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族有看透人心、蛊惑人心的能力，但此时他并没有用，明玉正用自己的小脑壳飞快计算这里面的得失。
诚然，她不认为自己有修仙的天赋，但她得活下去啊，不想浪费生命。
蓬莱宗显然是一个用修炼进度换生活质量的地方，很会卷，那她肯定需要别人帮忙。
明玉内心闪过一丝失望：她以前是干个体户的，自己是自己的老板，怎么偏偏让她到这种地方来。
不过还好，筑基完了就达成了门内指标，应该就不会管她了。
所以她需要尽快筑基。
“可以立誓。”她果断地说，“但是只能到我筑基。筑基结束，咱们两清。”
景鳞的脸上还是有一层不深不浅的笑，看样子也是料到了。
“那就定到你筑基。”他说，“到那个时候，我自然就走。”
明玉看他如此爽快，觉得这男主不算难说话，当即和他立了誓。
貌美大腿不抱白不抱。
明玉要去红灵秘境，就要先和自己的师父汇报。她硬着头皮天天去王景裕的门口打卡，敲门求见。
登门拜访的第三天，她终于见着了王景裕。
“你觉得你能进红灵秘境？你知道红灵秘境这次是第一次开，只放秘境认可的‘有缘人’进入吧？”
王景裕坐在红木案几之后，一只手打着算盘，一只手翻着记账簿子，抬眼瞥明玉，“你是觉得自己有这个机缘能进去，还是觉得，你在秘境里找到比蚊子更好的猎物？”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他面带微笑，整个人说的话却有如寒冬腊月一般：“你要是想出去玩，我也不拦你，记得带上面饼子和水瓶，那秘境之外有一株巨大而常年盛放的樱花树，甚是好看。”
明玉看着他，知道他是不同意。但拐个弯，他的意思是自己能去红灵秘境外瞧瞧，那也有机会进去呀。
于是她立刻点头：“那就劳烦师父到时候带我去那樱花树之下瞧瞧。”
王景裕本以为她还要犟一犟，没想她顺着他的话说了，不去就在外看看。他瞧着蹦蹦跳跳离开的明玉，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等到了秘境开启的当天，明玉背着一个小挎包，准时出现在王景裕的洞府之外。他一见明玉的打扮，就忍不住想说教她，进秘境怎么能穿浅色的衣服呢？脚上也不应该穿靴，容易留下脚印被妖兽追踪。
他真是恨不得笑着把她数落一遍，但一想到她说自己不打算进秘境，千言万语还是全憋回去变作一个白眼。
金蝠子王景裕作为大长老门下二弟子，也需带着门内子弟前往秘境。
明玉站在他驾驭的飞行木舟中，小心地看他。
王景裕的余光也察觉到了，但他装没看到，也根本不和明玉说话。
站在他俩身后的众弟子互相看看，不知这对师徒怎么了。
木舟飞行速度极快，一个多时辰之后，就到达了红灵秘境之外，巨大樱树之下。
樱树常年盛开不败，此时更是到处溢光，枝枝簇满花苞，片片流光溢彩，就连明玉都能感觉到此处灵气的旺盛。
“靠近那一棵海樱树就能被拉入红灵秘境。”其他飞行灵器上的弟子说，“诸位，趁着其他宗门的人还没来，大家赶快，我先行一步！”
说着，他便从灵器上一跃而下，朝着海樱树扑去，身影也在接触到树顶的瞬间消失了。
然后，空中突传“噗”地一声，他又被原地吐了出来。
“啊啊啊接住我——”
没人接住他，于是他就这么掉入海中。
其他跃跃欲试的弟子也往下跳，有些顺利入境，有些也被吐了出来。
明玉这只飞舟上的人都有些迟疑了。
王景裕呵呵一笑，对木舟上众人说：“我要收木舟了。从这个高度掉入海中，也不至于淹死，恕不奉陪。”
他看了明玉一眼，刚想吓唬她两句，让她乖乖求自己放她到海樱树的沙滩上，却见她“脚下不稳”，摔出了木舟去。
王景裕立刻飞出木舟，抬手念风诀，想把明玉卷起来，却不见了她的身影。
糟了——！
王景裕意识到的时候，他也已经被海樱树吸引，眼前有一瞬间变得漆黑。
然后下一个瞬间他也被“噗”地一口吐了出来。
王景裕的木舟都没收回去，它下意识飞上前去，接住了王景裕。
“咳咳……哈哈哈哈哈哈哈！”
站在不远处的恒山派文月道人笑得抱住肚子，显然是笑疼了，她说：“小蝙蝠，今日可是第一次见你吃亏啊！你刚刚是想救谁？”
王景裕黑着脸从木舟上爬起来，拂了拂衣袖：“关你屁事。”
文月道人笑完了，对他挥挥手：“那我先回去了。红灵秘境只让它认可的人进去，你我都和它没缘分，就别纠结了。还是说你要等等刚进去的人？”
王景裕的脸又黑了三分：“等个屁！”
