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晁霖跟石秀分别后,又星夜兼程的骑了两日马,终于在第三日下午,到达了东京城门外。

    一进入东京城,北宋都城热闹繁华的气派样子,便全部呈现在她的眼前:

    面前是一条长长宽宽的大街道,街道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当铺作坊、庙宇公廨等等,叫人眼花缭乱。各个门店前面的空地上还有许多支着大伞的小商贩,在大声叫卖着自己的货物。路上行人不断:有赶路的、有散步的、有来往送货的、也有驻足讨买商品的。街上还有许多穿着锦罗绸缎的俊男靓女、身边围绕着一群下人小厮的公子王孙,俨然一副热闹景象。

    晁霖骑着马向前走,东溪村一年都没有现在眼前一刻热闹,她在电视上看的场景如今竟全部呈现在她眼前,她有些看的呆了。

    她找到一个气派酒店,名曰悦来酒店,将马骑进正院拴好,进了一楼正厅。

    她要住店,那前台小二让她登记姓名和来处,她想起书中的生辰纲时吴用等曾自称姓李,从濠州来,她便写下了李霖,濠州。她吓唬小二看管好自己的马,丢了或病了定饶不得他,小二被吓得连连点头,她却开心的走上了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坐在窗边,支起窗户向外看去,天色将晚,她决定明日再去找林娘子,骑了三天马,她很累,匆匆洗漱后便浑浑睡去,直至第二天的阳光打在她脸上,她才睡醒过来。

    晁霖起床,背剑下楼,她本想问问小二张教头家在哪里,可又觉得这里人多眼杂,还是决定自己去找一找。她走出门,去正院看了看乌云踏雪,摸了摸它的头,便转身出了客栈。

    东京城太大了。

    晁霖沿着街边一直往前走,可是这条路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头一般,她走了小半日,腿都酸了,可是还没走出这条中央大街。

    来往行人不断,她又生的美丽,打扮英气,街上的人总纷纷回头看她,引来不少主意。

    早知道带个帽子出来了,她心里后悔异常。

    晁霖走进一个茶肆,要了一些茶水,突然听到旁边的桌子旁做了两个四五十年纪的妇人,正在说着什么林教头,高衙内的话语。她再仔细的听了一听,突然发现二人果然说的是林冲的事,她竖起耳朵,想要听得一点张教头家的位置线索。

    “哎,那么好个地方,独门独院,前有河后有山的,却怕被骚扰只能一天一天闷在家里。”

    “就是,张教头一天就憋在家里守着女儿,我前两天出门看到他买菜,人都瘦了一圈了。”

    “这高衙内真是作孽啊,给人弄得家破人亡的。”

    “别瞎说话,小心被牵连。”

    “…”

    独门独院?前山后河?

    晁霖听到关键词,立刻跑出茶肆,向四周张望,看见了城南处的山,她回来结了钱,背着剑就往城南跑去。

    望山跑死马,她现在觉得她两条腿更是要跑死了。

    为什么不骑马!她在心里暗骂自己。

    跑了很久,日头已过半,她终于到了山脚下。她喘着粗气停下,弯着腰双手支在膝盖上,抬头向前看:

    眼前有一条河,应该是护城河的分流。河上有一条木桥,而河对面,是一户独栋的大宅,只有那一户。

    找到了,她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在心里默默道,快给自己累死了,终于找到了。

    她过了桥,看着宅子门口果然挂了副牌匾,写着张宅。她放心了,伸手敲响了宅子的大门。

    没人开门。

    她皱皱眉,找错了?没人在家?不敢开门?

    她又敲敲门,依旧没人开门,也没有声音。

    “请问这里是张教头家吗?”第三次敲门,晁霖开口问道。

    “吱呀——”

    眼前的大门拉开了一条缝,晁霖看见一个少年家丁正透过缝隙盯着自己。

    “你是谁?”那家丁问她。

    “在下晁霖,”她决定实话实说:“我来找张教头与林娘子有要事。”

    那家丁突然低着头走开了,门开的大了些,晁霖见到里面站了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身材挺拔,面容硬朗却十分憔悴,留了个山羊胡,手里拿了根棍子,正面色不善的看着自己,她猜这个人就是张教头。

    “你是谁?”那人开口问她。

    “在下晁霖。”她回答。

    “你说你找我们有要事?”那人皱着眉继续问道。

    果然是张教头,她心里默默,猜对了。

    “是。”

    “何事?”

