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从尚宫局跳槽到习艺馆,还是原来的公司,只是换了个新部门。

    因两地距离不远,柳敬颜都不用搬家,只需要白天去习艺馆打卡上班。

    当年女皇失宠唐太宗,从徐惠那里明白了“以色侍他人,能得几时好?”的真谛,曾主动到习艺馆求学。

    自她登基后,因这个渊源,十分看重习艺馆。艺馆有专门的制服,类似男子官服,柳敬颜现在虽然是无品级的小宫女一枚,却也有了自己的上班制服。

    她身着碧色直袖圆领长袍,腰系鱼袋,头戴幞头,高高兴兴地在薛尚宫面前转了一圈,全方位展示新制服。

    “姑姑,怎么样?”

    唇红齿白,面冠如玉,腰肢盈盈一握,虽着男装,端的是一个娇俏的小娘子。

    薛尚宫慈爱地看着她,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喜欢吗?”

    “喜欢的不得了,不管是写字,还是走路都更便捷!”柳敬颜道。

    大唐繁盛,即使是普通宫女的装扮都挺好看,长袖襦裙,披帛加身,仙气飘飘,但这官服也非常不错,简约大气,穿起来干活方便,她都喜欢!

    “你呀,”薛尚宫笑着嗔道,“我看你就是图新鲜,可别穿几日了来抱怨不好看!”

    柳敬颜连忙摇头,“肯开不会的。”

    薛尚宫从梳妆匣子里捡出一根雕丁香花的银簪子,插在柳敬颜的后鬓上,叮嘱她,“好好当差,凡事多看看上官学士是怎么做的。”

    如母亲一般的谆谆教诲,柳敬颜听着鼻梁发酸。

    “姑姑,放心吧。”

    她的眼睛明亮,闪闪发光,如同当年十四岁被女皇召见的上官婉儿,眼里充满希望。

    可上官婉儿这一路走来容易吗,她得到了很多,她失去的更不少。

    薛尚宫突然有些后悔,如果柳敬颜一直待在尚宫局,自己可以尽量护住她;一旦她去了习艺馆,接触到更大的世界,会有更好的前途,同时也会面临更大的险恶。

    这一步走的是对,还是错?

    薛尚宫眼里的担忧自然瞒不过柳敬颜,她挽着薛尚宫的胳膊,将头轻轻靠在她肩上,轻轻地说:“姑姑,我不是小孩子了,以后的路总得靠我自己去走。姑姑年纪大了,我不能总是麻烦您,以后我也想成为姑姑的依靠。”

    赤子之心,薛尚宫心里涨得满满的的,拍拍她的脊背,没有说话。

    屋里流淌这温馨的气息。

    ……

    习艺馆内新进六名宫人,其中两位八品女官,四位宫女。柳敬颜原以为因身份不同区别对待,没想到大家的待遇完全一样。

    女主当权,随之而来女子地位水涨船高。男人们可以参与政治,女人们难道就不可以吗?

    唐朝的官制是三省六部制,中书省负责起草诏令,可因为一个上官婉儿的存在,中书省的权力有很大一部分过度到上官婉儿这里,她是女皇的心腹秘书,相当于这部分权力归于女皇本人绝对掌控。

    大周朝政繁杂,上官婉儿虽有十分的能力,但只有一个人,分身乏术,自然需要多多的协助者。

    这也是习艺馆在宫廷广选人才的根本所在。

    柳敬颜等人初入习艺馆,并不是干一些扫洒、整理之类的粗活儿,主要是以学习经义、时务为主。

    除了内教博士等人,还有专门儒士来给她们上课,讲授经史子集律算等这种男人们考科举所必须读的书。

    穿越本非柳敬颜所愿,但现在她却庆幸穿越到了大周(唐),能有一个相对宽容的就业环境。假如她穿越到某辫子王朝,那可老惨了!

    充实的学习之余,偶有放松。

    例如,柳敬颜在习艺馆再次见到了她的前任求婚者——崔庭之。

    她心胸坦荡,正视他的眼睛,向他福身,“崔夫子有礼了。”

    乍然相见,崔庭之没她镇定,面上露出一丝惊讶,然后才冲她点点头。

    唐朝的进士远比后世难考,据说后世资料考究,平均一次科考取士不到三十人。

    难怪孟郊高中进士后能兴奋地写下“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之句。

    崔庭之少年才俊,十九岁考中进士,确实算得上凤毛麟角,万里挑一。

    前面给柳敬颜等人教学的大多都是老夫子,难得来一个年轻郎君,学识渊博,彬彬有礼,最重要的是长得够俊俏,剑眉星目,气质出尘,犹如唐长老进了盘丝洞,引得习艺馆一众女子们都围观他。

    爱“才”之心,人皆有之嘛。

    崔夫子眼中有女,心中无色,兼之年纪轻轻,教学却很有一套,他不照本宣科,而是结合国家时政事务,将书本上的知识落到实际中。

    在做人与教学上都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刚开始柳敬颜与他没落到机会说话,但时间长了,总会找到机会。

    崔庭之问她为什么来了习艺馆?