这么说着，他催动脚下飞舟，转头飞离了巨大的海樱树。
-
明玉只觉得眼前一亮。
双足之下，有软软的触感，她低头一看，原来是踩上了一片青青草地。
她左右张望，记起景鳞叮嘱她说的，红灵境果长在水中，因为制作这秘境的人喜好此果，必然在秘境内种了大量果树。但这果子十分难结，找得到果树，不一定找得到果子。
这片草地遥看十分平整，但仔细看看，会在这里那里找到隐秘的小坑洞。
每个坑洞里都有水，明玉便伸手下去，仔细掏那些坑洞。
“好痛！”
明玉猛地抽回手，发现手上被坑洞之内的枝丫给扎到了，冒出了血珠。
水里有枝丫，这种坑洞下大概率长了树木，这也是红灵境果的特征之一。
明玉换了一只手，更加认真地去摸。
大约找了半个多时辰，摸了半个多时辰，明玉总算摸到了两颗红灵境果。
这果子非常小巧，每颗只有石榴籽大小，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到隐藏在枝丫之中的果子。
红灵境果只能在水中存活，因此，明玉特意带了小瓶子，将果子和水一起装在了里面。
她本打算再找一找，但往前再走，就离开了青草地，眼前赫然是一片开阔的石子路。石子路的尽头，似乎有一个……集市？
有点意思啊。
明玉摸了摸袋子，里面放着内门弟子进红灵秘境发放的两张护身符咒和一瓶疗伤药，还有紧急从景鳞那边拿来的一片鳞片。
他的鳞片上有咒法，可以抵抗一次金丹境界之下的攻击，是景鳞主动给她的，就算之前带她上来的代价了。
鳞片肯定可以买到好东西，但她是有点不想把鳞片给出去的，毕竟鳞片本身也是非常不错的好东西……
弯弯小路通向集市，明玉走到集市牌坊之下，看到了一块石碑。
“千金难换”。
她正琢磨着，就见有个全副武装的修士进了市集，开始在各处摊位上挑拣东西。
这些只在最前方放着一柄秤，示意将钱财和灵石放入摊位上的秤内。修士看中了一枚灵戒，刚想拿起端详，却发现根本拿不起来，于是尝试着往秤内放灵石。
因没有标价，他尝试着往里加灵石。可放了约有一百枚下品灵石，那戒指还是拿不动，便收了灵石走了。
过了一会儿，有个女修也看中了这枚戒指。
她出手就是十枚中品灵石，但戒指还是纹丝不动。那女修咬咬牙，又往那秤上加中品灵石，一直加到将近一百枚中品灵石，她才从摊位上拿起那枚戒指。
百枚中品灵石顿时全部消失，而那女修也用灵识探得戒内乾坤，发现了好东西，喜出望外地走了。
……百枚中品灵石的价值，少说也抵得上千两黄金。
难怪叫“千金不换”了。
明玉有点后悔，她应该先找内门弟子借一点灵石。
她在口袋里翻了翻，除了符咒和鳞片外，就只有那个装着红灵境果的瓶子，这肯定是不能拿去交换的。
红灵秘境应该是个非常大的秘境。
里面除了制造秘境之人布置的普通山岳河流，灵兽峡谷之外，还有若干肆意妄为的空间，遍布着只有制造者能解释的规则。
比如这一处市集，这“千金不换”的集市，就是制作者刻意放置的奇遇地，至于能拥有什么样的奇遇，完全看个人造化。
这处市集不大，一共也就三五十个摊位，但市集上的修士寥寥无几，最多也就十个。
有个别几个的确用灵石、符咒、法器等等交换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但也有好几个人拿到东西之后大失所望。
大部分人是在换法器、符咒之类的东西，明玉却在持续关注那些看上去没什么用的玩意儿，以她的经验，在这种地方淘宝，一定要找看起来很普通的东西，那些东西里反而容易出宝贝。
她看到桌上有一个小瓶子，上面贴了字条“空瓶”。
明玉往里看了一眼，的确是空的。
这东西怎么都拿得出来？明玉绕着它转了转。
“那个瓶子上有一点灵气，但里面啥都没有。”刚和她换过发卡的女修走过，幽幽说道，“超过五枚灵石，大概又是垃圾。”
明玉看那瓶子也觉得不像是纪念品。
她想了想，把景鳞给她的一百块手搓灵石放上去，果不其然不够。于是她又往上加了一张蓬莱宗给的护体符咒。
还是不太够，那旁边的女修有些好奇，就从兜里拿了几块灵石：“我送你几块，看看这玩意儿什么价值。”
明玉顺利拿到了瓶子。
这的确是个空瓶，但就在她拿起的瞬间，她也感知到了这个瓶子的用法……
她从口袋里掏出当午饭的鸡蛋，放到瓶口，尝试放进去。
瓶口的鸡蛋消失了，里面还是空空荡荡的。
明玉展示给旁边看热闹的女修：“你瞧。空的。”
那女修惊讶地接过来翻看：“真的没有了。奇怪，上面没有乾坤袋和戒子空间的禁制啊，怎么做到的？”
