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此时此刻,窗外黑色像被泼了一层又一层的墨,浓郁得快要溢出来了,连路过的行人都要感叹一句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道路两旁的枝叶密密麻麻,时不时会有乌鸦扑棱着翅膀飞过,枝桠层层叠叠向上伸展,遮住半边天空,树叶间隙只透露得出今日异常明亮的月光。

    如果楚也阳醒着的话,大概也能发现这种异常。

    但她此时正被梦境所困着。

    最近奇怪的事情格外多,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她正站在梦里车水马龙的街头。

    上一秒在干什么来着,她皱着眉头回想,明明还在书桌前写着什么,下一秒就站在了这里。

    之所以非常确定现在是在做梦,是因为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做这个梦了。

    每一次都是这个开头。

    第一次,她被一辆飞驰而来的轿车撞死在这个街口,半梦半醒的状态中,她依然能感受到有很多人围成一圈,人头攒动,对着瘫在一地鲜血中间的她讲话,但没有一个人扶起来她,或者弯下身子问问她怎么样。

    最后楚也阳是被自己气醒的。

    第二次,她计算着时间躲过了开头的车祸杀,结果过了几分钟后被人莫名其妙的推进了地铁轨道中,在被地铁的灯光刺了眼才反应过来身体上疼痛。

    好痛啊,她想,不过真实的死亡应该比这更痛吧。

    快点吧,真不想再有下一次了。

    楚也阳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卷进了什么无限流游戏,直到她惊醒的瞬间,看到窗外太阳柔和的照进她的房间,铺在她的床上形成天然的切割艺术般的画面。

    还好有太阳拯救心情,生活还算是美好。

    于是这日夜晚,第三次,她又站在了这个街口。

    每次梦境开始的那个街口。

    这次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呢?楚也阳无聊的想着。

    “三秒。”她走路的脚步停下来,差一步停在斑马线的正中间,左侧身后的的小轿车此刻毫不减速的冲上来,堪堪擦过她随风飘动的衣角。如果刚刚没有停住脚步的,此时她身体会被撞个正着。

    但她停下了,甚至游刃有余的看了下车牌号。

    “那么接下来是这里。”她自言自语着,抬头看了下对她来说模糊一片的地铁站牌,内心涌动着要下去坐地铁的想法。

    不过,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楚也阳对着地铁站牌旁边一位带着红蓝色条纹棒球帽的小哥产生了疑惑。

    上次……也有人站在这里吗?楚也阳眼皮轻轻地跳了一下。

    她心中警铃大作,上一次她被推下去的时候太过慌乱,并没有看到究竟是谁推的自己。

    这次可不一样!她是有准备的!

    反正是在梦里,不如就……楚也阳一边走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那个棒球帽。

    果然!那个棒球帽在楚也阳下了几节楼梯后也动了起来!虽然地铁的楼梯来来往往经过很多人,但她心中隐隐约约的有个预感,这个棒球帽就是跟着她的!

    楚也阳前脚刚踏上地铁的站台,棒球帽后脚就跟在了她的后面。

    哼,别看她人小小一个,论在梦里,她可是无敌的!她算计着脚步,突然发难转过身,猛地一掏!

    掏了个空。

    她疑惑的看着自己余光确认过的位置,棒球棒还好好的站在那里,正皱着眉头看她。

    敌不动,她干脆索性也不动了,楚也阳眼看自己暴露,破罐子破摔。

    她也紧盯着棒球帽。

    棒球帽看起来比她更疑惑,对方张口道,“你居然还有意识?”

