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黎芯一下被那口水噎住，差点呛到。
她快速拧好瓶盖，脸上的表情有了一瞬的呆滞。
“……什么？”
“这个水你不要再喝，钟延他感冒了，传染给你可不行。”吴铖拿过她手里的水瓶，又将另一瓶塞给她，“你喝这瓶。”
今天是这一期综艺拍摄的最后一天，节目组将会给作为经纪人的钟延测试，看他对黎芯有几分的了解。
同时也会在拍摄的结尾问黎芯几个和钟延相关的问题。
吴铖把一份文件夹递到钟延面前，说：“你好好看一看，别一会儿拍摄的时候一个问题都答不上来。”
文件夹里放了几页纸，纸上都是打印好的黎芯的相关信息，几乎就是个人简历的程度。
钟延敷衍地接过文件夹，看都不看一眼，转手就被他随意放到一边的桌子上。
文件夹被他放置在桌角，一半的纸页都在悬空，看上去岌岌可危。
黎芯的指尖压在水瓶上，觉得那几页纸好像就是她自己，在不被人重视的角落里，随时都有可能坠落。
只要再来一阵风。
“我辛苦整理了一个晚上，你就看……”吴铖的话还没说完，黎芯就走到文件夹面前，抬手翻到了第一页。
“我整理的很好对不对。”吴铖赶紧凑过来问黎芯。
“是挺好的。”她发自内心朝吴铖笑了笑，专注的翻过这几页纸，“我本来以为自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不过经你这么一整理，我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起码她努力这几年的成果，是有人看得见的。
吴铖本来情绪还有些低落，听了黎芯的话立马事业心复苏。
“那必须得有成就感啊，我觉得你特别适合和钟延合作，你们两个无论是音色还是才华都很搭，最好来一首男女对唱的OST。”
黎芯蓦地抬眸，翻动纸面的手指稍稍顿住。
“真的吗？”那一瞬，耳边的发丝被风吹开，耳旁的一切声音都好似更清晰了一些。
和钟延合作这种事，她之前就连想都没想过。
对她来说，能站到他的身边来，就已经像是亲临了彗星的运行轨迹。
“你放心，这个事情就交给我。”吴铖颇有自信地点了点头，一个闪身到钟延的身边去，“合作曲的事就这么定了，我做主，你不许有任何的意见。”
钟延压根没想看他：“……”
“行，那我走了，你们好好录制。”吴铖又是一个闪身，直接就离开了拍摄场地。
五分钟后，有工作人员进来找黎芯：“我们先补个妆，换个造型，服装也要换一身。”
“哦，好。”黎芯握了握手里的水瓶，跟着工作人员离开。
半个小时后，黎芯重新回到了录制综艺的房间。
她和钟延并排坐在长椅上，正式开始拍摄。
黎芯看了眼手里的问题卡，转眸去看钟延：“我第一首达成百万收藏的歌曲是？”
钟延轻抬了下眉，显然不知道问题的答案。
他连她发表过几首歌都不知道，更不要说记住歌名了。
为了让他有话可说，黎芯决定自己加上几个选项。
“A《匿名天体》，B《判官》，C《暗钟》。”
“A。”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黎芯欣然一笑，在接下来的问题中都填上了三个选项。
正确答案都是A。
钟延就这么一路答到了最后一题，还都答对了。
测试的最后，导演组的工作人员让钟延对黎芯说两句鼓励的话。
他黑沉的眸半敛，面无表情地看向她。
“从这一刻起，会有很多人开始记住你。”
不知道为什么，黎芯突然间被他的这句话触动。
他只是随意说了句话，而她好像又真的被他鼓舞到。
那一瞬，她想要问他，记住她的人里面，是否也有他。
录制完综艺后，钟延和黎芯各自离开，就像从未有过交集一样。
三天后。
黎芯今天要扮女鬼。
在之前同好友们的抽签环节中，她抽中了“密室逃脱里在代替NPC”这一条。
明面上是为了游戏增添娱乐效果，实际上是为了助攻黎芯的朋友追求她喜欢的男生。
这件事只有被撮合的那个女生和黎芯事先知情。
为了扮好这个角色，她提前一个小时到达目的地化妆和换装，早早的躲进柜子里，等待朋友们到来。
她等了半个小时，都没有一个进来。
这让黎芯无聊的差点睡着。
柜子里没有光，又暗又冷。
她小心翼翼的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后选择了置顶的聊天，飞快的打下一行字过去。
[不来了吗。]
鹿眠眠几乎是瞬间就给了她回复。
[快了快了，你再耐心的等一等。]
[前面的关卡不太好过。]
黎芯小声打个了哈欠，又回了一条消息。
[大约还有多久，时间长的话我就睡一会儿。]
鹿眠眠回得慢了一些。
[大概还有个十分钟吧。]
[昨晚又没睡好吗。]
黎芯如实回答。
[昨晚写歌词写到凌晨，困意全无，后半夜基本没怎么睡。]
