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直到星期四上午,马尔福才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地下教室里,那时米凯莉亚正仔细研究着缩身药水的配料表。

    经过米凯莉亚身边时,马尔福缠着绷带的右胳膊夸张地摆了摆,好像他是战场上九死一生的英雄。

    米凯莉亚背对着他翻了翻眼睛,假装不在意他在斯内普教授的课上迟到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这件事。

    这会儿马尔福已经将坩埚架在了哈利和罗恩的坩埚旁边,叫嚣着要他们帮他处理药材了。

    “莉亚,你快切到自己的手了。”伯莎担忧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她拿着小刀的手愣了愣,那些切得漂漂亮亮的雏菊根滚落了一些到地板上。

    米凯莉亚低下头去将材料一点点捡了回来,混乱的思绪变得更加膨胀。

    她意识到最近自己总是走神,好像做什么都提不起劲了。大部分时候她都在考虑自己心律不齐的原因,却怎么也思考不出个结果来。

    她重新直起身子,望着眼前由小火加热着的坩埚,右手无意识地抚摸着装有蚂蟥汁的小碗的边沿,手指间传来一些黏黏糊糊的触感。

    唯一的线索是每当她心跳加快的时候,都与弗雷德有关。

    弗雷德接住她的时候,弗雷德拥她入怀的时候,弗雷德朝她坏笑的时候……

    弗雷德,红头发的弗雷德。

    红头发……

    米凯莉亚的眼前突然出现了朵朵鲜红的花,它们绽放在桌上,绽放在坩埚里,鲜绿色的液体转成了朦胧的棕红,仿佛大片的玫瑰荆棘瞬间腐朽成泥。

    “莉亚!你的鼻子!”伯莎惊恐地喊道,声音划破了怪异的幻境,将她一下拉回了现实。

    米凯莉亚伸出手,缓缓抹过鼻尖,再看时手心已沾染了同样鲜红的印记。

    “你流鼻血了!”伯莎丢下手中老鼠的脾,几步挪到她身边,扶住了她的肩膀。

    她愣愣地盯着那抹刺眼的红,又将目光移到自己的坩埚上,那些原本熬制完美的药剂显然已经不能用了。

    鼻腔内温热的液体丝毫没有停止流动的趋势,她用手捂住大半张脸,依旧有大颗的血珠子渗出指缝,滴滴答答地落在桌面上、地板上,以及她干净的袍子上。

    “教授,斯内普教授!”伯莎慌张地大喊,“米凯莉亚她流鼻血了!”

    斯内普阴沉的目光从纳威诡异的橘黄色药剂上移开,转而冷冷地盯着米凯莉亚。

    像是确认了她确实在流鼻血——这不难发现,她看起来血都快流干了——他才终于缓缓地开了口,“送她去校医院,温普尔小姐。”

    直到坐到庞弗雷夫人面前,米凯莉亚依旧有些茫然。她将手放了下来,新涌出的血液淌过已经结了块的干涸血迹,划过双唇,在下巴上聚成晶莹的血滴。

    “梅林!你这是怎么了?可怜的孩子……”庞弗雷夫人用湿毛巾小心地擦拭着她的脸庞。

    她张开了嘴,不小心舔到一些落在嘴角的湿滑液体,铁锈的味道在唇齿间弥漫开来。

    “我也不知道……我正好好地上着魔药课,突然就开始流鼻血……”她迷茫地说。

    “魔药课……”庞弗雷夫人小声嘟囔着,将毛巾塞进她的手里,自己则掏出魔杖上下指着她,念出各种她没听过的咒语。

    “我知道了。”过了一会儿,她放下魔杖,轻松地说,“你对蚂蟥过敏。”

    “啊?”米凯莉亚怀疑自己一恍神听错了庞弗雷夫人的话,“这世上还有人对蚂蟥过敏?”

    “这世上没有什么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包括你对蚂蟥过敏的症状是流鼻血。”庞弗雷夫人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你想想,刚才课上有没有接触到蚂蟥?”