    下一秒,楚也阳身侧被一股大力猛然推了下去。

    他奶奶的!忘记看时间了。

    哪怕不是这个棒球帽,他也脱不了干系。楚也阳气死,该不会又要重新来吧,这地铁压人还挺疼的,她闷闷的想了不到一秒钟,觉得临死前不能让对方好过,伸手在要在栽下去的时候抓住了棒球帽的衣领,两个人一起掉了下去。

    咣咣咣!地道的转弯处已经看到了不远处有灯光在闪烁,紧跟着列车马上就要来了。

    棒球帽一个翻身越过躺在轨道上的楚也阳,一只手扒着侧面检修人员经常抓的小栏杆,另一个手拖了下她,没拖动。

    好家伙,敢情这是要救她呀。待死的老楚学着棒球帽翻身,跟着他抓住小栏杆往上爬。

    刚爬上另一边的轨道,入站的地铁就到了,咣咣咣的进站,还蹭到了一点她的屁股。

    虽然有点痛,但这点小伤可比死轻多了。

    “喂,谢了啊。”楚也阳对着棒球帽道谢,她有点心虚,毕竟是她怀疑棒球帽是尾随她而来的凶手,也是她气不过抓着棒球帽掉下来的,这么看倒是错怪他了,能救她的人应该不会是推她下去的人。

    棒球帽没有吭声,也没有看她。

    他直起身子,对面的地铁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按常理来说有两个人掉下去应该会引发工作人员前来处理,列车停止运行,但这些都并没有发生。

    这只是个梦而已。

    楚也阳见棒球帽站着不动,也偏头看向他看的地方——他们掉下来的站台方向,对面的人群熙熙攘攘,却又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安静,人群隔着一整个列车的玻璃静静的争着透过厚重的玻璃看向棒球帽和楚也阳。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上车。

    楚也阳以为这群人会挤上前来,可是并没有,他们只是隔在不远处,冷冷的看着。

    她惊出一身冷汗。

    楚也阳醒了,是被吓得。

    最后见到的场面太过于惊悚,导致她起身的时候身体还在微微的发抖。

    咣当!楚也阳刚站起身,想要喝杯水压压惊的时候,从她手中划出一个东西,砸到了地板上滚动起来。

    躺在地上的是一把钥匙,看起来略有些古朴,在阳光下闪着铜的光泽。

    看到钥匙的瞬间,楚也阳在梦中一直没有滴下来的冷汗终于顺着她的脑门滑下来了。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诡异的梦中的车站,旁边的棒球帽感觉到梦境的坍塌之际,往她的手中塞了这么一个东西。

    “南城大学莫远楼8楼831号教室。”棒球帽说需要帮助就去找他,留下了这么一个地址。

    楚也阳正巧是南城大学的学生,今年才刚脱离高考的掌控,荣光的当了大学生没几天。

    看着这把梦里的钥匙随着她一起回到了现实,梦里的救命恩人指名道姓要去南城大学找他,楚也阳犹豫了。

    她一直以为梦境是梦境,哪怕她在梦里被车撞死,虽然身上感觉的到疼痛,但梦醒了依然能看到真实的世界,能照到太阳。

    然而这一切现在都被这把钥匙打破了个粉碎。

    “傻子才会打破沙锅问到底呢。”楚也阳打算当个聋子,装作并没有这回事的样子,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将这把钥匙收好。

    万一有什么救急的用处呢,她想着,这个人既然有能力送给她一把钥匙跟随她从梦里出来,那么以后也不会见死不救的吧。

    但她并不打算马上就去梦里棒球帽提到的地点去看一看,笑话,花季少女梦到一个具体的地点就要去看一看?几条命都不够冒险的,现实和梦里又不一样。

    反正,至少现在没有这个打算!

