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程幼宜受害最深,以至于如今多看一眼都感到煎熬。越看越像,越像越怕。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他”早死了,死得干干脆脆,在秦淮河里做水鬼。

    她制住恐惧,开口道:“你有想法尽可以说。”

    厉少愚觉出此间怪异,但阿莱的安危是第一位,别的问题都得靠后。他自动过滤旁人的目光,把烟在烟灰缸里碾熄后,看向许则韫,不卑不亢地说:“既然许先生出钱,那我就出力吧。最近几件绑架案我一直有所耳闻,但因不在份内,所以有心无力。如果程主任愿意给我机会,我可以协助查案,绝不让旁人借机插手治安问题。”

    说到此处,厉少愚目光已转向程玉,满是真诚期盼地注视着他,等待着他。

    说起来,此事无论如何轮不到厉少愚管,可因为许则韫那几句话,他就彻底信不过许家了。

    人要是不在,几个臭钱有什么用?

    他只要他的阿莱平平安安地回来。

    程玉向后一仰,靠在沙发上问:“你们襄理最近牵头起草经济法案,你不忙吗?”

    厉少愚实话实说:“还能忙得过来。”

    程玉一点头:“我明早知会你们襄理。”

    厉少愚心知肚明,机会来了。

    “请程主任听我说完。”他继续争取道:“诸位是为许小姐,我也有私心,是为予莱。许小姐年纪小,绑匪冲着她去,知道要用她换钱,当然会保证她的安全,但予莱是个大姑娘,手无缚鸡之力,没钱没后台,她的安全谁来保证?我不是信不过诸位,而是我知道怎样做能尽量保全两个人。程主任要是信得过我,事情交给我去做,我保证,许小姐不少一根头发。”

    所有人被他把着节奏,都看得出眼前是根混政坛的好苗子,但人家本职工作是经济。

    碍于身份,程玉不能直接插手,但很愿意给他机会。

    “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事情紧迫,眼下线索只有绑匪送来的纸条。怡和码头是英国人的地界,我们不能出警,否则于律法有亏。再说,那帮劫匪在日租界流窜,那里更是禁区。两条相压,除了帮你请假,我无法再提供任何实际帮助,你要如何查访抓人?”

    “我不抓人。”厉少愚眼神锐利,接着说道:“我的所作所为只能代表我个人。尤其这一次,我未婚妻无端遭到绑架,我平头百姓,关心则乱,抓几个绑匪泄愤,实乃常情。没人报案就不能立案,只要有这一条,管什么英国人日本人,都没有借口照会政府。”

    三人齐受震撼,没想到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对政治也颇有见解。这件事交给他做,比家里稳妥。

    程玉心里有些赞许了,神情倒还如常,“看来你已经胸有成竹。钱这方面不必担心,他们去准备,你需要几天时间?”

    厉少愚思忖片刻,知道交完赎金阿莱也不一定能回来,他要另作打算。所以回答:“明天白天如果事不成,晚上你们到点去交赎金,我不去。许小姐回来后,最多三天,我拿人下狱,再慢慢查清背后主谋,一定给程主任一个满意的交代。”

    事已至此,谁都知道这不是一起简单的绑架案,而是涉及政治、军事,甚至党派争斗。陡然被后生点破,那心境倒也微妙。

    许家夫妇眼神一对,心说真是狂妄自信。程幼宜年轻时也狠,杀人无数,但面临大敌时,从不敢这般轻松对待,一时信他不过,就问:“厉先生不需要帮手?”

    厉少愚自有主意,不需要喽啰,一口回绝道:“多谢许太太好意,不需要。”

    程幼宜好奇他的来历,本想出一份力顺便打探消息,但见他毫不领情,只好收起好奇,等尘埃落定再琢磨清楚。

    一场谈话,厉少愚并未因年轻、地位低下而矮半截,相反,他表现得大方得体,甚至能以退为进。

    虽然长着一张“坏事”的故人脸,但这初印象,确实还好。

    *

    *

    深夜里,怡和码头人声渐短,只有轮船起航的汽笛声和江水拍岸的涛声。

    阿莱迷迷瞪瞪撑起眼皮,眼前白炽光打着旋儿,看不分明,她强打精神揉亮眼睛,发觉自己没被捆,又过半晌,才看清这是一间密不透风的仓库。

    屋里堆放着许多货箱,是掩体的样子,阿莱靠在墙角,斜对角有一条简陋的铁楼梯,上方是一处平台,摆一张桌子几条板凳,几个穿白汗衫的男人坐着打牌。脚边有张木床,许簇躺在上面。

    见她醒了,看守她的男人很兴奋,扛着枪“蹬蹬蹬”跑上楼梯,“那大姑娘醒了!”几人立刻停下牌局,为首的转身靠着栏杆,高高地望着她,开口了,是一把烟嗓:“大美人,你是许家什么人?”

