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棠把面具男子带进会客内厅，让喜儿端了些茶水过来，面对面坐着。
“不知公子贵姓？”
面具男身着深灰色草染长袍，有些脏乱，一头墨黑色清亮的长发用草木搓成的长条束着高尾，在这炎热的天气里看着就很清爽，半边未被面具遮挡着的脸部也棱角分明，眼睛深邃有神，感觉带着邪气，难怪沈滔曾说有一种可怖感。
他歪斜地坐在凳上喝起茶，“无名无姓，家中排行第九，人称阿九。”
既然知道家中排行第九，怎么可能无姓？只怕是不想说出来而已。
有一个称呼就可以了，沈清棠也不是钻牛角尖的女子。
“阿九？我听说你向来自由，为何这次来沈家找活计？”
“哎，人生在世，不就图一个钱吗？你看看我穿的，已经沦落到要捡别人不要的衣衫了。而且...”阿九止了止话头。
沈清棠端庄坐着，如春山般的眉毛向上提起，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而且...听闻沈家布庄即便关门，钱多事少，会些功夫的都来了。不过我起的晚来的迟，看见一群人从沈家出来，以为招到了呢。我就去张家那里吃了碗馄炖，谁知道又听见他们讲沈家女儿眼高于顶，要令阳王世子那样的仙人之姿才会入眼，我就来碰碰运气嘛。”
世子，又是世子，好像她做的每件事在他人眼中都是为了他！
什么时候她沈清棠才能永远和他割席啊！
沈清棠撇撇嘴，“他们误会了。”
谢玖慢悠悠地拿起桌上一根香蕉，“不过照我看来，确实如此。”
沈清棠有些意外，“哦？何以见得？”
“如果沈小姐要找世子那样的，估摸着也不会让我进门吧，毕竟我这丑陋的样子很多人...”
“没有，”沈清棠打断他，“我并不觉得，而且长得英俊又如何，相貌是父母给的，最重要的，是没有害人之心。”
“沈小姐着实让人意外，跟我想象的很不一样。”
沈清棠“嗯”了一声，看着谢玖，想要听他下面说的话。
“没什么。”谢玖吞下最后一口香蕉，站起身，“目前这情况看起来我这是已经通过小姐的考验了？不用演练给小姐看？”
“我们见的第一面，阿九就已经通过了。”
谢玖抿嘴小笑了一下，“那好，明天第一天吧，告辞。”谢玖甩甩手就出门了，只剩下喜儿站在沈清棠后面一脸愁容。
“小姐，当真要请他吗？他看着怎么都不像一个好人。”
沈清棠看着谢玖的背影，“挺好啊，我挺满意的。”
“小姐...”
谢玖出了门直行上山，进去一个小竹屋，三个人持腰刀立马单膝跪地。
仔细一看便知他们就是先前应招跑堂的两排男子其中的三个。
“对不起将军，属下之责，请将军责罚！”
“都起来吧，沈清棠心中早已有人选，你们表现再好也无济于事。”
阿水有些激动，“那我们就要放弃这次机会吗？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沈清棠可是最有可能拿到皇宫通行券的人！”
谢玖拆了腰带，净着手，挑起眉，“说来也巧，她心中人选便是我。”
“为何？难道...”
“别疑心了，我之前教训人的时候被她见到。不过，这沈清棠貌似与传闻不服。”
年纪较小的阿晏立马接话，“就是啊，都说这沈家小姐长相粗俗，完全就是谣言啊！长得那么仙女。”
阿河用未出鞘的刀戳了戳他的腰，阿晏：“对不起将军，是阿晏失言了。”
沈清棠自穿越以来，出门在外都是戴着面纱，以前的“沈清棠”钟爱浓妆艳抹，虽然和沈清棠长得一模一样，但脾气心性也失去原本应有的清冷气质。绣坊中人开始见到她未戴面纱的模样，也曾在背后狠狠地惊艳过一把。
谢玖这才回想起来，在门口遇见时她确实戴着面纱，到了内厅就取了下来，也就...还行吧。
“沈清棠那边有我，你们就好好盯着皇帝那里的动静，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汇报。”
三人跪地，握拳，“遵命！”
次日，是10月以来少见的阴天，天空灰蒙蒙的，刮着小风，让人感到舒适畅然。
这种天气，最适合外出了。
沈清棠的上午如平日一般在绣坊，谢玖也如昨天所说准时上岗，一直在布庄里面和沈滔学习折叠衣物，方便对外展出。
以包吃为由，让谢玖留下吃了午膳，就带着他往山上走去。
谢玖看路线眼熟，坏笑道：“小姐这是想去我家？”
谁想去你家啊...
