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

    崔悦今天心情不太好。

    早上醒来的时候,床上的另一个人已经走了,她看那个男人挺温柔的,还以为他会像电视剧里那样给自己做份早餐,现实却是他只给自己留了一个空的杯子。

    算了,反正也是露水情缘,没必要报什么期待。

    她来到公司,金驰大厦23楼,一路走来遇到部门里的人跟她问好,她觉得那些人今天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以前,部门里的女人看她的目光多是轻蔑鄙夷的,男人看她的目光多是轻浮玩味的,而今天,所有人的眼神里好似都蕴藏着一种嘲笑,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判感,这让崔悦很不舒服。

    她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发出哒哒的声响。崔悦很沉迷这种声音,她喜欢高跟鞋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厦里回荡,这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自满。

    崔悦穿过一排排工位,看到几个部门的男同事围在一起说着什么,他们不时发出刺耳的笑声,看到崔悦走了过来,几人立刻散开,但仍有几道视线从她身上划过。

    搞什么啊。

    她心中的不满越发强烈。

    回到办公室,崔悦打开手机,工作群里积攒了很多消息,不知道这些人一大早哪来的热情。

    崔悦点了进去,寻找同事讨论的热点,然后她脸色瞬间苍白,手机“砰”的一声掉在了桌子上。

    那是她昨天晚上和床伴的视频。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

    她慌乱地寻找发布这条消息的人,发现那是一个白色头像的小号,那个人什么话都没有说,今天早上加进来后只发了这一段视频。

    群里的人也不敢发表评论,只齐刷刷发着表情包,显然对火上浇油这件事乐此不疲,这时有人发了一条消息,@了全员。

    陆所长:【把这个人踢出去,所有人不准传播,不准讨论!】

    陆所长:【@崔悦 马上来我办公室。】

    ……

    “小檀,今天觉得好些了吗?”

    左檀的思绪从无边无际的幻想中回到现实,她的睫毛微微颤动,猫一样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掩去了原本空洞荒芜的色彩。

    “好多了。”她回答道,声音清甜温柔,听起来心情不错。

    陈嘉敏闻言眉毛一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在家休了两个月的假,最近总算看到女儿的状态慢慢好转了,看来还应该多请一段时间。

    “今天我出去买菜遇到林殊白了,他说晚上过来找你玩,你要不要去换件衣服?”

    左檀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白色T恤,衣服中间一个超级英雄风格的长发美女正用嘲弄的眼神和她对视,她摇摇头说:“不用了,我也不出门。”

    林殊白是她楼下邻居家的孩子,跟左檀一个年纪,只是在外地上学,寒暑假才回家。两个人也算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他也听说了左檀生病在家静养,这段时间放假了便经常过来看望。

    陈嘉敏摸了摸她的脸,问:“晚上有什么想吃的,我去准备准备。”

    “想吃鱼。”左檀认真思考了一下,给出这个回答。

    陈嘉敏欣然同意,乐乐呵呵就去厨房准备食材了。

    她望着母亲离去的背影发呆,直到脑海里又出现一些现实中不存在的异象时,才缓缓闭上了眼睛。

    左檀是在大一下学期时确诊精神分裂的。那天晚上她躺在宿舍床上一边刷着手机一边和室友们插科打诨,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低语声。

    “你压到我的头发了。”

    左檀至今都记得那个声音,像有人贴在她耳边吹气,微弱恶意的女声裹挟着冰冷的气息扑进她的耳朵里,吓得她浑身一抖,手机掉到了被子上。

    对床的室友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奇怪地问怎么了。

    “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吗……压到我什么的?”

    “哈?没有啊。”

    “没人说呀,檀檀怎么这么问?”

    “我听到耳边有人说话……”

    “……别闹,你在看鬼故事吧?”

    “真的有啊!别说了……别说了!”

    无休止的低语声像灌铅一样灌进她的脑子,那一晚左檀没有睡觉,她睁眼望着天花板,黑暗中她的视野越发清晰,却仍然看不到周身有任何会发出那个声音的东西。那个声音就这样持续了一夜,第二天黎明时分又悄无声息消失了。

    也许是备考期间精神紧张出现幻听了吧。她这样想着,第二天晚上又听到了那个声音。左檀开始害怕了,她惊慌地告诉自己身边的人,室友们一开始都很关心,但除了给予言语上的安慰,她们也没有其他办法。

