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噔——

    杨婉婷的心，猛然一颤。

    她复杂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女。

    泛红的眼眶，氤氲着悲伤的晶莹。

    白幼薇曾经受过的苦难，杨婉婷无法想象。

    哗啦——

    杨婉婷突然探出胳膊，将白幼薇搂入怀中，语气近乎哽咽：“白幼薇……妹妹……”

    ‘私生女’、‘怪胎’、‘祸害’……

    诸多的刻板印象，似梦魇般汇聚脑海。

    以至于耳鸣声不断。

    杨婉婷摇晃着脑袋，将腌臜统统丢弃。

    白幼薇……她是无辜的！

    她终究，都是自己的亲妹妹！

    “呜……呜……”

    杨婉婷小声哭泣，内疚不断：“妹妹……都是我不好……”

    客厅的气氛，逐渐降温。

    唯有杨婉婷的抽泣声，源源不断。

    穆凡注视着眼前破镜重圆的场景。

    心里，也荡漾着万千复杂。

    隔阂在消散。

    芥蒂在减退。

    还差最后一把火！

    穆凡扭头，将视线聚向摆放在茶几的蛋糕盒上。

    心里，顿时想到了好主意。

    甜品，能让人放松心情。

    生日蛋糕，能让人忘记烦恼。

    穆凡打算用白颂芝买的这个蛋糕，彻底消除彼此的心魔。

    ……

    小区外的旅馆内。

    白颂芝坐在床边，望着天花板的昏黄灯盏，发着呆。

    “白幼薇……她长大了……”

    “模样……也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更漂亮……也更像大姑娘了……”

    “只是——”

    白颂芝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厨房里的场景。

    做红烧鱼时，她能够感觉到，坐在沙发上的白幼薇，在说些什么。

    回眸的瞬间，恰好母女二人的目光，撞了个满怀。

    并没有任何喜悦。

    有的，只是淡然和冰冷。

    像是……在注视一个陌生人。

    “唉……”白颂芝微微叹气。

    她站起身，迈着蹒跚步伐，坐在椅子上。

    同时，从衣兜内侧掏出一个塑料袋。

    小心翼翼地打开。

    呈现的，是巴掌大小的记事本。

    记事本里，并没有写文字。

    而是几张用固体胶粘起来的泛黄老照片。

    老照片是邮票大小。

    虽然颜色是黑白。

    但照片里的人物，却清晰可见。

    那是个襁褓中的小女孩。

    由于是早产儿的缘故，她两侧的肋排也微微凹陷。

    面色蜡黄。

    尽管用棉布包了好几层，给足她温暖。

    她的脸上，也没有露出任何笑容。

    而是宁静的清幽。

    “呜……”

    白颂芝再也无法抑制紧绷的神经。

    她捂着嘴巴，放声大哭。

    “薇薇……我的孩子……”

    “如果……如果当时，我没有把你送出去。”

    “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

    “都怪我……错信我的妹妹……把你交给她照顾……”

    “都怪我……没有足够的钱……还清抚养费……”

    “要是我能早一点……”

    泪水，浸湿了白颂芝的眼眶。

    她探出布满皱纹的手指，缓慢抚摸白幼薇曾经的照片。

    “薇薇……这是你刚出生时的样子……”

    “这是你出生100天的样子……”

    “这是我抱着你……四处借奶粉的样子……”

    “这是你一岁的样子……”

    “这是你两岁的样子……”

    “这是你三岁……四岁……五岁……”

    哗哗哗——

    白颂芝将记事本翻得纸张作响。

    却再也没有白幼薇的影像。

    她失声痛哭，泪眼婆娑：“从六岁开始……我就见不到你了……”

    “白幼薇……我的女儿……”

    “如果……如果啊……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我除了能够想象我们未来的幸福生活以外……我还能想象到什么呢？”

    “白幼薇……过了今晚……我就离开了。”

    “穆凡他很好……我很放心。”

    “和他相处的时候……不要惹他生气……”

    “也不要挑食……要好好吃饭……每天都要洗澡……好让身体暖暖的……”

    “另外……不要熬夜……要保证睡眠……”

    “还有……要去交朋友……”

    “不用很多也可以……能够信任的朋友……几个就足够了……”

    “虽然妈妈做的不好……但你也要努力生活……用善良去包容这个社会……”

    “即使遇到不开心的事……也不要垂头丧气……”

    “不要暴饮暴食……不要沾染香烟……也不要碰酒精……”

    “身为女孩子……要学会买化妆品打扮自己……”

    “还有……还有……还有好多好多事情……”

    “我真的……真的……好想和长大后的你……说几句话啊……”

    白颂芝抽泣、哽咽，泪流满面。

    她踉踉跄跄起身，锁上了屋门。

    紧接着，走进浴室。

    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在手腕处割了个缺口。

    将整条胳膊，伸向了放满温水的浴缸。

    “白幼薇……我爱你……”

    “但我没法……原谅以前的自己……”

    砰！！！

    紧闭的锁芯，被一脚踹开。

    见到浴室的场景。

    穆凡下意识地用手遮住白幼薇的眼眸，扭头道：“快，叫救护车！”

    ——

    夜，静得出奇。

    重症室外的长椅上，坐着沈欣、高飞、杨婉婷。

    穆凡趴在医院的窗台上，望着黝黑的夜空。

    同时，手里转动着高飞给的香烟。

    有好几次，穆凡都有拿打火机点燃的想法。

    但最终还是控制住了。

    索性，用手指捻动香烟，将里面的烟草全部挤出来。

    窣窣——

    衣服的摩擦音，从身后响起。

    一只纤细的小手，突然窜出，将香烟夺过。

    紧接着，丢进了墙角的垃圾桶。

    “不可以……碰香烟……”白幼薇清幽呢喃。

    穆凡叹了口气，情绪十分压抑。

    他并没有想到，白颂芝居然想用极端的方法，结束自己的生命。

    如果不是白幼薇的那句‘她会死吗’，提高了众人的警惕。

    岂不是……

    穆凡打了个冷颤，毛骨悚然。

    不敢继续往下想。

    “穆凡。”清幽的语调，再次响起。

    穆凡回过神，擦拭额头的汗珠：“薇薇，怎么了？”

    哗啦——

    白幼薇一头扎进穆凡的胸膛。

    与此同时，搂住了他厚实的腰部。

    啪嗒——

    兔子布偶，从指尖滑落。

    掺杂着些许哭腔的轻盈语气，好似晚风。

    悠悠扩散，直至遥远的苍穹。

    “穆凡。”

    “薇薇……不想让她死……”

    “可以……救救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