    从小到大,两人毕竟是相熟的,崔庭之有时候太方正了,柳敬颜就故意想逗逗他,骄傲地说:“凭本事考进来的呀。”

    她还是那么伶牙俐齿,崔庭之无奈道:“好,为什么要考进习艺馆,你要知道这里并不是一处安稳之地。”

    柳敬颜看了他一眼,道:“官场倾扎,同样不是安稳之地,你为什么要考进士当官?”

    崔庭之更无奈了,“我是关心你。”

    柳敬颜回他:“我也是在关心你。”

    崔庭之倒也爽快,“对不起,敬颜。”

    见他道歉,柳敬颜也不再得理不饶人,“好了,我不生你气。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做掖庭小宫女自然比不过做习艺馆女官。”

    这是真的,尽管她现在仍然是宫女身份,但因特选进了女皇看重的习艺馆,现在宫人们多以“女官”称之。

    崔庭之并非笨人,很快想到了很多。

    她不愿意出宫,却进了习艺馆。而且她在习艺馆的表现:勤勉、认真,郑重对待,别人尚有偷懒放松的时候,她从来没有!

    幼年两人曾一起读书,那时候的柳敬颜的态度惫懒撒娇,于学业上根本不上心。

    何以改变如此大,家世剧变是其中一个原因,另有一个原因只怕是想效仿上官婉儿吧。

    走上官婉儿曾走过的路,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是一条险恶万分的荆棘路,一将功成万骨枯。

    崔庭之静静地看着她,想劝她放弃,但又怕像刚才一样说错了话惹得她生气。

    在男人的权力世界里,女子稍有出格的地方,便惹来侧目。

    柳敬颜知道他不赞同自己进习艺馆,于是瞪他,那意思就是你考虑好再说话。

    崔庭之轻轻叹息一声,“我知道自己没法改变你的心意,如果这是你想做的事,那就去做吧。若是遇到什么麻烦,我一定能帮则帮。”

    很巧,柳敬颜是实干派,她才不会说什么“我不需要你帮忙”,她父亲柳文德是崔庭之的授业恩师,他愿意照佛她,干嘛拒绝?崔庭之前途无量,这是重要的人脉资源好不好,日后整合整合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好。”

    ……

    习艺馆大老板是女皇陛下,总经理是上官婉儿,柳敬颜等新入实习人员接受着主管窦女官的管教,在习艺馆一个多月了,经常能见到总经理,还没机会见到女皇陛下。

    目前以学习为主,暂时没派上用场,大家相处还算融洽,柳敬颜与其中一个叫做李灵筠的女官说得来,两人关系更好。

    习艺馆的日子就像是高中生活,繁忙、有序,有时候也会觉得累,但更多的是对未来前途的期盼。

    柳敬颜甚至有时候恍惚觉得习艺馆就是一处没有烦恼的世外桃源。

    当然,很快就会有不和谐的音符打破她的错觉。

    不是每个来授业的夫子都能像崔庭之一样,坚定地贯彻孔夫子的指导:有教无类。

    这个类特指:男人与女人。

    有些顽固的儒士虽然教学,但态度总是透着不经意的轻视,其中一个五十来岁的丁老夫子表现更甚。

    这位丁老夫子负责教导算学,课本是《周髀》、《九章》,对于算学,有些人是头一次接触,刚开始理解自然慢一些。

    丁老夫子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这书本来就不是写给你们这样的人读的。”

    女子头脑简单,读读《女则》,在家相夫教子足够了,不自量力,学什么男人的做派。

    从此以后教学就愈发敷衍。

    李灵筠很讨厌他,“前倨后恭,他有本事直接对陛下,对上官学士说不来习艺馆啊,来了又看不上,偏偏敷衍我们。咱们每月还要考试,如果算学不过关,那可怎么办啊?”

    习艺馆课业繁重,功课也多,每个月还有考试,实在经不起不负责的老师折腾。

    但是有“天地君亲师”这五个字压着,大家伙儿也没办法上来就把自己的老师给举报了。

    于是乎,大家商量了一番,某日趁着上官婉儿过来巡视习艺馆,李灵筠道:“上官学士,前几日我们大家无意中得到一算学题,百思不得其解,想要请教丁夫子,只是不知道丁夫子是否能拨出时间为我等解惑。”

    习艺馆的一切事情都在上官婉儿掌控中,这几个女孩子与丁夫子别苗头,她岂会不知,不用蛮力告状,而是智取,她在心里暗自点头,主动抬轿子,笑道:“你们如此好学,丁夫子欣慰还来不及,把题目交给我,我派人送去给丁夫子解答。”

    众人大喜:“谢上官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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