因为请了阿九这个跑堂，沈清棠就没让喜儿跟着，阿九的身法也比较靠谱，上山比较累，就留着喜儿在家照顾楚韵了。
“对了，你家也是住在这山上？竹屋？”
“也？小姐这是去会见情人？”
沈清棠不想理会他，自顾自地往山上走。
到了山顶，深黑色的大门还是紧紧闭着，但是前几日她帮忙收的布料和丝帕已经全都不在了。
沈清棠转头问阿九，“阿九，你在安平县也好一段日子了，也住在山上，你见过这家人家吗？”
谢玖耸耸肩，脸上露出漠然的神色，“从来没有。而且我家在山腰，没事谁跑山顶上来啊，又没个寺庙什么的。”
沈清棠想了想，阿九说的也没错，她这两次在进山过程中都没遇见到过旁人。
只是这样她对这织坊的主人更加好奇了，那么出色的扎染技术，如果能够合作，肯定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能解决掉沈家布庄的难题。
真是可惜，天天守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
谢玖看沈清棠陷入沉思的模样，瞬间了然，敢请这小姐是真来做事的。
不是说沈清棠好吃懒做，只知道吃喝玩乐吗？
不过想到这家织坊店幕后的老板，谢玖不禁翘望，这沈清棠还真跟令阳王世子缘分不浅，如果她真知道了，真想看看她的脸色。
“如果小姐想找织坊的话，我倒是知道一家靠谱的，不知道小姐看不看的上？”
沈清棠回望过去，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那走吧。”
谢玖歪着身子，低的那边朝向沈清棠，“小姐就这么相信我？”
“你现在是我的跑堂，四舍五入也是我的人了，是要给你发薪水的，你应该知道好处坏处不是吗？”
这小姐还真有两把刷子。
谢玖把她带去一家小织坊，比较偏僻，是喜儿也未曾带她来过的。
沈清棠到处转了转，摸了摸他们织染出来的布料，无功无过，可是没想到老板居然提出合作的话是市场价的一半！
这样沈家布庄起码能减少一半的成本！
沈清棠觉得不可思议，一遍又一遍问这个老板，确定没搞错？他们都不要成本都不赚钱吗？
老板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其实这家织坊是我们的副业，我是永州楼的老板，这个织坊也没多少布庄和我们合作，还有很多的布料堆积在仓库里呢。”
永州楼，安平县最大的酒楼，里面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可能一盘菜的价格，普通百姓得累死累活半个月。
沈清棠面纱下的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果然高手在民间，看这老板憨憨的气质，穿着也挺平凡，谁知道是深藏不露。
“好吧，那我们签份契约吧。”
老板也很爽快答应了下来。
自从沈清棠清醒过后，沈家布庄也恢复了营业，差点就和邻居的织坊签下续约，是沈清棠及时拦了下来。隔壁织坊不仅要比市场价贵，质量也没有市场上流通的布料精细，典型的熟人专门宰熟人。
沈清棠拿着契约，踏出大门，心情颇好地笑了起来。
谢玖倚靠着门边，双臂交叉在胸前，“小姐这么高兴？”
当然，这可是她找了好久的合作织坊啊。
沈清棠回头，眼睛里全是如愿以偿的高兴，“这次你有功，想吃什么我请你。”
谢玖转了转眼眸，扬起嘴角，“不然就永州楼吧。”
“要不换一个？”沈清棠有些窘迫。
谢玖看她这幅模样，心情也更好了些，“阿九既是小姐的人，凭小姐定夺。”
这话，要不是沈清棠是现代人，还真有点接不住，像阿九这样的男子，恐怕在21世纪都是众多女人的暧昧对象。
自己在想什么呢！
她摇摇头，努力把自己一些不合时宜的想法抛出脑后，“那就去茶馆吧，热闹，我还没去过呢。”
谢玖抓住话中漏洞，“小姐连茶馆都未曾去过？难道只去永州楼消费？这对自己的跑堂可不太好吧。”
呃...怎么解释感觉都不对吧。
“我的意思是...”沈清棠支支吾吾地，“那家茶楼有段时间没去了。”
谢玖挑眉，没有说话，迈着步子向前走，沈清棠也很快追上了他。
因为天气舒服，大街上出来摆卖的商贩更好，人来人往的。
“威猛冲啊！”
“威猛加油！”
“赢了，威猛赢了！”
“还是少爷的威猛强，打得白毛毫无还手之力啊！”
一听就是拍马屁的方式，却对曲子皓很是受用，“也不看看是谁选的，老子的眼光就是好！”说完瞥见不远处的身影极其眼熟，定睛一看，那不是和他作对的沈清棠吗？！
他扒开围在身边的下人，踱步走在正在看些小玩意儿摊的沈清棠面前，假惺惺地说：“哟，这不是咱沈家小姐吗？”
又看了眼她旁边的谢玖，歪了歪头，“不是，这世子不要你，你也不能随便找个丑八怪啊。”
旁边下人也跟着起哄，曲子皓笑眯眯地凑到沈清棠耳边，不怀好意道：“这样，当本少爷好心，你就跟了我当我的第八个小妾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