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错了。”白素贞缓缓启唇，“我阻止得了你。”

    下一秒，白素贞竟以自己最后的妖力阻断了青琉输入自己体内的修为，让他再不能为她输送妖力疗伤。

    感受到自己输入白素贞体内的修为都被反弹了回来，青琉不可置信地望向白素贞：“姐姐，你……”

    “姐姐以前不是教过你，没有结果的事情就不要去做。如今我已经油尽灯枯，你就算将你全部的修为都输送给我，都不可能救得了我。”说到此处时，白素贞对青琉淡淡一笑，“既然如此，无谓浪费你的妖力。”

    “所以，你就要我亲眼看着你死吗？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问完这个问题后，青琉缓缓地将自己的视线落定在法海身边的许仙身上，“就为了这个已经忘记你的许仙吗？就为了这个薄情负心的许仙，你就让自己神魂俱灭？”

    听到了青琉口中的“神魂俱灭”四字，许仙立即对青琉反驳道：“不可能，法海的收妖金钵只会将白素贞打回原形，绝不可能让她神魂俱灭。”

    “不错，法海的收妖金钵根本就不可能让我姐姐神魂俱灭，可是——”青琉望向许仙的目光如同这世上最锋利的刀刃，仿佛要将他千刀万剐，“可是许仙，你却能够让我姐姐神魂俱灭！”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明白吗？”青琉看向许仙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傻子，“许仙，你再重新好好地看一看这洪水人间，如果你还不明白的话，就真的是连一条狗都不如！”

    许仙依言再次望向这浩渺人间，由于施法者白素贞已被制服，故而为白素贞所控的洪水也不再涨升，而是开始退潮，缓缓地回流到东海。

    而当钱塘的洪水全部褪尽后，令许仙和法海不可置信的事情发生了。原先被洪水淹没而溺亡的人们居然都开始渐渐地苏醒，没有一个人死于这场洪水之灾，而且，更令许仙和法海不敢相信的是，在这场洪水褪去之后，原先弥散于钱塘的可怖瘟疫也随之消失了，原先染了瘟疫的百姓在经历了这一次洪水淹亡、再重新苏醒后，竟都不治而愈地恢复了健康的身体，不再为疫病所困。

    “怎么会这样？”许仙手中的捉妖金钵忽然“哐当”一下掉落至地，他不可置信地望向青琉，“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所谓的水漫金山根本不是涂炭之灾，而是姐姐耗尽自己的千年妖力，来为你洗净钱塘的可怖毒疫。”

    “所以……这就是白素贞神魂俱灭的原因吗？”

    “是的。”青琉对许仙回道，“不然，你以为光凭你手中的捉妖金钵，就能让我姐姐受此重伤吗？”

    听了青琉的话，法海仿佛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一般地说道：“难怪白施主在先前会无缘无故地吐血，原来，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为催动这一场水漫金山而身负重伤。”

    “为什么？”许仙的眸光中满是不解，“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还不是为了你。”青琉对许仙答道，“姐姐这样做的原因只可能是为了你，因为她不想你牺牲自己去消除钱塘的这一场毒疫，因为她不想你死，所以她选择了牺牲自己。”

    “为什么？”这一次，许仙不是问青琉，而是走到了被青琉抱着的白素贞的身边，对遍体鳞伤的白素贞问道，“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听到了许仙的声音，白素贞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疲倦的双眼。

    再度望向许仙之时，白素贞的眸中没有一丝光亮，有的，只是如枯井一般的死寂。她缓缓启唇，声音虽轻但却极坚定：“因为——我要你后悔。”

    “那你成功了。”说完这句话后，许仙顿了顿，继续说出了他的第二句话，“但我不会让你死。”

    话落，许仙便自袖中飞出一根金丝缠绕上白素贞的手腕，然后，他开始借着这根金丝将自己的仙力缓缓地输送入白素贞的体内，然而，出乎许仙意料地，他输入白素贞体内的仙力竟全部顺着金丝逆流了回来，他根本就无法将一丝自己的仙力输入白素贞的体内。

