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建议你签约华安，是希望你在比赛的时候能够少受些外界因素的干扰。不是让你，用自己萌芽的名气给我顶锅的。

    你是我的学生，你愿意为我考虑我也十分感激。但是我更希望下一次回报给我的是更好的比赛表现。录音项链里面的数据交给我，Ava她们会有更好的办法处理这件事情。”

    虞音一边洗着杯子，一边脑海里盘桓着温凉刚才的话。虽然温老师是在表达不满但是想到她口中的，对自己，对自己的事业与未来的重视。虞音却又抑制不住的开心，真是该死！

    “虞音，你在这儿再洗下去，杯子的底都要被你擦穿了！”

    虞音回过神来，扭过头，却见是方知篱抱臂站在一旁。长相娇娆的少年挑挑修长的眉头，半是试探，半是打趣的问：“这是给温老师准备的？”

    “围着老师指点的选手太多，至少得排到后半夜去。我先过来给老师准备一杯焦糖玛奇朵，她怕苦嗜甜，得多放一点蜂蜜调味。”

    方知篱看着虞音嘴角含笑，一脸满足的模样，心下有了些猜想——这家伙平时待人虽然温和，但可从来没有过这样体贴的时候。只是，考虑到因为温凉到访，四周骤然活跃起来的摄像头，方知篱最终还是将心事按下不表。

    “老师，喝点咖啡休息一下吧。”虞音瞅准一个选手从录音棚里出来的时机，赶紧将手中的咖啡递到温凉身边。

    温凉抬头望他一眼，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今天一天她都在指导其他选手反而有些忽视了他，这个自己正经的徒弟。但是虞音却没有一点儿不乐意的神色，现在给自己端茶倒水还是一副满意雀跃的模样。

    而手边的咖啡呢，温度是刚刚好入口，甜度是刚刚好她最喜欢的份量。可是这世间最难的，就是刚刚好三个字，每个人的偏好千姿百态，不同之处微妙难以捉摸。要做到一切的刚刚好，得花费多少心思去捉摸一个人的喜怒哀乐。这样深重而真挚的情感，温凉不知道如何承受，但也不敢轻易挑明。少年和旁人不同，他还有着初涉世事的懵懂，说不定连自己对自己的心意都还看不分明，贸然提起，会不会反而让事情往不能控制的方向发展？过于冷酷的拒绝会不会刺伤少年稚嫩的自尊心？进而影响他比赛的结果？又或者，时时刻刻拷问着温凉，又让她不敢细想的是：面对着少年的双眼，自己真的能够坦然的，一点遗憾也不会有，一点后悔也不会有的说出坚定的拒绝的话语吗？

    所以，她只是装作若无其事地接过虞音手里的咖啡，用波澜不惊的音调对他道谢，只是望向少年的眼神却忍不住闪躲避让——她一生张扬恣意，不是一个会掩藏的人。但是此刻却不得不在进退维谷的困局之间，处处谨慎小心。

    而温凉这一切的纠结，虞音却浑然不觉。他从来没有想过，集训的这漫长的一个月内，他还有机会能够再次见到温凉。而只要能每天远远的看着温凉，他就已经足够快乐了。

    在忙碌的夜晚为温凉泡上一杯咖啡，他心中盘桓着的是知道对方小习惯隐秘的快乐得意；在温凉指导其他学生的时候，脑海中回想起的是温凉曾经对于自己的指点，一幕幕都是让人欢欣的回忆；而在温凉指导自己时——她往往对待自己比对待其他学生更加严厉高要求，但是看向自己的那一双桃花眼也要更加夺目，流光溢彩。而只要被这么一双眼睛注视着，虞音心中象征着快乐的小苗就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伸展枝蔓，恨不得一夜一件就成为一株顶天立地的大树。

    “小鱼儿，那个……温老师这几天帮我们改谱子累狠了，直接就在录音室的大沙发上面睡着了。我之前也是累的直接睡过去了，现在才反应过来，这可怎么办啊！”随着温凉的到来，小鱼儿这个谐谑的称呼也跟着扩散开来，而虞音或者因为和温凉众所周知的亲密关系，或者因为自身不俗的实力，虽然年纪小，但却隐隐成为了待定区男选手们的主心骨。

    幸运的是虞音的特殊身份并没有为他找来选手们的嫉妒。这并不是因为天赋异禀的年轻人本身的巨大人格魅力，这样的魅力在欲望和利益面前显然一点儿不够用。而是因为温凉的思虑周全，在她过来当指导老师的第一天就已经宣布，华安最终将从全球华人大赛的选拔中签约三个新人，而她则是经纪公司的考察前锋。