    “确实,我们正在做缩身药水。”一旁的伯莎替米凯莉亚开了口。

    “不得不说,缩身药水是一种有趣的魔药,可惜你没法使用它了。”庞弗雷夫人有些惋惜地看着米凯莉亚。

    “不,我没事也不会给自己下药……”米凯莉亚虚弱地说。在庞弗雷夫人的治疗下,她的鼻血已经基本止住了,只是失血过多让她有些头晕。

    “傻孩子,为什么一定要给自己用呢?照你这样碰到就会过敏的反应来看给别的生物使用也挺困难的。”庞弗雷夫人将毛巾放到一旁的脸盆里。

    “好了,你就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吧,你的朋友可以陪着你。”她捧着脸盆站了起来,“有事可以来一旁的办公室找我。”

    庞弗雷夫人离开了。

    米凯莉亚转向一旁绞着袍子的伯莎,“你去大礼堂吃饭吧,时间差不多了。”

    “那你呢?”伯莎有些焦虑地看着她。

    “随便帮我带点吃的吧,我还得躺一会儿。”米凯莉亚将头陷进柔软的枕头里,熟悉的触感使她意识到一年级磕到脑袋那次她睡的也是这张床,而那天夜里弗雷德偷偷溜出来看了她……

    她的脸平白无故地红了。

    “你不会流完鼻血又开始发烧了吧?”伯莎将手抚上她的额头,“要不要叫庞弗雷夫人——”

    “不、不用,我好着呢。”米凯莉亚慌乱地拨开她的手,同时拨开的还有二年级时弗雷德用手背为她试体温的画面。

    “你快去吧,等会儿我会直接去教室——我不想错过新教授的第一节课。”她小声说。

    “知道了,你好好休息。”伯莎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

    米凯莉亚扭了扭身体,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呆呆地望着校医院的天花板。

    过了一会儿,她将手轻轻放在胸口,一下一下数着自己的心跳。

    那是她活着的证明,也是她……在意弗雷德的证明。

    下午来到黑魔法防御术课教室的时候,卢平教授还没有出现,米凯莉亚窝进座位里,啃着伯莎带给她的小圆面包。

    等卢平教授带着他破旧的手提箱来到教室里时,米凯莉亚刚刚咽下最后一口面包。她望着卢平教授略显消瘦的脸庞,仍旧饥饿的肚子使她对他有些同病相怜了。

    “下午好,”他说,“请把书都放回到书包里去。今天是实践课,你们只需要魔杖。”

    原本米凯莉亚应该感到兴奋的,但是今天她只希望出了点岔子的身体不会让她在课上出现其他状况。

    全班收拾好自己的书本,跟着他走过没有人的走廊。在见识到他一边微笑一边把口香糖弹进碍事的皮皮鬼的鼻孔里的本领之后,米凯莉亚对他平添了几分敬畏之情。

    他们最终被带到了教工休息室里,斯内普教授正坐在其中的一把椅子上。他站了起来,脸上挂着冷冷的笑,一边嘲讽着纳威一边走了出去。

    “纳威又干啥啦?”米凯莉亚好奇地问。

    “斯内普还在记恨赫敏提示了纳威,让他成功熬出了缩身药水呢。”罗恩瞪着斯内普走过的那扇门说。

    “哈,小心眼的斯内普教授!”米凯莉亚撇着嘴说,“希望纳威不要放在心上。”她又看向纳威,发现他的脸涨得通红。

    卢平教授走到一个巨大的旧衣柜旁,它突然晃动起来,砰砰撞着墙。

    “不用担心,里面有个博格特。”他宽慰着大家。

    博格特——一种喜欢黑暗、封闭的空间的神奇生物,可以呈现出面对它的人内心深处的恐惧,幻化成任何令人害怕的东西。

    “要想击败博格特,你们必须强迫它变成你认为可笑的形象。”卢平教授平缓有力地说,“我们先不用魔杖就来说一下这句咒语,请跟我说……滑稽滑稽!”

