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宝蓝色西装的林慕白坐在后场区旁的椅子上,修身的西裤裹的长腿愈发有型,他将小提琴放在双膝处,右手系着左手手腕上的袖扣。
穿上合体西装的他将平时随性不羁的一面隐藏了起来,头发一丝不苟梳上去,露出额头和高高的眉骨,像是从漫画里走出尔雅的贵公子,沉稳,又带了点贵气。
夏晚晚心底翻涌起一阵悸动,她小心地迈着步子,怕踩到自己的裙摆,穿过人群向林慕白走过去。
林慕白扣好西装袖口处的扣子,抬起眼,瞧见夏晚晚站在他面前。
女孩纯澈的眼睛笑得像月牙,夸他道:“你今天西装的颜色,和你的小提琴很般配。”
林慕白把小提琴拿在手中站了起来,低下眼看她,理了理白衬衫的领口:“我今天穿这套衣服,不是为了小提琴。”
夏晚晚不解地望着林慕白,不太懂他的意思,几秒后赫然瞪大双眼。
是……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这套蓝色的西装,不是为了配他的小提琴穿的,难道是为了搭配她这身湖蓝色的公主礼裙吗?
夏晚晚纠结又期待的矛盾小表情被林慕白尽数收于眼底,他唇边绽出笑意:“你穿的这条裙子,也特别漂亮。”
夏晚晚抬起头迎上林慕白光华流转的双眸,手心出了层薄薄的汗:“谢……谢谢。”
“所以啊,你没发现我身上这套蓝色的西装和你的礼裙很搭吗,颜色相近,相得益彰,”林慕白眉梢微挑,“我特地挑的这个颜色。”
夏晚晚心弦一晃,耳边的喧嚣声霎时间消失。
只剩下她心动的声音,震耳欲聋。
校庆彩排很顺利。
今年的校庆去年比起来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据说是这些年实验中学的升学率在全市屡次名列前茅,名声大噪,因此拉到不少赞助,舞美方面设计的十分炫彩,让人看了眼前一亮。
夏晚晚和林慕白倒数第三个出场。
林慕白跟身边的哥们聊得火热,几个男孩有说有笑的,夏晚晚在一边坐着偷偷往林慕白那里瞟了几眼,用手整理着裙纱,一阵清朗的钢琴声从舞台前传来。
夏晚晚掰手指头算了算,应该是轮到何念音上场了。
她抱着琴找了一个离舞台比较近的地方,躲在红色帘子后面观看台上弹琴的何念音。
何念音一身樱红色V领晚礼裙,宛若浴火重生的凤凰,自带光芒,连舞台上的光和她相比都暗淡了几分,她的纤纤玉手在黑白琴键上灵活地点着,弹奏出来的乐声如玻璃碎于冰面,清澈透骨。
一曲毕,琴音犹在,让人流连。
何念音起身向台下的观众鞠躬,一偏头看见后台为自己鼓掌的夏晚晚,朝她挤眼笑了笑。
夏晚晚目送何念音从另一端走下舞台,灯光熄灭了几秒钟后,盘着丸子头的主持人上台报幕:
“感谢高一五班的何念音为我们带来优美的钢琴表演,下一个节目,也是大家翘首以盼的一个语言类节目……”
这个语言节目结束之后,马上就要轮到夏晚晚了,她转身回候场区排队准备。
回去的一段走廊灯有些许的暗,夏晚晚走下楼梯时,不小心撞到了人。
她下意识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对方的一口沉纯的播音腔,“请问女生化妆间怎么走?”