    门外的男生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眼下还带着青黑，在这寂然无声的夜晚，有些手足无措地等着虞音拿主意。

    “温老师的助理呢？或者节目组的生活导演？”

    男生挠挠后脑勺，“那两个姐姐在我还没睡之前，温老师就让她们别跟着熬，先回去休息了。”

    虞音回忆了一下录音室里的那张大沙发，宽阔柔软，睡上一个晚上倒也不打紧，只是选手们都走了，录音室空旷下来地暖不足，恐怕温凉会因此生病着凉。“好了，那你也先去休息，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就好。”

    那男生忙不迭点点头，交流音乐的时候，他只觉得温凉牛逼，性格又爽快，这下子才反应过来，温老师也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他会聊音乐，但却实在不知道怎么和睡着的漂亮女老师打交道。

    最后一个录音的男生也回去睡觉了，四下静悄悄的，只有虞音踏着一地稀碎的月光，从房间里抱出一床薄毯，又将步子放得极轻，极缓，走到温凉的身边。

    窗边的帘幕只遮了一半，莹白的月光像一层薄纱笼罩在室内，为温凉熟睡的美艳张扬的脸庞笼上一层温柔的光晕。虞音的呼吸也忍不住放缓了，他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感受到脚底传来的酸楚，才慢慢蹲下身子，将薄毯盖住那玲珑修长的身躯。

    薄毯落下，遮住了温凉的身体，却愈发鲜明地勾勒出流畅而又曼妙的曲线。如同月亮阴晴圆缺的变化，在最臻于圆满之处乍然收束，掐出最诱人的弧度。

    薄毯一直被上拉，直到抵到睡梦中人小巧的下巴。温凉仿佛感受到了什么陌生的触感，眼睫像受惊的蝴蝶，蒲扇振翅。

    虞音呼吸一滞，他几乎以为温凉要醒过来了！一瞬间，心如擂鼓，明明就算让最挑剔的目光来审视，他的所作所为也没有一星半点的不合适之处。但他却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心虚地恨不得拔腿就跑。

    幸好，幸好，温凉很快又恢复到了沉静的睡梦之中。虞音忍不住伸出手，却不敢触碰那天边月一般无暇的脸庞，最终只是摩挲了一下薄毯柔软的边角，好似不放心它的材料质地，又仿佛是在压抑心中的情愫。

    少年又用和来时一样轻缓的步伐走出了录音室，但是沙发上本该闭上眼睛熟睡的温凉却骤然睁开双眸。眼中哪有一丝半点的睡意！

    夜色遮住了虞音浮动的心绪，也遮住了温凉爬上红晕的脸庞。心中纠结烦躁的温大制作人裹着毯子狠狠翻了一个身！这老师也太难当了，明明是清清白白的师生关系，简单盖个被子的事情，也弄的自己怪紧张，拘束的。师生恋，果然让人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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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温凉来说，一个月的导师生涯，在识破虞音心意之后的日子里就变得难熬起来。还好学生够多，待定组的年轻人们也够好学，把所有的时间用工作填满，就不用去考虑那么多其他的琐事。

    而对于虞音来说，这段日子里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时光飞逝。一个月的时间倏尔而过，仿佛一眨眼，就到了复活赛的那一天。一转身，比赛结束，集训也接近尾声，温凉的大红色行李箱就被毛栗子一手扶着立到了录音室门口，为离别倒计时。

    “唉，总算是把复活赛这一关给过了。我今晚要飞E国和哪里的音乐人朋友有个制作要敲定，第三轮比赛没有之前那么激烈，十六位晋级八位。虽然是合唱的形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是你的朋友们无论是韩束还是方知篱个个实力不俗，和谁搭档你应该都不太可能被淘汰。这一轮比赛，我也试着放手让你自己去闯一闯。”眼看着一个月以来，虞音对于自己的依赖越来越深，好不容易结束了集训获得了自由身，少年定然迫不及待地要接着想尽办法找机会交流请教。

    温凉又不能把人拒之门外，但是纷乱如麻的心事又让她想找个地方暂时搁置这样的难题歇口气。

    只是看到虞音瞬间黯淡下去的眸光，虞音觉得心中一纠——这该死的心软病，连看人皱个眉头都发作，还怎么以秋风扫落叶般的无情拒绝少年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