    那个声音持续了三天,第四天的夜里,大概是凌晨两三点吧,那个诡异的低语声忽然消失了。她以为一切就这么结束了,心里总算能松口气了,她睁开眼,熄了灯的寝室很安静,室友们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她看到床边有一个轮廓模糊的黑色影子,正趴在上铺的栏杆上,以一个俯视的视角,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左檀尖叫起来,整个宿舍都被她吵醒了。

    天亮后,她被辅导员叫去谈话,辅导员知道了情况后委婉地劝她去看看心理医生。

    那天谈话结束后,她站在院楼的走廊里一遍一遍浏览着墙壁上张贴的优秀毕业生照片,从走廊的一边到另一边。最后眼睛看累了,她去走廊尽头的卫生间洗脸,凉水浸润了皮肤,勉强缓解了她的焦虑。

    她抬起头看镜子,镜子里的自己黑眼圈很重,血丝布满眼睛,整个人说不出的疲态。她擦了擦脸,去推卫生间的门,却发现那扇门纹丝不动,是被卡住了吗?可进来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

    “吱呀”一声,身后某一间隔间的门突然打开了。左檀回头望去,却没看见有人从隔间走出来。明明是白天,窗外阳光明媚,麻雀在梧桐树的树枝间跳来跳去嬉戏打闹,从她这个角度看去,甚至还能看到那根横出来的枝桠。

    “谁?”

    可是除了她之外,卫生间没有别人。

    她看到一张惨白的脸从那打开门的隔间下方探了出来,静静地,麻木地看着她。

    然后咧开嘴,露出密密麻麻,不属于人类的牙齿。

    左檀彻底崩溃了,她惊叫着拍打卫生间的大门,歇斯底里的叫喊终于将这一层的老师们惊动,门被打开,她哭着扑进辅导员的怀里,那天辅导员陪了她一整天,一直等到傍晚时分,她父母坐了五个小时飞机过来接她。

    后来的事她就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了。无非就是办了休学手续,跟父母回到了家,去医院做检查,被确诊精神分裂,成了一个精神病人。

    说来也算安慰,回家后她很少会看到那些怪异的景象了,也许是在家里有安全感,也许是药物作用,只有偶尔出门去一些地方时,她才会再度被那些恐怖的幻象惊扰,所以后来她也不怎么出门了。

    可半年来她的病情也没什么缓解,甚至脑子里也开始出现一些惊惧可怖的诡异臆想,唯一的长进大概就是她对那些景象的免疫程度越来越高了。

    但是陈嘉敏为了她的病特意请了长假陪她,她不想看到妈妈失望痛苦的脸,于是强迫着自己去适应那些幻象,渐渐的,她真的有种习以为常的麻木感。

    五点半,左檀家的门铃响了。

    陈嘉敏过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个瘦瘦高高,皮肤白皙的清秀男生,他手里还牵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

    陈嘉敏挺高兴:“殊白来啦,快进来吧。”

    “陈阿姨,这是我外甥,他爸妈出差去了,最近刚送我家来,我带他过来不打扰吧?”

    陈嘉敏还没说话,那小男孩就脆生生地开口:“阿姨好,我叫康康。这是舅舅和我买的雪糕,送给阿姨。”

    说着他就将手里一个塑料袋递了过去,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

    陈嘉敏被这男孩逗得开心,笑着接过袋子:“这有什么打扰的。康康真乖,阿姨正在做红烧鱼,待会一起吃啊。”

    林殊白领着他在门口换鞋,换好后轻车熟路走进客厅,一眼就看到沙发上双眼无神的左檀。

    他忍不住说:“你又在乱想了?”

    左檀稍稍回神,但没听见他问了什么,敷衍应了一声:“嗯?”

    林殊白只得跟康康说:“这是左檀姐姐,姐姐生病了,你不要太闹腾,知道吗?”

    康康看了她一眼,非常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乖乖在另一侧的沙发上坐下。林殊白从包里拿出平板给他玩,他也很听话,安静地看起了动画。

    林殊白递给她一根雪糕,左檀伸手接过,小声说了句谢谢。

    这是林殊白在她发病后第一次见她,他觉得左檀看上去挺正常的,除了神色憔悴了点,人又瘦了些,或许是因为很久没出过家门了,她的皮肤有种病态的白,让那张本来就小巧精致的脸愈发显得楚楚可怜,甚至还有种阴郁的脆弱感。

    虽然脆弱,但不代表她不正常。这是林殊白对她的看法,他始终不觉得左檀这种人会精神分裂,无病无灾,顺风顺水,家庭和睦,三观正常,又没有家族病史,怎么就莫名其妙患上精神疾病了?

    林殊白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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