夏晚晚借着微暗的灯光看清了说话男孩的脸。
他穿着黑色的棉制风衣,眉眼锋利,面容冷清,似乎刚从外面进来,脸色冻的冷白,唇色却是绯红的。
这个人只是站在那里,浑身上下就透着一股清冷和疏离,他单手捧着一束淡紫色的风铃花,花束中间插着一张藕荷色的小卡片。
夏晚晚觉得这张脸有点熟悉。
因为今天校庆,除了台下观看表演的同学要求统一穿校服,后台当工作志愿者的同学们是可以穿自己的衣服,学校门禁很严,外校的人也进不来,夏晚晚以为他是高一别的班级或其他年组的,指了指化妆间的方向:“穿过一个小长廊右拐就是。”
男生礼貌颔首道了声谢,去往夏晚晚指路的方向。
夏晚晚回头看着男生远去的背影。
到底在哪见过呢……
她没多想,抓紧时间回了后台,和林慕白一起等着上台表演。
昏暗的后场区域,夏晚晚和林慕白站在一起,她反复地深呼吸,调整自己紧张的情绪。
“接下来的这个节目是高一五班的夏晚晚和林慕白为我们大家带来的大小提琴合奏 ,表演的曲目是《穿越时空的思念》。”
主持人报出节目后,观众席掌声一片,两人拿着琴,一前一后走上台。
夏晚晚身上的礼服裙摆拖在地上,她走在前面没有注意到,林慕白弯下腰,把快被她自己踩到的裙纱向外轻扯了出来。
待二人来到舞台中央,夏晚晚将大提琴放在腿上,左手按住琴弦,等待开场。
“唰”的一下,聚光灯打在他们的身上,夏晚晚凝神屏气,右手拉动着圆弓,如泣如诉的低鸣声从弦中倾泻而出,一串串低缓的音符把曲中相隔了两个时空的思念演奏的淋漓尽致。
而后,林慕白将小提琴架在肩膀,挥弓拨弦,宛转悠扬如泉水的音色缓缓响彻音乐厅,小提琴的声调悦耳高昂,却并没有把大提琴的低音压下去,反而与它沉沉的音色结合,将这首寄托想念的歌曲演奏的更加动人心弦。
一高一低,一扬一顿,这是一场极大的听觉盛宴。
最后一个和音结束,夏晚晚收起圆弓,站起来与林慕白一起九十度鞠躬谢幕。
演奏结束,台下掌声再次雷动。
灯灭落幕之时,林慕白在夏晚晚耳边低声道:“合作愉快啊。”
低喃的嗓音,磁性的勾人。
夏晚晚心怦怦乱跳,说话的声调颤着:“嗯……合作愉快。”
舞台上的聚光灯熄灭,林慕白跟在夏晚晚身后,从右侧下台。
不料这时夏晚晚头顶上方的圆球灯光道具垂直坠落,林慕白借着后台幕布缝隙中透出的光先一步发现,一个箭步冲上前把夏晚晚推开,自己扑摔在地上,被掉落下来的球形道具灯砸中了脚踝。
夏晚晚穿的平底鞋,向前踉跄两下站稳,听见身后物体落地的“咣”的一声以及林慕白的闷哼。
她跑着折回去扶林慕白,担忧却又不得不克制地小声道:“你有没有伤到哪里啊?”
圆球道具重量不算太大,但这不大不小的砸地声也惊扰到了正在等下一个节目的观众们,引起一阵骚动。
两三个工作人员见状跑过来,一个身强力壮的男老师把林慕白背起来走向后台,另外两个人捡起圆球迅速清理好现场,示意主持人上台继续。
夏晚晚跟在背着林慕白的男老师身后,看见林慕白露出的脚踝红肿一片。
“老师,林慕白的脚肿了。”
男老师把林慕白放在休息椅上,俯身查看他的伤势:“伤的挺重,我去把衣服换了,开车送你去医院。”
林慕白点头:“好,谢谢老师。”
他自己试着动了动脚,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你别乱动!会伤到骨头的!”夏晚晚把琴放在一旁的凳子上,蹲下去看林慕白脚踝处的伤,抹了把眼睛里快要流出来的泪水,哽咽道,“你傻不傻呀,那东西掉下来你叫我一声就好,这样你就不会受伤了……”
夏晚晚努力了半天,还是没能把眼泪憋回去,一颗颗泪珠顺着脸颊滑下,滴在散落地面的蓝色裙纱上,荡出一圈水痕。
“我叫你,你肯定要先回头,那圆球灯落的那么快你根本来不及躲,”林慕白忍着脚上钻心的疼意,右手撑起身子坐起来,嬉皮笑脸地揉着夏晚晚软软的发顶:“再说了,我骨头硬着呢,一点事都没有!”
夏晚晚嘴唇抖了抖,哭的更凶了。
林慕白:“……”
他笑着叹气,半开玩笑道:“怎么?是不是心疼了?”
“……”夏晚晚吸吸鼻子,鼻音很重,没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冒出一句毫不相干的话,“你骗人!”
林慕白下意识用指腹拭去夏晚晚眼角处一滴泪,满头雾水:“啊?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夏晚晚不自在地扭过头,哼哼道:“那次我的头撞你胸膛上,也没多用力你就喊疼,所以你刚说的话就是在骗我,骗我说你骨头硬。”
林慕白:“……”
他没想到夏晚晚居然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了。
上一次他只是单纯地想跟夏晚晚出去吃个饭,故意装出来的。
这次是真的很疼,但又不能表现出来。
不然以夏晚晚这种什么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的性格,肯定会自责和内疚。
老师换好衣服,和两个志愿者男同学一起把林慕白背了出去。
夏晚晚要跟着一起去,被老师拦了下来。
林慕白躺在担架上,给了夏晚晚一个眼神,示意她没事。
夏晚晚只得留在学校里等消息。
她抱着琴回化妆间等最后的谢幕仪式,双眼放空。
何念音坐在化妆镜前嗅着桌上一束花,她注意到了夏晚晚从进来时的异样,抱着花去了夏晚晚那边,低眉问着:“你怎么了这是,情绪不太对啊,眼睛怎么这么红,谁欺负你了?”
夏晚晚晚动动唇,瞥见了何念音手中的花束。
是风铃花。
花颜色跟她遇见的那个穿黑风衣的男孩捧着的花一模一样。
夏晚晚伸出指尖点着柔嫩的花瓣:“念音,这花,是谁送你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