    “滑稽滑稽!”米凯莉亚跟着大家一起念着,好像还没用到魔杖,这句咒语就已经在她身上起了作用,让她感到有些滑稽了。

    卢平教授满意地点点头,指引着纳威走上前去。

    纳威颤抖着,成功将博格特变成了顶着有秃鹫标本的帽子、身穿绿色衣服、手提红色大手袋的斯内普教授。

    全班哄然大笑。卢平教授很快就指引着其他学生一个接一个走上前去面对属于自己的博格特。

    “莉亚,你想好自己最怕的东西了吗?”伯莎紧张地说,“我想我的博格特会变成一个长了三只眼睛的大猩猩。”

    “你害怕的东西还真奇怪。”米凯莉亚看了她一眼,“我不打算考虑,真正面对博格特的时候哪有时间思考它会变成什么呢?而且我也不确定我到底害怕什么。”

    米凯莉亚随着队伍走上前去,或许她的博格特会变成因为吃不饱而瘦得皮包骨头的自己吧,她想。

    “太妙了!下一个,米凯莉亚!”卢平教授大声喊道。

    米凯莉亚走上前去,看着被迪安变成了夹在捕鼠夹里的断手的博格特,心情难免有些紧张起来。

    那只断手挣扎着,逐渐在她面前变幻成了一份铺开的报纸,头版上有一张大得出奇的照片,正是韦斯莱一家去埃及旅游的合影,每个人都开朗地笑着,唯独少了一个人——弗雷德凭空消失了,原本他站着的位置空空落落,使整张照片的构图都变得怪异起来。

    米凯莉亚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那些她再熟悉不过的面庞露出了那样快乐的笑容,好像全世界都遗忘了弗雷德的存在。

    这太不对劲了,为什么她的博格特会变成这样?

    她拿着魔杖的手开始颤抖,那些笑容在她眼前变得扭曲,就像融化了的蜡烛,缓缓流淌着揉作一团。

    “滑稽滑稽!”她大声喊道,甚至有些破音。

    那份报纸皱缩起来,逐渐变成了一个太阳——不是那种火热的,高挂在空中温暖大地的太阳,而是笔触幼稚的,仿佛米凯莉亚五岁时用油画棒随手画出的太阳。

    平面的太阳像一片苍白的纸,晃晃悠悠地漂浮在大家面前。

    “很好!伯莎,你是下一个!”卢平鼓励地说,没有太过在意米凯莉亚奇怪的博格特。

    米凯莉亚退下了,躲进成功击败了博格特的学生中间,连伯莎那三只眼睛的大猩猩也没法提起她的兴趣。

    过了一会儿,被罗恩变成了没有腿的蜘蛛的博格特滚到了哈利脚边,他正兴奋地举起魔杖,卢平教授却抢先一步冲到他面前,博格特动了动,随后变成了空中悬挂着的银白色球体,和米凯莉亚变出的丑丑的太阳很像。

    博格特在卢平教授和纳威的合作下化作千缕轻烟,在全班的大笑声中彻底消失了。

    下课后,米凯莉亚直接回了宿舍,掏出羊皮纸和羽毛笔,坐在书桌前却迟迟下不了笔。

    深蓝色的墨水从笔尖滴落,在羊皮纸上化作一个不大不小的墨点。

    米凯莉亚看着它,又在一旁滴出另一个墨点,随后在下面画上一道流畅的弧线,于是它变成了一张普普通通的笑脸。

    她跟着那脸笑了笑,在同一张羊皮纸上给多莉丝写了封信。

    她写了开学以来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包括自己竟然会对蚂蟥过敏,又反复斟酌,看似不经意地写下最近这段日子里最大的疑问。

    “为什么我在某个特定的人身边总是会心跳加速?这是心悸吗,还是心律不齐?我是不是生病了?还是说——我被他诅咒了?”

    米凯莉亚放下笔,反复读了两遍自己写下的内容,最后叹了口气,将它叠好塞进信封里。

    她走过休息室,准备爬出洞口时,伯莎叫住了她。

    “你要去送信吗?”伯莎指了指她手里的信封,“可以用安格,我想它会乐意的。”

    “谢谢。”米凯莉亚感激地说。

    她慢悠悠地晃荡着,在壮阔的金红色晚霞中走向猫头鹰棚屋。

    她一点点爬上楼梯,在塔顶找到了安格。安格正优雅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在渐深的暮色中舒展开自己棕褐色的漂亮翅膀。

    “好家伙,帮我送个信吧。”米凯莉亚将信封放到它的喙下,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

    安格叼过信封,在她的手下敷衍地蹭了蹭,随后扇动着翅膀,飞向看不见尽头的天空。

    米凯莉亚踱着步子,在塔楼的边缘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空地坐下,两手撑着栏杆,双腿悬在空中,晃动着搅打有些凉的晚风。

    她看着撕裂在空中的暗色云絮,脑海里又闪现出博格特那怪异的形象。

    她到底在害怕什么?害怕弗雷德消失吗?