    “事关林教头,也与林娘子与您的性命有关。”

    张教头听到她如此说,虽依旧皱着眉,却转身将门口让开了一些。

    “进来吧。”他对晁霖说。

    晁霖进了门,站在院子里观察着这处宅子:木质双层楼,前院种满了粉色蔷薇花,对侧摆满了枪棒器械。她抬头,看见二楼窗户处似是闪过一个人影,她心里知道,那是林娘子。

    张教头锁好门,从晁霖身后走到她面前:“跟我来。”

    晁霖跟着张教头进了宅子的前门。前厅宽敞干净,正中间摆放了一张红木镂空桌,上面放着一个玉瓶,里面插了几只前院的粉蔷薇;红木桌的两边各放了一把红木椅,桌子同系,相得益彰;前厅两边放了几张紫金木客椅和客桌,摆放规制,一尘不染。

    果然是富贵人家,她在心里赞许道。

    张教头对着客座冲着晁霖一伸手:“请坐。”

    她点点头坐下:“多谢。”

    张教头也坐在了上方主座,让下人上茶,之后便开口对晁霖说:

    “姑娘方才说找我们有要事,事关我们的性命,姑娘请讲,如何事关?”

    “张教头,”晁霖决定直奔主题:“我来自济州郓城县晁家庄,我哥哥是托塔天王晁盖,下个月末林教头将刺配沧州,林教头走后,我会杀了高衙内,届时望您与林娘子跟我走,我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

    “什么?”张教头听闻此话,大吃一惊,他心下疑惑,向晁霖问道:

    “晁盖我倒有所耳闻,你是他的妹妹?可是东京府衙还未有任何消息,你又如何得知鄙婿将刺配沧州?你还说要杀了高衙内,你个小小女孩,如何杀得?”

    “是,张教头,”晁霖回答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一时间无法说明白,我只请您相信我,请您现在就开始准备着,一月后,举家跟我走,这是您与林娘子唯一能与林教头团聚的方式,不然,不然…”

    她没说下去。

    “不然什么?”

    不然你们都会死,林教头会抱憾终身。

    “不然你们只有黄土白骨,永无相见之日了。”

    晁霖抬头注视着张教头的眼睛,语气清冷,表情淡漠,眼底却闪过几丝遗憾。

    张教头一惊,不可思议的看着晁霖。他心里是不相信晁霖所说的,可是面前女孩的样子怎么都不像是骗自己,他的心里有些动摇了。

    “张教头,”晁霖叹了一口气,见他不说话,继续劝导到:“我知道林教头因为高衙内一事遭到陷害才含冤入狱,我也知道您守着林娘子就是怕高衙内那厮再来骚扰,我更知道,等林教头刺配沧州后,那厮只会变本加厉来骚扰的更加厉害。”

    她站起来,对着张教头抱拳作了一揖,言辞恳切:“我知道您现在心里不相信,心里怀疑,可是我请求您,为了林娘子,为了林教头,为了他们有重聚之日,为了你们都能活下去,相信我,跟我走。你们在这里只会一直被骚扰,何时才能出头,最后还只会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还不如放手一搏,跟我走吧!”

    “这…”

    “爹爹,我们跟她走吧。”

    还没等张教头正式答,一个女声便响在了晁霖的头顶。

    她抬头,只见前方的楼梯上站了一个年轻女子,二十四五岁,面容清丽,气质温雅,一双倩目正看着自己,似是能柔的出水。

    她震惊于林娘子的美丽,张张嘴,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突然就明白了林教头为什么会终生思念林娘子,也悟了高衙内为什么会不惜一切手段只为得到林娘子。

    晁霖的美,是来自于外表的绝丽和多年来练武而得来的英气,二者相融,如同玫瑰和芍药花一般骄傲明艳,人间绝色;而林娘子的美,并不单纯在于外表的惊艳,而是一种第一眼就让人觉得温柔心安的气质,是源于心,发于貌,生于性,现于形,秀外慧中的美,如同前院的蔷薇,更如同出水的芙蓉。

    如此女子,谁能不痴?

