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昭昭还未等到张必一事水落石出,便不得已闭关了三年。
起因是两天前的夜晚,她如平日那般内视经脉许久,却仍未寻到万象异水的踪迹。
直到满月高悬,清冷的月辉透过窗棂爬到温昭昭的衣缘,消失的万象异水突然显现,那一小团在她的全身流淌,就像贪婪的寄生物,不停地汲取她的灵力,一炷香的时间,温昭昭的灵力就被抽掉了一小成。
温昭昭不得不屏息静神,试图将体内的万象异水抽出体内,结果它在感受到阻碍后,分散成一个个水滴一样的光点,更加放肆地在她的体内蹦跶。
随着灵力被抽取得越来越多,温昭昭感受到了身体透支的疲惫感,而那些光点却越来越明亮,这是完全将她的身体当做养料了?
她聚引灵气的速度远远跟不上万象异水吞噬的速度,这样下去,哪怕是元婴修为也早晚会被吸干的。
为今之计,只能以体内元婴相抗衡了。温昭昭关闭五感,将神识汇聚元婴,金色的小人儿面目模糊,隐约能看出些温昭昭的身影。
她挥起胖乎乎的手臂,紧紧握住游走的光点,但那光点像灵活的小鱼儿从她掌心溜走,忙活了半天一无所有。
大概是破罐子破摔了,那小人儿直接张开嘴将光点吞入腹中,初时还有些刺痛,但吞得多了,元婴越发凝实,她眼睛一亮,加快了速度。
而另一边,由于温昭昭的身体暂时陷入了沉睡,沉寂了几日的袅袅逮到了机会,趁机抢夺了身体的主导权。
只见坐在榻上面无表情的女修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跳到了地上,她兴奋地大叫:“终于出来了。”
而旁屋的晏容秋听到了师尊房内传出来的奇怪动静,一下惊醒,师尊这个时候都是设了禁制在修炼,一般不得打搅,便忍住了好奇继续打坐。
忽然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少年的胳膊,他睁眼一看,平日高不可攀的师尊竟然距离他如此之近。晏容秋一时慌乱,赶紧起身,脸色微红,嗫嚅了一句:“师尊。”
他一直知晓师尊是极为好看的,那双极为深邃的丹凤眼似有笑意,惊得晏容秋一时忽略了温昭昭的奇怪之处,心扑通扑通地乱跳,视线往地面瞥去。
袅袅一直未放开少年的手臂,细细观望了他几秒后,抿直的嘴角忽地上扬,像一瞬绽放的粉荷,柔中带媚。
“竟是纯阴之体,难怪长得这么美。”
晏容秋没听懂师尊的话,疑惑地抬头,正好见着了她娇媚的笑容,他心中闪过疑虑,想起师尊之前的奇怪之处,不禁怀疑这是师尊吗?
挣扎了几秒,他问:“你……”头一次没使用敬称,可惜还未说完便被袅袅打晕了。
袅袅抱住了缓缓晕倒的少年,眼中露出狡黠:“藏得这么好,就让我来享用吧。”
而温昭昭和万象异水展开了拉锯战,它逃她追,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这转眼下去,万象异水已被她吞掉了一小半,之前留下的旧伤居然也被一一修复,甚至隐隐有突破元婴初期的迹象。
正欲继续追逐时,温昭昭突然察觉到了外界的异象。
于是等她终于抢回身体控制权时,一股浓郁的纯阴之体的香味扑鼻而来,掌心传来温热的温度,原来她的手正放在晏容秋敞开的胸膛之上。
“温昭昭!为什么你总是坏我好事!”识海中被关着的袅袅发了疯似的大叫,这一次她是真的怒了,就差一点,要是吞了这纯阴之体,她必然能与温昭昭抗衡……
缓缓伸回手,还好温昭昭回来得不晚,保住了少年的清白之身,只是这纯阴之体的禁制却被袅袅破坏掉了,温昭昭不得不再加固了一下封印。
处理好了晏容秋这边的事后,温昭昭回到屋内,这下却不敢再让身体沉睡了,否则依照袅袅的态度势必要出来与她不死不休。
她内视元婴,这小人儿稳坐丹田,较之前更加饱满凝实。
不过万象异水却趁着她离开之际重操旧业,吞噬灵气,原本被元婴咬掉的缺口慢慢复原。
这万象异水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极品疗伤药,而丹药尚有丹毒,食它却无后顾之忧。
若是全部吞下,她或许能直接进阶到出窍期,甚至分神,不过与其囫囵吞枣,倒不如试着炼化了它。
结果这一炼化,等她睁眼醒来,已是三年之后。
炼化成功的万象异水已被打上了她的神识,一抹淡蓝色的火焰形印记刻在了温昭昭的锁骨之下。
除此之外,她还发现了意外之喜,将万象异水唤进识海时,嚣张跋扈的袅袅居然面露惧色,抗拒着它的靠近。
难道这万象异水还能解决心魔?于是温昭昭操控着它向袅袅袭去,顺利咬掉了袅袅精心养护的丹寇。