    “为什么会这样？”许仙不解地望向白素贞。

    白素贞却好似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一般，对许仙微笑着答道：“我既然要让你后悔，当然就不会给你一丝救我的机会。”

    许仙明白了：“是你自己在用自己最后的妖力在抵抗我。”

    白素贞唇角轻勾：“是又如何？”

    “你是不是疯了？”许仙担忧地望向白素贞，“你再不让我救你，就真的来不及了……”

    “你真的很想救我吗？”

    “是。”

    “好，那我给你一个机会。”白素贞看向面前的许仙，这一次，她的眸中重新染上了几许微弱的希冀之光，“许仙，你告诉我，你是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三秒的沉默过后，许仙终是启唇给了白素贞答案：“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了，但现在不是讨论我记不记得你的时候，你先让我救你，不然的话，就真的来不及了。”

    “不必了。”白素贞回绝了许仙的救疗，“因为——我的魂魄已经开始碎裂了，身为医仙的你，应当知道，一旦魂魄开始碎裂，那么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她。”

    数秒的沉默过后，许仙终于明白了白素贞的用意：“所以你刚刚跟我说那些话，就是为了故意拖延我救你的时间，你故意等到此刻才说，就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打算过给我救你的机会。”

    “没错。”白素贞承认道，“我既然要让你后悔，又怎么会给你弥补的机会呢？毕竟，死了的人什么都感受不到，只有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我要你永远痛苦，永远欠我。”

    “好，你做到了。”说完这句话后，许仙朝白素贞问道，“可是，你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许仙，对于我而言，只要我的目的达到了，那么就是值得的。至于我的目的么，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你这一辈子都别想忘记我。就算你不记得我们的过往，不记得我们的感情，我也要你今生今世永远记住我，永远亏钱我，谁让——你欠了我一条命呢？”

    “姐姐，别再说话了，你的身体已经开始变透明了，你现在的话说得越多，只会让自己越快消散，算我求你，不要再说了。”青琉对怀中的白素贞恳求道。

    然而白素贞听了青琉的话，却并未停止说话：“我的傻妹妹，就算我不说话，我也一样会灰飞烟灭的，既然如此，还不如让我在完全消散以前说完自己想说的话。”

    “好。”青琉强忍住眼眶中的泪，“姐姐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死之后，不要去向许仙寻仇。”

    闻言，青琉垂眸沉默了一瞬，但最后他终是答应了白素贞：“好。”

    “我死之后，你要好好修炼，提升自己的妖力，毕竟……以后姐姐不在你身边，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好。”

    “如果自己一个人修炼得无聊了，可以多练习一下自己的厨艺，你的如意糕和樱桃酒酿其实做得很不错，以后倘若有机会遇到自己心仪的女子，可以做给她吃。”

    “好。”

    “如果……你觉得现在的记忆带给你太多痛苦的话，我现在可以帮你抹去遇到我之后的记忆，这样，你就不会因我的死而痛苦了，好不好？”

    “不好。”青琉猛烈地摇头，“我不要忘记姐姐，我不要忘记你，我不要……”

    “好，那就不忘记。”白素贞用哄孩子的语气对青琉哄道，“你看你，总是像个孩子，姐姐刚刚只是询问一下你，又没有强迫你要忘记我，你啊……”

    白素贞说到“你啊”的时候想要抬起手摸一摸青琉的头，然而她做抬手动作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半截手臂已经消散不见了，她只能停下了想摸青琉的头来安抚一下他的动作，然后，她勉力对青琉莞尔一笑：“青琉，看来真的该是时候说再见了，哦不对，也不应该说再见，因为——神魂俱灭的妖是无法进入轮回的，是不会有来世的，所以……”

    白素贞将目光从青琉身上转移到了许仙身上：“我们不会再见了，永生永世，我们都不会再见了……”

    话落之时，白素贞的身体完全消散，化作了飞灰轻尘，零零散散地飘落于空荡荡的半空。

    而在白素贞消散以前，望向许仙的那最后一眼，她依稀看到了许仙眼角淌下的泪。也许，即便是忘记了她，他的心里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她的吧。

    只可惜，他终究是没有记起她。

    直到她死，他都没有记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