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情。
宋世妍第二天下午才醒。
也是稀奇，手机一点动静都没有，连一条消息都没有。
这不像陆景宴的风格啊……
启了瓶红酒，自狭长瓶口灌进口腔，冰凉酒液顺着食道直达胃里。
手机在掌间打着圈把玩，靠在书桌边连着几杯下肚，才意识到这也不是自己的风格啊！
等男人发消息就是女人倒霉的第一步。
烦躁的抓了下秀发，把酒杯放回托盘，转身取了几张画纸平铺开来。
他不来烦最好，刚好空出一天来画图。
回顾每次见面，陆景宴似乎都是剪裁得体的西装衬衫，看着特别干练稳重但特死气沉沉，没意思。
那颗宝石给他设计个胸针，恰到好处。
相处的时间时间虽然不太长，但宋世妍对这种人不要太了解，那种腕硬道深却不显，你看着只是个矜贵倨傲的公子哥，实际上暴戾恣睢惹不得。
名利场上下来的，没几个表里如一的，谁都藏了点心思手段，桌面下的功夫。
陆景宴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一般都像个浪荡痞子，但也没少算计她。
只是在另一个方面单方面碾压了。
勾勒出大致雏形，宋世妍伏案画了一整个下午，直到初见雏形时才从抻了抻酸到不行的背脊。
这才惊觉，窗外早已是一片残光暮景。
渐隐的天幕挣扎出融金般的落日余晖，薄云流动被金边裹了个彻底，映红了整片天际。
她转了转发酸的腕骨，抄起手机，依旧一点消息没有，看了眼桌上刚完图的画稿，心中没来由的起了点躁意。
“叮咚。”
手机响的突然。
不是陆景宴，而是一条好友申请。
是林嬑。
她刚加上，对面就发来了两条语音。
“来不来修罗场，老吓人了。”林嬑故弄玄虚的说完话，发来两条视频。
宋世妍点开看了眼，她应该在一个私人拍卖现场，十里花廊爬满了紫藤萝，以深浅划分开来坠上碎钻星光灯带。
烟雾缭绕，霓虹闪烁，似乎还能听到流水的声音和…女人吵架的声音？
“什么情况？”宋世妍直接回了个电话过去。
林嬑似乎刻意压了声线，显得有些模糊，“沪上刘家你知道吧？”
宋世妍含笑敛眸，不止听过，还撞过。
她说的起兴，没察觉到宋世妍的表情变化，继续往下，“刘家那位爷前段时间不知道惹了谁被几家联手打压，刘老爷子出面才没了动静，结果他倒好。”
“趁着秦家二公子不在国内，酒后把人家养的情儿给办了，你说说，这不是扯着老虎尾巴喊救命找死吗？”
宋世妍星眸冷了几分，“所以呢？”
“全碰上了。”
林嬑抬眼，看了下不远处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场面，“都是狠角色，你确定不来？”
“地址给我。”
闲来无事，看戏八卦。
她到的时候，林嬑已经在门口等了她好一会儿，见她来忙抬了步子走上前。
这私人拍卖很讲究，在北城一处私人山庄内，外来车辆层层安检后才能进入庄园内。
受邀名单里出现的都是特老派的的权贵世家之后，不是你有钱就能进的。就像是考铁饭碗会审查三代，这些高门大族也特别在意宾客的背景。
听着特别虚浮无稽，但老一辈计较这些。
那沪上刘家便是如此，虽这两代稍见落魄不如以往显赫，但那老爷子身上赫赫功勋。
所以只要老爷子还在，不论那王八犊子有多顽劣，圈内人多少会给几分薄面手下留情。
“来了。”林嬑上前领着宋世妍往里走，耷拉着的小脸瞬间来了精神。
她特别喜欢宋世妍，就是没来由的喜欢。
“你怎么自己来了？”
也难怪要用八卦来诱哄她来作陪了，敢情是她哥不在她一个人闲着无聊。
“别提了，一大清早我哥和陆景宴就被叫走了，听说是国外出了什么事，赶着去处理。”林嬑挽着她的手臂往里走。
“你哥不是也去了吗？昨晚就从港城直飞纽约了。”
三家掌权人齐聚，但是却一点风声没漏？
看来事情不小。
宋世妍看了眼手机里被她设置了免打扰的亲哥，也有一条未读消息。
【宋靳行：我有点事得出国一趟，你待在燕京安分些，我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出了什么事你清楚吗？”宋世妍身行一顿，愣在原地看林嬑，神色暗了几分。
没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林嬑耸了耸肩，小脑袋晃了晃，满不在乎，“不知道，我哥走的急，我也没好多问，而且信息也没回。”
她晃了下手机上的聊天界面，绿油油一片，甚至连一条回应都没有。
还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就见周围宾客突然跟中了邪一样，步伐一致往后花园草坪上走，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不绝于耳。
“怎么了？”林嬑八卦之魂觉醒，随手抓了个身着小礼服的女人问。
“刘家的情儿和秦家闹起来了。”
宋世妍睨了眼这浩荡人群，看热闹还真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
