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三样东西是无法隐瞒的，咳嗽，穷困和爱，你越想隐瞒越欲盖弥彰。

    曾经读到这句话的时候，温凉很是不以为然，她从来都信奉人定胜天，咳嗽可以隐忍，穷困可以貌似光鲜的外表掩饰，知道遇上了真正的爱情，她才意识到，此言非虚。

    专辑中的歌曲录制完成之后，接下来需要精雕细琢的步骤就是歌曲的MV。华安娱乐签约的艺人数量少，对每一个艺人都很大方，为了虞音的新专辑联系的甚至都是在影视圈颇具盛名的导演和摄影师。拍摄和视觉化的呈现不是温凉擅长的领域，她本不用跟着参与进去，但是每当虞音用那一双雾蒙蒙的，期盼着的眼睛望着她，她的心总是一软再软。而当从调度者的身份上退下来，拥有了闲暇的时光，也让她能够长时间的将目光投注在少年身上，看虞音穿着陌生的中国风宽衣博带羞赧又不适应的样子，看导演的镜头在晨光中捕捉他精致的侧影。

    眼前的，镜头里的少年，越看越觉得可怜可爱，好几次当微风吹动虞音柔软的发丝的时候，温凉都想伸出手去，去揉一揉那片温软，少年多半会红了耳朵，小鹿一样的眼睛羞涩地左右张望，但是最后还是会顺从的，依恋地将脑袋靠上她的手掌，像讨主人欢心的小狗一样亲密地蹭一蹭。

    但是不行，他们的爱情还是一株稚嫩的甚至还没能挣脱土壤的束缚，接触到阳关的小苗。被无数的或亲或疏的工作人员环绕着，毛栗子手持的小相机还拍摄着专辑花絮的Vlog，他们连眼神的交会都要掩盖在道貌岸然的工作外衣下，更不要想拥有什么超出界限的肢体接触。

    “温老师——温老师？”温凉收回思绪，有点奇怪地打量着眼前的导演江奇，江奇是导演界的新锐天才，在影视圈的名气正如自己在音乐制作领域的声望，为了表示尊重，她从来不对MV的拍摄指手画脚，两人之间也没什么交际。是因为什么，让这位因为恃才傲物的性格颇受非议的导演居然会用这样有点低声下气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江导，怎么了？”

    “呃——那个——”江奇挠挠后脑勺，他从小性子傲，对于求人办事的语气很不习惯，“温老师是这样的，咱们最后一首歌的MV表达的不是一种人类被自然玩弄在手心，渺小不安，但依旧不惜牺牲自己也要做出改变的主题吗？我想着，如果只是将自然设定成一个虚无的存在，小虞那边就相当于是演独角戏，要想完全表现出歌曲的内涵，有点难。但是如果能加入一个角色，扮演自然的具象化，拍摄和表达上门就要简单的多了！”

    温凉明白了江奇的意思，独角戏就连对演员来说都是不小的挑战，更别说对虞音。但是进度到现在，要另外再去联系合适的演员，对于Ava她们来说也是困难重重，所以江奇的意思是——“你想让我去演那个自然的角色？”

    “没错”

    不得不承认，在听到江奇的回答的那一瞬间，温凉心中有些窃喜。自己能够参与到MV的表演中去意味着能有更多的机会和虞音互动，而不是只能站在片场的边角干看着，熬上一整天才能在回程的保姆车里把小少年揪着亲个够本。当然更吸引人的，是在虞音音乐生涯的处女作中，自己不仅仅只是一个孤零零干巴巴的名字，停留在专辑和几首歌曲的扉页，而是能更多的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但是，面对这样一张重要的专辑，理智占了上风：“可是我一点儿也不会演戏，恐怕会让导演更头痛，也不一定能呈现出江导想要的效果。”

    “不会特别难，我只需要一个象征性的剪影，和几个固定的动作，就算是街上随便走过的普通人都能胜任。我希望你来表演，只是因为在场所有的女性和男性之中，除了虞音只有你的影子在摄影机里呈现出来的样子会最好看！”意识到温凉主观上并不排斥，江奇的谦和就像是早晨花叶上的露珠，转瞬即逝，最后甚至带了点逼迫的激将法，“你一定不会拒绝的吧!这张专辑你是制作人，你一定比我更希望他十全十美！”