    “雅儿,你怎么下来了。”张教头震惊,赶忙过去扶住林娘子。

    “咳咳…”林娘子咳嗽,却摇摇头,看向张教头说道:“爹爹,这位姑娘说的对,丈夫若是真的刺配沧州,高衙内确实只会更加厉害的来扰我们,况且他若是走了,我想我在这里,也是与他永无相见之时,永无出头之日了,不如如姑娘所说,我们搏一把,走吧。”

    张教头看着林娘子:“雅儿,你…确定?”。

    “我确定,我们走。”林娘子分外坚定。

    “好,那我们就走。”张教头见女儿主意已定,便转头对晁霖说:“你说吧,何时动身,如何动身。”

    晁霖见他们答允,心里十分开心,赶忙回答道:“六月底,林教头刺配沧州离开东京后就走,到时请张教头收拾好家眷细软先行,三日后您们到了晁家庄,我便手刃了高衙内再回去,这是既不连累林教头,也不会使您们身陷囫囵的唯一办法。”

    张教头十分吃惊:“你独自一人去?这如何使得?万一被发现抓起来,我们岂不是连累了你?不行,我与你一起去。”

    “不,”晁霖摇头拒绝,“我即敢独自一人来,就有我自己独自一人的主意,张教头跟着我只会使自己身陷险境,您跟着林娘子,保护她,我定不会有事的。”

    “这…”张教头十分犹豫。

    “张教头,”晁霖看向他,“我还是那句话,相信我。”

    “好吧。”张教头见晁霖坚定,便不再强求。

    晁霖看向他,又看向林娘子,继续说道:“张教头,我还有一件事,我要见林教头一面。”

    “什么?”张教头和林娘子皆一惊。

    晁霖看着他俩笑了:“我知道你们有办法可以进入牢内去探望林教头,我有话要嘱托林教头,我要让他知道怎么样才能找到你们。”

    “好吧…”张教头虽然疑惑,但是听说是为了自己的女婿以后可以找到他们,还是点头答应了。

    晁霖见张教头答允了,便继续说道:“张教头,我不能让任何人发现我的身份,不然我会连累晁家庄,所以此事你们不能让任何人知晓,包括你们家现在的侍女下人,等走时只说是去探亲戚。我不能常来让人发现与你们的联系,十日后,我来寻你,你带我去看林教头。”

    晁霖向张教头与林娘子各作一揖:“合当信任,必不负相托,不与辜负,今日我目的达到,便先行告退了,告辞。”

    说罢,她便转身向门口走去。

    张教头往门口去送晁霖,刚打开大门,晁霖便伸手阻拦住,抬起头,看着他。

    “就送到这里吧,被人看到了就糟糕了。张教头,这几日我会想办法让高坎近期都无法来扰你们,你且放宽心,快些开始准备着十日后去看林教头的事吧。”

    张教头看着晁霖,心下猛的泛起感动,自己与女儿从未见过她,她却愿意如此来帮助他们,此恩,无以为报。

    他向晁霖抱了一拳,晁霖亦回之。

    晁霖出来时已经日头西落,她走在回酒店的路上,只觉得心情大好,如果自己这次真的成功了,林冲此生便也能快活些,她便也值了。

    到了酒店天色已晚,她躺在床上琢磨着如何才能让高坎两个月之内都出不了门。她想,如今唯一之计便是先把高坎弄废了,这样既可以让他出不了门,自己日后动手也方便,她决定明日就去太尉府蹲点。