    阿莱头昏脑胀,伸手往后脑一摸,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头发已经被血痂凝住,又腥又臭。那人语气里含着挑逗,阿莱受到威胁,心跳忽然变得极快,呼吸也紧着错乱起来。

    环顾四周,阿莱自觉无处可逃,只得用双手撑地,身子靠墙慢慢地坐直,挺起脊背维持体面。

    阿莱的骨血里全是勇气,从醒来的那一刻,她已拿定主意,不管这帮绑匪图谋什么,对她怎样,她都要先护好许簇。许簇才十来岁,还没长大,还没走出家庭见识过外面的世界,怎么能折在这些烂人手里?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自己虽然和她没有血缘关系,可做了她的老师,就有保护她的职责。

    不论在什么情况下。

    阿莱觉得头顶那盏白炽灯就是一件刑具,在那灯下,会有无数种骇人的刑罚等待着她。她望定那人,声音坚定:“家庭教师。”

    按照原定计划,阿莱该死。但在车上那一眼,他就认定这女子绝非常人,留着她,既能换钱,又能享用。

    因为美女像鸡蛋,只要手里有钱,处处都能买,但要挑个可心可意的,看运气。

    目光在阿莱脸上转过一阵,他忽然抿嘴一笑:“实在抱歉,误伤。”

    阿莱眼里窜起一股鬼火,没有言语。

    他下楼,一径走到阿莱面前,微微躬下身子,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成婚了吗?”

    阿莱啐他一口,一掌打开他的手,“关你屁事。”

    “你是教师吗?”他站直身体,困惑地眯起眼,打趣道:“教师怎么说粗话呢?不文明。别说了啊,当心我打你。”

    阿莱知道他的心思,大不过把自己当猎物玩弄。忍受这毒蛇吐信的目光,她恨不能把自己嵌进墙里。盯着盯着,她盯出门道来,这人身材高大肌肉发达,虽然穿着往糙了办,但一举一动,言谈举止,都不像流民劫匪。

    他是有文化,受过训练的。

    兵匪?阿莱困惑道。

    “还真不说话啦?”他不依不饶,转身到近处坐下,一脚踩到板凳上,身体敞开着抽烟,轻佻地看她:“想不想活命?”

    阿莱点点头,声音轻不可闻:“想。”

    他夹着烟,嘴里吐出一口白气,好声好气:“伺候我睡一觉,我放你走。”不等阿莱说话,他反悔,“没人出钱赎你,你要活命必须听我的。”

    阿莱不住地向后缩,想躲,可是那道目光锁住了她,她躲不动。面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嘴唇也咬得通红,她下定决心: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纵使要她死,也得拉个垫背的!

    望着他腰间的匕首和□□,阿莱心想,这人虽是会家子,但只要自己夺得一样武器,哪怕是刀,也能防身,也能自我了断,不必多受侮辱。

    阿莱抿抿嘴,扭脸看向一边,“我还没嫁人,你要睡我,我必须知道你的名字,将来到了阴司也好向判官告状。”

    他扔了烟头,用脚狠狠碾两下,心说还是个雏儿,更喜欢了。于是一笑,剖心介绍:“敝姓杜,杜君华。”

    听闻此名,阿莱更能确定此人绝非流民劫匪。她自壮胆气,低下头颅:“我想吃饭。”

    “先干,后吃。”杜君华不容她再说,立刻把手下打发出去。待仓库门着实关严以后,便起身松开皮带,走到她面前一抬手:“请。”

    阿莱咬着嘴唇,从地上站起来,不死心地问:“孩子呢?我要确定孩子安全。”

    杜君华逗趣儿似的,望着自己□□,“孩子?还没出来。”

    “我说许簇。”

    “在上头睡觉。”

    阿莱放下心,沉心跟杜君华走到一堆木箱后面,那里靠墙有张桌子。忽然腰间一紧,她被杜君华从身后一臂抱起,直接扔到桌边,磕得手肘肚子一阵疼,她慌了神,趴在桌上惊叫一声。

    杜君华扳过阿莱的身子,让两个人面对面,一双粗手从领子开撕,声如裂帛,扣子崩掉,阿莱大哭,口不择言地喊爹喊娘喊哥哥,连求饶也忘记了。然后抬手想拿双手卡他脖子,可实在卡不住,只好是乱打乱扇。

    他受了阿莱几巴掌,脸皮上火辣辣地疼,当然也还手扇回去。

    单方面的施暴,让施暴者性致更高。旗袍烂了半片,阿莱袒露出胸前小半段玉雪一样的肌肤,空气触到的时候,就像被生生扒皮的鸡鸭鱼,被按在俎上,任人宰割。

    她哭,哭声是一种武器,也是助兴的烈酒。

    杜君华要咬下去,阿莱悄然摸到他腰间,手忙脚乱地抽出匕首,想也没想,直接刺去,刺到一半,却被握住刀身。手心被剌出一道通手掌的伤口,血连成线,沾染了阿莱的大腿。

    他向后一缩,搂紧裤子拔出手-枪。

    阿莱惊魂未定,一手捂住胸前,一手攥紧匕首抖个不停,将刀锋对准了自己,“滚出去!否则你只能得到一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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