    温凉的确没有拒绝，她按照江奇的要求穿上了罗马式的长袍，站在了纱幔之后，朦胧的剪影倒真有几分自然女神的样子。

    毛栗子是资深的“温凉吹”在此刻当然也不会落后于人，“果然！刚才江导还在这边问了一圈，我就说，温姐本来就是大家心中公认的女神，她来演自然女神才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唉，可惜只是拍一个影子，我包里的这些装备都没有用武之地。要是画上全妆，温凉肯定更好看！”方圆拍着自己大大的化妆包，十分遗憾，对于化妆师来说，摆在面前的神颜画不到，实在是一大憾事！

    “不是还有虞音能让你大展身手嘛！自然女神的影子已经这么完美了，小虞代表我们人类阵营更不能落于人后！”

    在方圆的手下，虞音的确是做到了出场惊艳。他身上披着薄纱制成的上衣，不规则的剪裁和结构，暗淡陈旧不均匀的染色，营造出属于末世的破败感。腰间被挂着弹夹和枪托的腰带勾勒出清瘦的腰线，耳边挂着的金丝单边眼睛是人类文明世界留下的难得的遗物。而在整体沉暗的穿搭风格中，左眼上挑的眼尾处坠下的一滴血色眼妆是唯一的亮色。

    温凉按照江奇的指示朝着虞音的方向伸出了手——这就是她所有的动作要求了——怪不得江奇信誓旦旦地保证从大街上拉一个人都能把这个“自然女神”的角色演绎好。

    而虞音，则是在距离温凉指尖几寸的距离处缓缓单膝跪下，头颅高昂，仿佛是在展现着人类不屈的傲骨，向自然宣战。但是微垂的眼帘，向前侧倾的肢体语言，却又能被解释成对于自然力量的顺从与屈服。将歌曲中想要表达出来的矛盾和纠结展现得淋漓尽致。

    但是此刻的温凉却没有心思思考歌曲宏大的内核和探讨的人类主题，她只觉得虞音眼角的那一点殷红就像是欲落未落的血泪，她像用指尖擦拭掉那一点泪珠，又像狠狠地按在少年精致的眼尾，晕开绯色，打破他面上一派淡然孤傲的神情。

    “好了！完美手工！多谢温老师帮大忙了！”江奇的声音响起的那一瞬，温凉就顺着自己的心意按上了虞音的眼尾。

    少年强装出来的淡然神色连一秒也维持不住，耳尖的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结结巴巴地制止道：“温老师——姐姐——，你别这样，外面好多人……”

    虞音眼角的殷红到底不是真正的血泪，只是方圆用彩妆和胭脂塑造出来的装造，被温凉的指腹的热度更快地晕染开，将虞音从眼尾到耳边都染上了绯色，反倒显得他红透了的脸庞没有那么明显。

    “哎呀，虞音你的眼妆怎么糊成这样了，那么漂亮的妆容本来咱们还想要拍个照留念呢！”

    “都怪我手痒，看那滴血泪的装造星期，忍不住上手研究了一下，谁知道一下子就融化得这么快，倒连累得小鱼儿也变成了一个大花脸。”

    虞音跟在温凉身后觉得自己的脸烫得都能煎鸡蛋了，看到工作人员在温凉得解释下半点不起疑地接受了这个可能性，甚至还用颇为惋惜地眼光看向自己，这才舒了一口气。

    MV拍摄周期短，不像影视圈那样会兴师动众地举办杀青宴，但是该有得红封，该送得奶茶和签名照少不了。被工作人员们簇拥着热热闹闹又依依不舍地上了保姆车，虞音和温凉才总算是隔绝了其他人得视线。

    一块温热的毛巾被扔到虞音手里，“快把脸上得妆容擦擦干净。都忙了一整天了，我想吻你！”

    虞音拾起毛巾，覆在面容上一下一下擦得仔细，但脸上的额红晕却比晕开的胭脂还要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