这下可气得袅袅口不择言,不知从哪学会的污言秽语,对着温昭昭一顿输出。
即使面对如此不堪入耳的脏话,温昭昭依然稳如泰山,面不改色,准备让万象异水接着吞噬。
但她很快发现,透明干净的万象异水由于生吞了魔气有些消化不良,变得浑浊,那一缕魔气久久不散,极为刺眼。
于是温昭昭便收了手,虽不能一次性解决心魔,但让它看住袅袅也是极好的,起码心魔暂时没有夺舍的可能。
闭关结束后,温昭昭一如往常推开门,北清峰的雪花飘进了屋内,入目是一片白,视线扫到左边,两棵青色的月见草较之三年前更加青葱。
这时,一团火红的东西嗖地一下扑到了温昭昭身上,滚烫的温度从怀中传来。
“吱吱吱……”清脆的声音叫个不停,似是极为喜悦。即使被温昭昭当做偷袭的贼掐住脖颈时,也不曾有一丝惧怕和不喜。
温昭昭这一看,原是一只全身赤红的鸟,两足呈金黄,尾部伸出两条又细又长的尾羽,尾羽末端仿佛嵌了亮红色的宝石,甚是夺目,两颗圆溜溜的黄色眼睛开心地黏在温昭昭的身上。
还不等温昭昭将它扔出去,那鸟便忽然从她的怀中凭空消失了。
“师尊。”
温柔清润的嗓音飘来,咬字极为动听。
一抹月白色的身影映入温昭昭的眼帘,等他将头抬起来时,竟比她记忆中的少年高了不少。青年的脸颊褪去了婴儿肥,棱角分明,眼尾依旧红红的,嘴角噙着淡笑,容貌更艳丽了些。
令她有些惊讶的是晏容秋的修为竟然已练气大圆满,且修为稳固,时机一到便可进阶筑基,这样的修炼速度哪怕在人才济济的昆仑也鲜少有人能做到。
或许是有了些奇遇,不过各人有各人的际遇,因此她并未多问,只是夸了他几句,然后对青年指点了修炼上的迷津。
晏容秋安静地听完师尊的教导,才起了个话头,向温昭昭讲述起了这三年发生的事,他叙事娓娓动听,比起三年前的害羞青涩确实成熟了不少。
“师尊,方才那只鸟,唤‘小乌’,是您赠予弟子的灵兽蛋,它在您闭关的第二年孵化了。”
难怪这鸟有些眼熟,原是黏着她出秘境的那枚蛋,现一孵化,观其形态,倒有些像传说中的三足金乌。
然后三年前张必一案也被爆了出来,这事多亏了玉衡峰峰主。
起因是寂愿道君自与明扬道君分道扬镳后,便暂停了闭关,主持大局时,竟发现玉衡峰入不敷出、经营有亏,这一查便查到了账目有问题,这还了得?于是便开始了大清查。
怎么也没令众人想到的是,这做手脚之人居然是众星捧月、高风亮节的玉衡峰大弟子庄寻。
原来他趁着寂愿道君闭关,四处收敛财富,一是在代管峰中事宜时,贪墨众人月奉,亏空公用。二是利用执法堂队长身份,接受贿赂,乱判刑案。
这一顺藤摸瓜,也查出了张必一事果然有蹊跷。温昭昭当日将他送到执法堂,才下狱不过多久,便离奇死亡,执法堂对外声称畏罪自杀。
实则是这次惹到了元婴道君,张必背后的人害怕不能善了,便直接做掉了他,正是庄寻给了这一便利,此前也是他多番抹去了张必杀人夺宝的线索,多宗昆仑弟子失踪的案子才被仓促定案。
由此可见张必背后的人必定来头不小,但是线索就从这里断了,没法查下去,像是有把大手在背后推波助澜。
正僵持之际,怀郢峰的墨元道君禹卫宁站了出来,联合晏容秋提出了朱姓修士与张必有牵扯。
这事已经闹了不小动静,传到了玄玉道君和丹阳子耳里,玄玉道君掌管执法堂,知晓堂中竟有修士在他的眼皮底子下犯事,简直胆大包天、为所欲为,于是大发雷霆,将这朱姓修士查了个底朝天。
朱姓修士真名朱人甲,乃天权峰内门弟子,此前便是他伙同张必多番作案,每每留下蛛丝马迹,便私自贿赂庄寻,替他销案。
“他已被逮捕归案,于一年前受昆仑极刑而亡。”
温昭昭沉吟片刻,才说:“这朱人甲背后应还有人才是。”她之前在天权峰听到魏明以及魏舒望的话,推测出他们应是知晓并且极可能包庇了两人。
青年露出苦笑:“最后查出这背后之人是朱人甲在天权峰认的一位义父,这位义父是魏姓长老,他凭借着义父在天权峰的势力为非作歹。”
“最终这魏姓长老与朱人甲同受极刑而死。天权峰接二连三地出事,掌门颇为愤怒,以天权峰峰主御内不严为由,罚五年年奉。”
至于那吃里扒外的庄寻也被寂愿道君剥去亲传弟子身份,亲自将他送去了执法堂。
这事到这也算“拨云见日”了,再往深了查,或许就有些“不合时宜”,温昭昭便不再纠结。
青年弯腰,向身前的温昭昭行了大礼,十分虔诚,清润的声音像山间清泉:“容秋多谢师尊照拂。”
“嗯。”或是太久没说话,温昭昭原本清冽的声音有些低哑暗沉。
晏容秋眼眸闪烁,嘴角扬起浅笑。
正在此时,温昭昭收到了一道传讯符,上面写着:“无尘道君,亲启:混元界宗门大比即启,请速来宝华殿协商演武赛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