    米凯莉亚从兜里掏出叠成了小块的合影——那是她离家前从那份报纸上剪下来的——呆呆地望着那个格外耀眼的笑脸。

    她确实早已习惯了与双胞胎一起逍遥的日子,害怕他们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再正常不过了。但是为什么消失的只有弗雷德?为什么乔治依旧在那张硕大的报纸上和大家一起微笑?

    她很偏心吗?还是说,她很自私?

    米凯莉亚尝试想象没有弗雷德的日子,于是心口毫无征兆地钝痛起来,这让她更加心烦意乱。

    身后逐渐响起了脚步声,晚风拂过她松散的头发,将空气里一抹熟悉的味道扑到她脸上。

    米凯莉亚回过头,抿着嘴看向身后喘着气的高个子身影。他的头发是那样红,好像这漫天星空下唐突出现的太阳。

    “莉亚。”弗雷德咧开了嘴,笑着喊她。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米凯莉亚收起照片,又将头转回去,将视线投到远处连绵的山峦上。

    弗雷德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到她身边,伸出塔外的两条腿比她的要长上许多。

    “活点地图,还记得吗?”他晃了晃手中破旧的羊皮纸。

    “嗯。”米凯莉亚揉了揉鼻子,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踪原来一直都暴露在他眼皮底下。弗雷德的肩膀紧贴着她,属于他的温度透过黑色的羊绒毛衣传递到她身上,让她有些鼻尖发酸。

    “听说你今天流鼻血了?”弗雷德看向她仍沾了暗色血迹的校服,伸出手去搓了搓染上深红的衬衫衣领。

    “嗯,我试了各种清洁咒,不过还是没法完全消除血迹。”米凯莉亚顺着他的手望向自己变得脏兮兮的袍子。

    “这不重要,”弗雷德收回了手,伸进口袋里摸索了起来,“你现在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米凯莉亚笑了起来,朝他摇了摇头。

    他终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包得不太好看的糖果,“吃颗糖吧。”他拆开糖纸,将蜜色的糖果递到她嘴边。

    米凯莉亚盯着面前的太妃糖,那些消失了的饥饿感此刻重新回到了她身上,让她的胃有些翻腾。

    “你没下毒吧。”她说着,将糖含进嘴里。

    “当然没有。”弗雷德笑着说,眼里流转着难得温柔的光。

    太妃糖甜腻的气息在米凯莉亚的唇齿间弥漫了开来,她缓缓地咀嚼着,逐渐尝出了一丝更加熟悉的滋味。

    “这是……”她有些惊讶地看向弗雷德。

    是薄荷的味道。

    弗雷德满意地笑了,挪动着脑袋凑近了她,使她不得不注视着他盈满星光的双眼。

    “记住,我是弗雷德。”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似乎想将这句话刻进她心里。

    米凯莉亚的脸颊迅速攀上一层红晕,强烈的心跳混杂着不可忽视的饥饿感,竟让她凭空生出了一丝委屈。

    “弗雷德,”她一头撞上他温暖的肩膀,将一些更加滚烫的眼泪留在他的羊绒毛衣上。

    “我快一天没吃饭了,你就给我吃这个……”她抽抽噎噎地说,将脑袋埋得更深了。

    远处的树叶被风吹得掀动起来,细碎的摩挲声掩盖了弗雷德的一声轻笑。他伸出手去,小心地拍着她的背。

    明月缓缓爬上枝头,攀上他们的头顶,在璀璨的繁星之间落下清冷的辉光。

    弗雷德没有再说话,他安静地陪在米凯莉亚身边,直到她的情绪彻底平复。

    夜色沉沉,高高的塔楼上映着两个渺小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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