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我的朋友，她有些不太对劲。”
陈辛亦坐下说出第一句话，她看起来很疲惫，眼睛下挂着粉底都遮不住的黑眼圈。
“我们刚进学校报到的时候是前后排，聊得很来，后来成为了室友。我们这个年龄的好闺蜜你也知道，关系好的其中一个证明就是喜欢买一些闺蜜装，一样的发夹，背一样的包包。”
“在所有人眼里，我们都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对吧。但是后来我们两个人，越来越像了，有的时候明明穿的不是一样的衣服，同学也会对着她喊我的名字。”
讲到这里，明明是在温暖的咖啡厅里，陈辛亦却双手抱着自己的胳膊上下搓动着，“但事情渐渐变得不正常了，同学们只会对着她喊我的名字，却没有人对着我喊她的名字。”
“我好像，变成了一个游魂，被所有人挤出圈子，没有跟我讲话，也没有人和我打招呼。”
“听起来像是你的同学们认错了人？”楚也阳问。
“我一开始也是这样认为的。”陈辛亦的眼眶中蓄满了泪水，“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在梳头发，她的床位在我的对面，我桌子上的镜子歪了一下，发现她也在梳头，她的镜子也是歪的。”
“我在她的镜子里，发现她也在看着我，正像我在镜子里看着她一样！”
“你说带我来做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帮你学姐解决社交关系？”楚也阳送走陈辛亦后，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质问陷在皮椅子里喝咖啡的宇文牧。
“线索往往都是藏在只字片语里的。”
“说人话。”
“我在培养你独立自主的能力。”眼看着楚也阳脸越来越黑，宇文牧做出投降的动作。
“你没发现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出她朋友的名字吗？”
楚也阳回忆起刚刚陈辛亦的神情，“是的，她还说同学们都对着她的朋友喊她的名字，但却不会对着她喊朋友的名字。”
“而且她和她的朋友越来越像了，不光是穿衣打扮方面的相似，还有行为动作上。”
“她的朋友在逐渐替代她吗。”楚也阳自己好像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抱着自己的双臂来回搓着。
“符合一直以来我们对恶鬼其中一个特征的认知，侵占他人的生存空间，附身他人或替代他人。”
“可这个恶鬼看起来并没有对陈辛亦下手的意思？”
“她已经在下手了。”宇文牧说，“从她接近陈辛亦那一刻起，就已经在替代她了。”
“给我一种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的感觉……”
“不是说一定要做出伤害别人见到血这种事情才是恶鬼。”宇文牧放下咖啡，“你能想象到自己的存在感完全消失吗？你的家人朋友再也不认识你？”
“这么说来确实……”
“你很冷吗？”宇文牧突然打断她。
“怎么了？”楚也阳莫名其妙。
“自从陈辛亦走了之后，你的双手就一直抱着胳膊没有放下来过。”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刚刚陈辛亦坐在这里的时候，也是这个姿势。”
“我应该只是分析的时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楚也阳。”宇文牧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你一个敢单枪匹马拿钥匙走进一间和上一秒完全不一样房间的人，只是听她讲了这些话，你告诉我你害怕到起一身鸡皮疙瘩？”
楚也阳突然感到背后冒出一股凉气。
“我们应该找到她那个朋友聊一聊。”出了咖啡厅，楚也阳边走边对宇文牧说道。
“嗯，在这之前，还可以问问她的同班同学和其他室友对这件事的看法。”
“我持有保留意见，我们很难辨认同学们讲述的主体到底是陈辛亦还是她那个没有名字的朋友。”
“那我们分头行动。”
“可以，有事随时联系。”宇文牧说完，就添了一句，“你每隔一个小时报一下地址和动态。”
“放心啦老顽固。”楚也阳踏上另一条路，笑道，“我会第一时间联系你的，我这么怕死一定得等到主要战斗力来了才会行动。”
“陈辛亦？”辅导员面对楚也阳的问题回想着，“她以前是个很腼腆的女孩子，你知道的，我们辅导员面对很多学生，不一定会对这样内向的孩子有很深的印象。她刚入学的时候也不怎么讲话，之前还和室友闹了些不愉快。”
“不愉快？”楚也阳追着询问道，“和室友吵架了吗？”