    一个月后。

    周一的清晨,楚也阳从睡梦中苏醒,站起身伸个懒腰,立即打开窗户,让她最喜欢的晨光照进房间来。

    今日阳光格外灿烂。

    “呼~果然是秋天。”早晨竟然还有些冷,她被吹进来了凉风吹的打了个冷颤,翻箱倒柜找起秋装来。

    周一也是上学的日子,欢度了国庆后的楚也阳拎着行李箱踏上了求学之路。还好家在同城,离学校也就半小时的距离。

    南城大学顾名思义,是所在本地城市建立之初就随着名称一起变更的学校,前身曾经是前朝的私塾学院,改革开放后由政府拨款变身公立大学,是南方最好的大学之一。

    楚也阳能考进这里来,除了同城的报名政策有优势外,多少也吃了些学习的苦头。

    但那都是值得的,看这红墙上的爬山虎,前朝学子随手一栽在墙角的百草园从;有着上百年岁月痕迹的教学楼,脚下的一块砖都可以称作小古董;无论是走过的绿荫小道,还是教学楼前矗立的大时钟,随手一拍照就自带历史长流滚滚而过的浓厚底蕴。南城大学的历任校长仿佛格外喜欢树木,曾经有人戏称这所大学是南城的天然氧气制造工厂,钟声回荡,学生抱着书本匆匆走过。本校历史中,这个类似大本钟的构造是世纪末的建筑物,校方的官方消息是学生们迟到太多,需要一些敲钟来警醒,但传遍了整个民间的消息则称作是镇压某位大妖物所建造的。至于同样是世纪末出生的楚也阳,则从未从父母口中听说过这样的民俗故事。

    扯远了。

    穿过这条绿荫小道,就是莫远楼。这幢楼是本校著名的单中心回字型建筑,回字中心是棵千年老银杏树,该地区主打一个静谧,周围被矮树所围绕,白天看像是古堡,晚上来就是鬼屋。

    而前几天楚也阳梦里见到的那个棒球帽,给她钥匙的时候,就是让她来莫远楼。

    此时,那把钥匙就躺在她随身的包里。

    “我只是路过。”楚也阳轻声说,转过身去,却并没有迈开脚步离开。

    她又想了一会。

    怕什么!这里是学校!她边转身边给自己打气,一鼓脑爬上了台阶,手隔着包的外层紧紧的抓着那把钥匙。

    这栋楼并不荒凉,正相反,一直有学生在进进出出。

    但显然,楚也阳对这栋楼并不是那么熟悉,她还研究了一会儿一楼大厅门口的导航地图:莫远楼起建于1973年,于2000年进行加固。整栋楼共8层,共计154个房间。

    很标准的中式建筑,方方正正,一览无余。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这幢建筑实在是太老了,所以学校没有安装电梯,楚也阳不得不自己爬楼梯上8楼。

    还好已经把行李箱放回宿舍了,她暗自庆幸。

    让她更为舒心的是,爬楼梯的时候还有源源不断的学生上下楼,给足了她即将要赴不知名人员约的安全感。

    “同学,请问831是哪间教室?”好不容易爬上8楼的楚也阳气喘吁吁的抓住一个要下楼的同学,问清楚了位置后直奔而去。

    831到了,楚也阳在门口停留了一下,她突然有些踌躇,等一下见面要说什么呢?谢谢你?谢谢你梦里救了我。对不起?对不起把你拖下了轨道。

    又或者是问问他,你对出现在我的梦里这件事是个什么想法?

    这个开头不错,楚也阳暗自夸赞自己。

    她的手放在门上的木把手上面,门锁还是旧式的,闪着古朴的光,锁上是父母时代常见的长把手,她轻轻一按,推开了门。

    屋子里唯一的大物件,就是角落里放的那架旧式复古钢琴,仿木制,这个地方看起来像个琴房。

    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

    也是,拿到钥匙都已经过了好几天了,棒球帽也不会天天来这边等着她,楚也阳对此表示理解,她也不觉得对着这个梦里救了她一命的陌生人能说出什么感动人心的话语。

    那也只是个梦而已。

    她走进屋子里沿着房间转了一圈儿。

    房间不大,走进门基本上可以看清楚全景。房间的内部构造也就一架钢琴,一把钢琴椅,旁边靠墙处放了一张长椅,墙的另一头放了书架,书架上排列着一些纸张已经发黄的琴谱,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

    长椅上甚至还覆有薄薄的一层灰尘,看起来起码十天半个月没有被擦过的样子。

    楚也阳扫视了一圈,判定这个房间起码这个月都没人来过。

    楚也阳透过琴房的小窗户向外看,门前偶尔有路过的大学生神色匆匆的走过,大多数也都是去对面的几个大教室里自习,很少有人会关注这么一个小琴房。

    哪儿有什么人来。

    楚也阳绕着房间又转了一圈,站在长椅倚靠的那面墙前。

    去梦里的人讲述的具体地点见面这种事情,本来就不符合常理。

    不能按照常理来判断的话,那这面墙……

    她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地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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