明玉将瓶子拿过来，随便一倒，那只鸡蛋就掉了出来。
她对那女修说：“这是个障眼法。每次只能放一样东西进去，但放进去之后，只有放东西的人能拿出来，而且是感知不到放进去的东西是什么。”
女修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也就是说，这瓶子上有一个可以躲过灵识探知的障眼法？”
明玉点头。
“那怎么会这么便宜？”旁边摊位上的修士也好奇地过来问。
明玉思考道：“大概是因为每次只能放进去一个东西的关系吧，而且不能比手掌大。”
这也很不得了了。
不少牛皮的法器也就这么大，如果能收到这个瓶子里还不被发现，那简直就是一个绝好的藏宝法器。
“我出五十上品灵石跟你换。”旁边摊位上的修士说。
“我出一百！”女修声音陡然拔高，“一百上品！”
“一百，你家里有灵石矿吗？”旁边那摊位上的修士双眼一瞪，但他显然不想让，又说，“那我一百一！”
女修嗤笑一声：“打发叫花子啊你。三百上品，这样可以了吧。”
其他走过来的修士听到这里，都摇头走了。
这女修家里怕是真有矿。
明玉当然不会拒绝，她高高兴兴地把瓶子给了过去，拿到了一只沉甸甸的灵石匣。
匣子减轻了里面灵石的重量，方便携带。
拿到匣子后，明玉也不和其他人多说，直接冲向了另外一个摊位——她看中了摊上的一本功法。
这本功法名叫《杂乱灵根种植法》，顾名思义，就是三灵根及其以上灵根可以修的功法。
有意思的是，这里的修士基本都是双灵根或单灵根，只有明玉一个人是三灵根，所以没人和她争抢。
明玉高高兴兴地往秤上放灵石。
刚放一百枚，她的表情还比较正常，但越往后放，她就有些绷不住了。
最后，她以两百九十九枚上品灵石的价格，拿下了这本功法。
真的好贵呀！
明玉内心抹泪，但这书对她来说真的很重要，所以花这么多钱，她也觉得值了。
明玉觉得自己真的好穷，她好想赚钱。
不过这次也差不多了，明玉已经得到了此次最想要的东西，于是准备离开市集，原路返回离开红灵秘境。
就在此时，她听到旁边摊位上传来微弱的“叽叽”声。
嗯？
叽叽？
她皱眉望去。
一只脖子上挂着圆圆铃铛、黄不溜秋的小仓鼠正眨巴着眼，朝她看过来。
见她有反应了，立刻手舞足蹈，在摊位上蹦跶起来，像是孤岛求生时看到远方路过游轮的野人一样。
明玉：“……”
虽然不太明白这个小老鼠是啥意思，但她姑且还是过去了。
小仓鼠被关在笼子里，上蹿下跳左三圈右三圈了半天，一扭头发现明玉还是没看懂，气得翻了个白眼。
明玉：“……”
干嘛啊，怎么还生气了？
小仓鼠叹了口气，最后张开嘴巴，往里指了指。
明玉：“……你早说你饿了呗。”
小仓鼠：“叽叽叽！”
这不是不能说话吗！
明玉掏出自己作为午饭的鸡蛋，剥开蛋壳，掰成几块放进笼子里。
小仓鼠那叫一个感激涕零，它“叽叽叽叽”地开吃了，只三秒，就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了，它还不忘打个嗝。
好像有点可爱。
明玉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块中品灵石，放在秤上。
她尝试打开笼子门，但笼子门纹丝不动。
看来这小家伙也不便宜。
“你别试了，”和明玉交换了空瓶的女修说，“我往那秤上放了一千上品灵石都没用，它就是换不到。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宝贝，能值这么个价钱。”
跟在女修和明玉旁看热闹的人听到这，都撇撇嘴，转身去看别的东西了。
等到周围人走得差不多，那女修才压低了声音，对明玉说：“这小老鼠铁定是个灵宠，我要没猜错，应该是寻宝鼠。要不是我身边灵石不够，我肯定会把它换出来。有了它，世上珍宝千千万，你都能通过它看得一清二楚。”
明玉惊讶地看她：“有这么厉害？”
女修点头：“有这么厉害。”
小仓鼠点头：“叽叽叽叽叽。”
明玉和女修低头看它，发现它抱着手臂，若有所思，像是在附和。
女修叹了口气：“好可爱，好厉害哦，但是我没钱，你也没钱。小妹妹，你还是去找找其他有用的东西吧。”
说罢，她转身走了，不再留恋。
留下来的明玉和小仓鼠面面相觑。
事实就是，明玉其实不是没钱。
景鳞除了被她磨着手搓了一百块灵石外，还额外给了她一块鳞片，新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