鹿眠眠给她发了个「抱抱」的表情包，又打了几行字。
[那你睡吧。]
[我们到的时候你要是没醒，我就找机会打开柜门去叫醒你。]
黎芯打下最后一个“好”字后就闭上了双眼。
疲惫感再次席卷而来。
她并没有立马就睡着。
入睡的过程中她有听到一些细微的声响，但因为没人开门，她自认为鹿眠眠和她的朋友还没来，也没有去管。
不知睡了多久，寂静的房间里突然间传来了喧闹声。
有很多人一起推开门走了进来。
“这里应该不会有吓人的东西出现了吧。”说话的人是鹿眠眠。
在听到鹿眠眠声音的刹那，黎芯浑身一个激灵，本能的推开柜门，跌跌撞撞的迈出柜子走了一步。
她第一眼并没有找到鹿眠眠，而是另有其人。
黎芯几乎是在一瞬间定在原地。
映入眼帘的男生正坐在她对面的床上，他一身黑色长衫搭配黑色长裤，模样俊美明艳。
他苍白干净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眉眼凌厉勾人，整个人散发着阴郁颓丧的气息。
在她突然间跳出来的瞬间，他也是安静的坐在那里，垂眼听着耳机里的音乐，漆黑的眼瞳空无一物，神情冰冷疏离，一看就很不好惹的样子。
剑眉星目，薄情厌世。
而他的样貌又偏向于朝气蓬勃的少年颜，最重要的是——
这个人是钟延。
这种时候……钟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黎芯当即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但她没办法那么做。
她希望钟延不要认出她来。
黎芯突然间跳出来，黑色的假长发挡住脸，又是一身白色长裙，吓得几人惊叫出声。
反倒是离她最近的那个人没有任何的反应。
在杂乱无章的尖叫声里，黎芯听到有人咳嗽了一声。
她顿时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的目的，一路朝鹿眠眠飞奔过去。
鹿眠眠身边的男生下意识护住了她，带她往门后面退。
可后面的人堵去了退路。
就在黎芯要扑向的鹿眠眠的那一秒，她被及地的白色长裙拌了一脚，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一瞬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黎芯的身上，或是尴尬或是好奇的盯着她看。
黎芯：“……”
坏了，妥妥的社死了。
这下不会都被她搞砸了吧。
这个时候人们都堵在门口，想要摆脱现在这种状况，应该是退回柜子里会比较好的吧。
想到这里，黎芯踉跄一下起身，手扶在墙壁上，生怕自己又摔了。
“借过——”
忽然间，她的身后响起了一道清冷又带着磁性的声音。
很好听。
“抱歉。”黎芯触电一般缩回了手，侧过身把狭窄的路让开。
她掀起眼帘，近距离的看着那张脸。
因为多年来写歌词的原因，再加上本身就心思细腻敏感，黎芯早已习惯了观察和留意身边的人，捕捉他们脸上细微的表情和举止。
他清峻脸庞上没有一丝表情，垂着的黑眸中一片漠然，对一切都毫不在乎的样子，活脱脱的厌世冷漠脸。
黑色刘海微微挡住眼，让他看起来有些凶，也更冷酷了一些。
看见他的瞬间，黎芯一下就幻视了《判官游戏》的小说男主「聂槃」。
目空一切的少年「判官」，身形欣长，容貌清隽，性子冷淡颓丧，声音和气势都带着沉重的威压。
她眼前的这个人，简直就是「聂槃」本人。
在他离远她的那一刻，她鬼使神差的扯下了假发，向前踏出了一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黎芯？原来是你。”人群里忽然有人叫出黎芯的名字。
“竟然是你在扮NPC啊。”
“黎芯吗？”
几个人惊讶中带着诧异，很快就把黎芯包围了起来。
黎芯的步伐顷刻间狠狠截停在原地，再无法前进一步。
与此同时，站在门边的高个男生拉住了那个全身都被黑色笼罩的人。
“钟延。”高个男生拦住钟延的去路，出声挽留他，“你先别走，过会儿我还有事和你说。”
钟延冷冷抬起眼，敷衍的应了一声。
“这里变吵了。”他的身体轻挨在门边，不愿往黎芯那边看过来一眼。
黎芯没有听清他们说了什么，只是看着那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被朋友们围住的黎芯不自觉失落的叹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间觉得有点可惜。
“眠眠。”黎芯抬手将鹿眠眠拉到了自己的身边，看着门口的方向问，“钟延原来也会来这里吗。”
“钟延。”鹿眠眠用手背拄着下巴，思索着看向黎芯，不确定的挑起眉，“他也在吗？我刚才没注意。”