“哎呀，那时候都是刚进入大学的小孩子嘛，头一次接触吵架也是正常的。”辅导员笑道，“就是室友们说她晚上说梦话，好像还梦游。但过了没多久听说她们就和好了，梦游应该是之前高考压力太大刚上学还没有转换过来心情。”
“陈辛亦？她挺好的呀？”同学被宇文牧搭话后，信息如流水般倾斜，“刚上学的时候是比较内向啦，后来熟悉后大家都关系很好，我们刚刚还是一起出的图书馆呢。”
“刚刚吗？你们一起？”
“对呀，小组作业讨论了一上午呢。”同学隔空戳了戳宇文牧，“帅哥喜欢她？要不要我帮你递小纸条？”
“你是对的。”宇文牧给楚也阳打电话，“同学们现在都认为朋友才是陈辛亦，他们描述的形象和我们见到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且，他们都没有提及陈辛亦的朋友，陈辛亦现在几乎被彻底取代了。接下来我们去找陈辛亦，和她一起去找她的朋友。”
“我……”楚也阳在电话里吞吞吐吐的说道，“我刚刚碰到她了。”
“什么？”
“她现在就在我旁边。”
“在那里别动，我这就过去。”宇文牧说完放下电话，看向向他走来的陈辛亦。
“情况比较紧急，我们得快点过去。”宇文牧对她说道。
陈辛亦点点头，她不由自主的抬起双手抓住自己的胳膊，怯怯地问道，“连刚认识我的小楚，也分辨不出我和我朋友了吗？”
“我也不知道她那边是什么情况。”宇文牧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但【梦者】是个很容易精神层面控制和被控制的能力，前者楚也阳胜利，后者严重的话是会没命。
现在就是在赌，赌朋友看不出楚也阳的能力，赌楚也阳的能力高到可以压制朋友。
“其实我朋友人真的很好。”陈辛亦边走边和宇文牧说，“虽然我有一点点害怕，但她的性格确实比我要好很多。”陈辛亦比划到，“真的好很多，所以我可以理解同学老师们都很喜欢她啦，对她喊我的名字我也可以当作是喜欢我……”
“你这是逃避的想法。”宇文牧叹气，“如果你真的这样认为，一开始就不会找我了。”
陈辛亦低着头沉默不语。
“小楚，宇文牧这样的大帅哥，是不是很无聊啊。”陈辛亦双手托腮，眨着眼睛和她讨论八卦，“看起来就很高冷。”
“是个老顽固。”楚也阳悄悄的仔细打量对面的陈辛亦，和下午完全不同的状态，相比这个，下午的那个陈辛亦才像个女鬼。为了避免话题冷掉，她发自内心的接着吐槽，“有的时候根本无法沟通，他好像和时代脱节的你知道吧。”
“你们是情侣吗？”陈辛亦调笑道，“别害羞嘛，我就问一问，你不下手我可要下手咯。”
“供不起这尊大佛。”楚也阳摆了摆手，无法想象，“别多想，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比划着，将大拇指和食指贴在一起，“一点点都没有的可能，我不喜欢无趣的人。”
“哈哈！”路边的街灯下，楚也阳把陈辛亦逗得娇笑连连。
正说着，宇文牧带着另一个陈辛亦走了过来。
还是陈辛亦的朋友，楚也阳身边的那个发现了他们。
“哇你们把我好朋友也带来啦！”楚也阳旁边的陈辛亦一把拉过宇文牧旁的陈辛亦，抱着她的胳膊说道。
两人站在一起，证实下午陈辛亦说的话。在黄色的路灯下，两个人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看不出一点差别，衣服、发型、包包，甚至连头发颜色和弧度都几乎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两人的气质，也是分辨她俩最好的方法。那个明显蔫蔫的，看起来没有自信的陈辛亦，就是下午寻求帮助的原主。而另一位，性格开朗，活泼好动的，显然就是她所说的那个朋友。
“你就是陈辛亦的好朋友吗？”宇文牧问道。
“啊哈哈，原来她是这么和你们说的吗？”朋友捂着嘴巴笑，她反问道“你觉得我是谁呢？”
“少装神弄鬼了。”楚也阳从口袋里拿出刚刚一直藏着的镜子，这面镜子是宇文牧临分别前给她的，说是可以分辨恶鬼的身份，此刻她将镜子面向两人一照。
镜子前什么都没有，只有两条黑色的影子。
两个人，都没能在镜子前照出相貌。
眼看镜子中的自己暴露，朋友突然翻脸，恶狠狠得瞪着楚也阳，“怎么，你也觉得我是冒牌货？”
“难道你不是吗？”楚也阳被恶鬼的厚脸皮震惊了，“我镜子都照不到你了，你不是恶鬼是什么？”
“哈哈哈哈哈……恶鬼。”朋友笑着笑着突然哭了，“原来你们是这么称呼我们到底。”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自己也非常清楚你没有名字，不是吗？”宇文牧说道。
“我……”朋友正要讲话，突然胸口一凉。
她低头一看，胸口处出现一把利刃，紧接着，心脏被人麻利地从背后刨开。
从头到尾没有一滴血，陈辛亦惊呆了，她看着自己的朋友缓缓倒去，都没有来得及抓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