话是这么说，她和林嬑也跟了上去。
这圈里养个妞不算什么稀罕事，多的是家族联姻后各玩各的，只要没闹到明面上基本上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儿。
但刘、秦两家养的还都不是什么懂事的，要不是家里老爷子压着，早闹开了。
她们到后花园时，两人扭打在紫藤花廊下，尽头罗马柱上清晰可见血迹斑驳，原本体面光鲜的礼服被扯的不堪入目。
讲真的，宋世妍活了这么久也在圈子里见了大大小小各种离谱场面，架也没少打，但还真是第一次见到情儿互殴的场面。
特别新奇。
他们年少时打架家里人不怎么管，只当作是小孩玩闹。现在身份不一样，所牵扯的人和利益更广，想弄人多的是不留活路的法子可以用。
庄园主也来得很快，抬了手就有两队安保硬生生给这两人拖了下去，一点面子没给。
甚至连件裹身的衣物也没有。
嫌脏。
来处理的男人眼风都不曾略过这两人，淡淡的转身面向来围观的宾客，云淡风轻的说了几句漂亮的官话。
宾客零零散散的离开，若无其事的回了前院。
宋世妍和林嬑也打算走，那男人却抬了步子朝他俩走来，目的特别明确。
他上下打量了眼宋世妍，眼里闪过一丝意外和惊艳，转瞬即逝。
他停在宋世妍两步之外的地方，眼中戾气一瞬凌厉的看着她，轻嗤了句，“听说有人动手，我还以为是你。”
听这话，像是熟人。
“你是？”宋世妍拧眉看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是谁。
“不记得算了。”
男人见她想不起来，双眸微微一沉，冷哼一声从她身边擦过。
这人刚走，甚至林嬑还没开口问，宋世妍就想起来了。
这人，她揍过。
…
甚至于当时因为气上心头，手上也没个轻重直接把人打进医院了，最后貌似是出国了，她再也没见过。
那男人走了几步，转身凝视宋世妍挺直的背影，手心溢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陆景宴和她真他妈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女人害得他现在看见她都有点PTSD了。
拍卖会后半段宋世妍都没什么兴趣，只当是陪着林嬑，她倒是拍下了不少稀奇古怪的老物件。
一直到散场，宋世妍才再次看见那男人。
“受人所托。”他言简意赅。
抬手的功夫，身后就有人递了个盒子给宋世妍。
打开，里面是一串红珊瑚手串，看着有些年头了。
宋世妍眼底闪过诧色，拿着盒子晃了晃，特傲的一句，“谢了，小豆丁。”
那是他的小名。
“你他…”
妈字还没出口，宋世妍已经拉开车门启动滑出二人视线。
林嬑憋笑憋地辛苦，却还是很体面的说了句，“受累。”
-
泡在温热的浴池内，宋世妍看着梳妆台上的盒子，无聊地打开手机，点开了和陆景宴的聊天界面。
来来回回打了几次，把“你什么时候回来？”改成了“手串挺漂亮的。”，最后按下了删除键。
她不知道该发些什么好，手边醒好的红酒一饮而尽，最后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
算了算时间，纽约那边早上十点，他应该能接才对。
但音乐声响了很久，直到“嘟”的一声，页面显示对方无应答才罢了手。
一连几天，陆景宴就跟人间消失了一样，一点消息没有。
她给嫂子也递了话，得到的回复同样是联系不上。
宋世妍走进卡丁车俱乐部，人不算太多。
她换了身红白色系的赛车服，觉得心里没来由的烦躁，在室外跑道上连着跑了四五圈都没停。
她玩车玩得早，就这条道上的基本没有能超过她的，几圈下来没了副手顿时有些没了兴致。
正打算跑完最后半圈时，另一辆卡丁车从她后方一跃而过，直接超了她的车。
轰鸣声裹挟着轮胎抓地擦出的声音在头盔中震荡，宋世妍眼底一沉，隐约可见擦出的火光。
有对手了。
对方似乎本身就是冲着宋世妍而来，特别刻意在她的赛道上驰骋，而且还只压她三个车位，对速度和道路的把控特别细致。
甚至于能预判到宋世妍想在弯道别他的心思，直接甩开她一路往终点狂奔。
宋世妍也没怂，油门踩到底很快就咬死了对方的车尾，直到穿过黑白格旗。
她输的并不意外。
对面的熟练程度远在她之上。
宋世妍摘下头盔顺了顺长发，看着不远处的另一辆车，目光充满了探究，等着他下车。
她想知道，是谁。
那人起身，摘下头盔同时看着宋世妍。
后者头盔脱手砸在地面，一路小跑，跃进他怀里，小脸深埋在肩头。
她的声音特别委屈，带着些哭腔，游离在陆景宴耳旁厮磨，让人心疼。
“你怎么才回来……”
陆景宴没应，只是抱着她的力道重了几分，几乎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看到那条没接通的语音通话消息的时候，原本还想把水搅浑坐收渔翁之利的陆景宴直接出手了结，赶了回来。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