“一身黑的那个。”黎芯不假思索的回答。
“我没听谁说过钟延也会来，他这么有人气，私人行程一般都不太容易被人知道，我想……应该是其他人叫他过来的吧。”鹿眠眠，揽住黎芯的肩膀往门外走。
黎芯同鹿眠眠走出热闹的房间，沿着昏暗的走廊往外走。
“对了，你和那个有好感的男生有进展了吗。”
“没。”鹿眠眠仰头长呼出一口气，语速慢了下来，“他整个人太木了，好像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约他来玩密室逃脱，让人感到疲惫，我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下一瞬，鹿眠眠低下头问。
“你现在就要回去了吗，不再待一会儿了吗。”
“嗯。”黎芯轻点了下头，“我打算回家补一觉。”
“回家补觉之前先看看自己的样子，你要顶着脸上的装，穿着这身白裙子回去吗。”鹿眠眠困惑的看着她。
“对啊。”她又一次停了下来。
等黎芯卸了妆，再换回自己的衣服时，已经又过了半个小时。
黎芯看着镜中的自己，思绪出走。
刚才钟延大概是听到了其他人叫她的名字，但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是还没记住她的名字吗。
“我的名字很难记吗。”她自言自语道。
“不难啊。”闭目养神的鹿眠眠拿掉遮在脸上的书，从椅子上微微起身，“我听一次就记住了，芯片的芯，多有记忆点。”
“你说的有道理。”黎芯收拾好东西，看着镜子里的鹿眠眠，“我收拾好了，走吧。”
“好。”鹿眠眠把书撞进包里，站起身走到黎芯的身侧。
黎芯先一步走出门外。
在经过下一扇门的时候，她不经意间往里看了一眼。
门没有关好，被打开了一小半。
透过那道不大不小的口子，黎芯看见了房间里的人。
钟延面无表情的坐在沙发上，单手拄着头，双腿.交叠放着，一副神游的慵懒姿态。
黎芯猛地停下脚步，视线根本无法从他身上挪开。
在她的认知里，他早已经离开了。
没想到她还能在这里见到他。
他穿着这身衣服跳起舞来一定很好看，她想。
下一瞬，鹿眠眠跟了过来。
“黎芯你看什么呢，不走吗。”
房间里的人遽然抬眸，眼神里带着一股压迫感。
钟延看过来的瞬间，黎芯急忙撇开眼，心猛然漏了一拍。
心慌意乱的那一秒里，她飞速离开门口，近乎是跑出了店外。
鹿眠眠不紧不慢的走到她身后，打趣道：“怎么跑这么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见到恶鬼了。”
“但是你跑什么呢。”鹿眠眠站在第一节台阶上，微仰着头看天，指尖摩挲过下巴，“我不明白，你不是喜欢钟延吗。”
“我也不太清楚。”黎芯深吸了两口气，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就是……本能。”
鹿眠眠闻声把头一低，若有所思地看着黎芯。
“什么本能？猎物被猎人盯上后规避危险的本能吗。”
“我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感觉。”黎芯注视着密室逃脱的大门，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身体先于她的思考做出了反应。
很快，黎芯收回了视线，拉着鹿眠眠往车站的方向走。
“记得把这次你玩密室逃脱的过程发给我，我简单做个记录。”
鹿眠眠看她一眼。
“你扮鬼那段也要吗。”
黎芯：“……”
思忖了两秒，黎芯揉了揉刚才被摔疼的膝盖。
“……也发过来吧。”她有点无奈的说道。
两人走到公交车站后，鹿眠眠先一步坐车离开，黎芯继续留在车站等车。
没过多久，有一个人走到离她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那人戴着口罩和帽子，她不经意间瞥过去一眼。
钟……钟延？
今天发生的这一切难道都是巧合吗。
在她走神的瞬间，他蓦地偏过头来，视线和灼热的阳光一并落到她脸上。
“跑的挺快。”他轻笑了声，冷不丁把头转回去，“我差点没追上。”
又是没有主语的一句话。
“什么？”黎芯愣怔了下，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她的脸颊微微有些烫，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他短短几个字像一团烈火，烧得她的心情变得浮躁起来。
“要一起回去吗。”他说。
钟延话音落下的一瞬，一道暖风侵袭而来，吻上她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