    第二日她寻来了一身破烂衣裳,又找了个大大的草帽戴在头上,从地下抓了些泥巴抹在脸上,蹲在太尉府不远的斜对面,装做流浪汉。

    半日不到,她便看到一个穿着花花绿绿,头戴大红簪花,身边围绕着许多下人小厮,长相猥琐不堪身高不足一米七的男人从太尉府走出,上了门口的马车,离开了。

    晁霖知道那是高衙内,她望着马车去往的方向不是张教头家,心里松了一口气,又仔细一想,那倒是东京第一大红楼的方向。

    她心里冷笑,真是个淫贼。

    她一直蹲到后半夜才见驮着高坎的马车回来。马车停在了太尉府门前,高坎摇摇晃晃的从马车上下来,身边小厮依旧簇拥着,进入了大门。

    天虽黑透了,但是晁霖依旧看清了高坎满脸通红,喝醉了酒。

    呵,垃圾人。晁霖在心里暗骂。

    她又连着来蹲了五日,见那高坎日日都是白日里去红楼,夜晚再回来,心下里便有了注意。第六日她没再去太尉府门口,而是在后半夜高坎回来后偷偷潜了进去。

    后半夜的太尉府依然灯火通明,晁霖从太尉府后身跳到房上,踩着石砖跑向后院去寻高俅的房间,太尉府很大,她寻了很久才寻到,好在她轻功了得,未发出声音,也未被人发现。

    她蹲在房上,轻轻扒开一块石砖,向下望去,只见高俅已睡了,毫无防备。

    晁霖看清了高俅的模样,也记住了他的模样,她知道现在自己完全可以下去杀了高俅,永除后患,可是她不能,高坎现在为了不连累林冲尚不能杀,更何况高俅。

    她心里想着反正以后还会再见到高俅的,还是将之留着以后给林冲杀吧。她又轻轻合上石砖,向前院的马场跑去。

    太尉府的马场后半夜无人看守,高坎日日坐的马车就停放在这里,晁霖潜到那里,看见了停着的马车。她从房顶跳下跑过去,悄悄的蹲在马车旁,警觉的环顾了一下四周,掏出腰间的匕首,开始划向马车。

    她从下侧划向马车连接马匹的前梁,又从内侧划向两侧车轮的轮骨,但她没有完全划断车梁和轮骨,而是划了一半,在外侧看根本看不出来,但只要马车的马一摔,这车必是会被震得散架子。

    她收回匕首揣进腰间,转身跳上了房顶,跑回太尉府的后身,跳了出去。

    晁霖回到酒店,躺在床上盯着房梁,只觉得自己的心里意外的平静。明日她只要趁着高坎出门时攻击他的马,惊了马,车一散,高坎必会摔出来,她的计划就成功了。

    这是她来到这里一年多第一次离开东溪村以外的地方,又是第一次做暗算别人这种事,她以为自己会很紧张,可是她没有,就如同这是她的平常事一般。她想着以后也许会发生的一切,觉得这或许确实就是此后人生中一件最平常的事了。

    第二日晁霖早早地就起了床,穿上一身不起眼的深色衣服,去往了高坎必经之路上的茶馆。茶馆的二楼为露天平台,挨着外面的大街,她坐在二楼,点了一壶茶,用手肘撑着脸向外看去,等待着高坎的马车经过。

    她坐了半日,都已到了中午,高坎还是没有来,她皱起眉,是高坎今日不去了?还是自己破坏马车被发现了?

    就在她怀疑会不会出了岔子的时候,终于听到了从窗外远远传来的晞梭的马蹄与马车的车轮声。她探出头,果然看到了高坎的马车,车夫的马鞭抽的极响。

    来了,她松了一口气,默默地攥紧了手中的四颗石子。

    马车越来越近,就在马上要跑到茶馆下方时,她看准时机,手一甩,四颗石子从手中飞出,分别打在了马的四条腿上。

    那马感受到了来自腿的疼痛,痛苦的嘶鸣一声,先向后一仰,之后便直接重重的跪在了地上;而那马车果然也因为惯性和破坏,前梁直接断开,车轮也散了架子。

    高坎从马车中飞出,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吐出一口血,一动不动,只痛苦的哀嚎着。

    高坎随车的下人小厮们全然没发现这场事故是如何发生的,他们只看到了自己的主子受了伤,一窝蜂的涌过去,手忙脚乱的将高坎背起,轰散了看热闹的众人,便匆匆的向太尉府跑回,只留下了两个看马车的小厮。

    晁霖见自己成功了,心里的一块石头便也落了地,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水,便也起身离去了。她回到酒店,换了一身新衣服,躺在床上闭起眼睛安心的睡起了回笼觉。

    晚上睡醒下楼吃饭时,她听到了旁边桌的两人说高衙内今天那一跤摔断了胳膊和腿,肋骨也摔断了几根,三个月之内都不能再下床了。她心里很高兴,想着跟自己预计的一样,高坎在林冲刺配之前也不能去骚扰林娘子他们了,而等他们都离开东京后,自己也更方便下手了。

    三日后,晁霖想着自己与张教头的十日之期已到,便早早起了床,趁着天蒙蒙黑,下楼骑马,向张教头家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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