摇了摇头，“你说的不错，散兵已经背叛了女皇，至于真实原因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
田笙鸥滴溜溜地转着大眼珠子，突然意识到什么。
“有没有一种可能，散兵和bug的目的是一样的？”
“你的意思是说，他也要越过边界。”
田笙鸥点了点头，“若非如此，他要你高维信息体的信息干什么？”
达达利亚下意识地抚摸着腰侧的伤口，导管穿过身体刺破灵魂的感觉记忆犹新。
“如果假定成立，也许我对散兵的价值可能更大。”
“不行。”
达达利亚抬起头，一双骇人的眸子紧紧抓住田笙鸥，他的声音有些哑，带着深沉的压抑。
他知道田笙鸥想来胆大妄为，仗着自己高维信息体的身份肆意挑衅这个世界的权威。
但现在他不敢赌，哪怕一点点危险，他都不想让田笙鸥冒。
就算田笙鸥从来都不需要他的保护。
田笙鸥在这双眸子里看见了一种近乎偏执的情感，热烈的像是要帮她燃烧殆尽，烫得她发慌。
“为、为什么？”
“太危险了。”达达利亚说道：“我们都不知道散兵真实的目的，我不能让你冒险。”
田笙鸥心跳漏了一拍，无意识地捏了捏手心。
“我、我又不是要找他决斗，不会有危险的。”
“那你想做什么？”
田笙鸥望进达达利亚水蓝色的眸子里，那里面仿佛荡漾着柔波。
绝世美男子如此深情地望过来，好像在看自己珍贵的宝物。
可恶，真是美色撩人！
田笙鸥不动声色地起身，与达达利亚拉开距离。
“我们需要和散兵当面对质，才有机会拉拢他。”
“所以我打算借八重堂的途径，写一本轻小说，把我们所经历的事情重新编排一下，虚构出一个全新的故事。”
她手指轻点着下巴，“我会摆脱八重神子把这本轻小说推到全稻妻去。”
“这样做又两个好处。”
“一来我们可以积攒人心。现在稻妻民怨载到，只需要轻轻煽动，就能燃起大火，我们只需稍加利用这些舆论，便能把稻妻这摊水彻底搅浑。”
“说不定就此逼雷神重新出山。”
“二来我们可以将提瓦特的真实以故事的形式传递给散兵。散兵再厉害也不可能如我们一般知道整个事情的真相，而这便是诱饵。”
“我就不相信，他不上钩！”
田笙鸥突然感觉胜券在握，不由自主地走到达达利亚身边，“到那时，主动权就是我们的了！”
“若是散兵突然发难呢？以我现在的身体，恐怕是打不过他。”
说着，达达利亚低下头颅，亚麻色的头发掩盖他低落的神情。
田笙鸥深知现在不能刺激他，赶紧拍了拍胸脯，朗声道：“不怕不怕，我们打不过他，冬极还打不过吗？”
“可别小看冬极小朋友的胃口，饿急了，他是真咬人！”
故作乐观的话语让达达利亚心里一暖，他知道田笙鸥是在安慰他，但一想到二人即将面临的问题，他还是笑不出来。
“冬极也许并不是对手。”
“啊？”
此时达达利亚突然话锋一转，说道：“你还记得神使吗？”
“菲克嘛，我还和她打过架嘞，怎么可能忘记。”
达达利亚不解道：“菲克……那是谁？”
“你身边的神使不是叫菲克吗？”
达达利亚说道：“它不叫菲克，是弥什娜丽，是女皇的神使。”
如果不是掉进裂隙之中，达达利亚可能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
达达利亚挑了挑眉峰，有些无奈道：“其实它的原身是我的系统。”
“原来是这样……”
达达利亚，不那时他还是张斐邱，刚被系统群召唤进提瓦特的时候，系统群中心给他安排了一名伴随系统，只不过最后被bug改造为现在的弥什娜丽。
达达利亚继续道：“女皇将系统的权能拆成几份，与提瓦特的NPC融合成新的信息碎片，为女皇驱使。”
“而冬极，便是碎片之一。当碎片进入狂化状态的时候，其能力可以吞噬提瓦特的一切生灵。”
达达利亚沉声道：“造出一头怪物，就必然会为之施加锁链。”
“而冬极的锁链或者说是天敌，同样也是碎片之一。”
“我和散兵交手的时候，能感觉出他身上碎片的气息。”
田笙鸥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你怀疑散兵携带着遏制冬极力量的碎片？”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田笙鸥的心一下子就沉入低谷，“看来确实不能轻易与散兵见面……”
就在二人一筹莫展之际，一道魅惑的声音传入屋内。
“与散兵见面的事情，便交由我做吧？”
“神子大人！”
田笙鸥起身跑到她身边，“散兵那个人可不好对付，你有把握吗？”
八重半眯着眼，毫不在意地摇了摇手中的扇子，“你当我是刚出生的狐狸崽子吗？教训一下离家出走的弟弟，好用不着如此瞻前顾后。”
“哦对了，我已经吩咐小柏木尽快完稿，这几天她就会来找你们手机素材。”
说完，她抬手给了田笙鸥一个脑瓜崩，声音清脆。
“你们最好给我打起精神来，别砸了我八重堂的招牌。”
于是，在一个阴暗的角落，一位轻小说写手默默地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