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根是直接杀死方婕的凶手，但在他的背后，定然还有藏得更深的主使者，一个能搞到来源不明的枪支、并神不知鬼不觉送到李根手上的庞然大物。
整整八年，方知诚从未停止过追查。
结合他这一晚上各种诡异的举动，向小南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瞳孔一缩，连语气都带了微不可查的颤意：“方警官的死，和我有关？”
方知诚一口否认：“无关。”
“无关你为什么要给我下安眠药？”
“什么安眠药？”齐钧朝瞬间炸毛，“方知诚你疯了，堂堂一个警察，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方婕死的时候她才多大，这事能与她有什么关系？”
这突然暴起的嗓门震的向小南眉头紧皱：“齐二公子，你先回吧。”
“我倒是想回，可你在文城少了一根寒毛，顾景行都得算在我头上！”
齐钧朝想到那份只差临门一脚的合同，烦躁地按了按太阳穴：“你若是真想查方婕的事，齐家可以帮忙，但现在你必须跟我回去。”
“不行。”方知诚一改先前的沉默，态度强硬道，“时间差不多了，你跟我走。”
向小南还来得及没开口，齐钧朝就率先摊牌，伸手一指窗外：“这楼下有十个保镖，都是退役的老兵，个个身经百战。方知诚，你要做什么我不知道，也懒的知道，但我能保证，纵使她今天跟你走了，你想做的事也绝对成不了。”
这话已经算得上是赤裸裸的威胁。
助人成事或许难，但要搞破坏可就太容易了。
方知诚今夜行事本就见不得光，否则也不用偷偷摸摸下安眠药了，别说十个保镖了，但凡多出一条尾巴，他都得不到线索。
事已至此，方知诚闭了闭眼，终于松口道：“你们回去吧。”
“方知诚。”向小南突然开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本身，就是一条线索？”
方知诚不置可否，敷衍问道：“你知道什么？”
向小南自然什么也不知道，若非确信这一点，方知诚不可能不逼问。
“你对我下安眠药，说明不是要从我口中得到信息。你我并无往来，应该也不是出于私怨要对我动手。更何况你是一名警察，奉公守法，给人下安眠药，并不像是你主动会做的事。”
向小南掐了掐指尖，一点点梳理思路：“不是主动，那就是被动，是有人让你这么做，通过威逼，或者利诱。但无论对方威胁了什么，又或者许诺了什么，他对你提出的交换条件，是我。”
方知诚慢慢站直了身体，目光上下打量，终于开始正视起眼前的这个人：“她说的没错，你的确很聪明。”
“所以你不该仅仅是将我当做钓出背后之人的筹码。”向小南抬起头，眉眼露出锋利的神色，“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告诉我。不过你需要得说的仔细一些，这段时间明里暗里想对我动手的人不少。”
齐钧朝在心里头默默数了数，那可不是不少嘛，一波一波的，连这些天跟着她的保镖奖金都涨了不少。
“另外，齐二少，有没有兴趣做一笔交易？”
“可别。”齐钧朝总算看明白了这位就不是个省心的主，为了少惹点麻烦，他主动开口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方婕的事齐家可以帮忙，也不用交易，只要你答应我，在文城的这段时间安分点，尤其是今天这样拿自己当饵满城乱晃悠的事，决不能再有第二回。”
向小南没有否认，只是她没想到今夜这一出诱上钩的会是方知诚。
三天前，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物盒出现在方知诚家门口。
轻飘飘的，不过巴掌大。
里面放着一枚子弹，同当年射中方婕一模一样的子弹。
子弹下压着四个字：南、换、真、相。
背面是一行地址和时间。
方知诚火速赶到警局，查验了当年枪击案的所有证物。
子弹还在。
也就是说，不是有人偷了证物，送到他手上的这一枚，确确实实是他查了这么多年也没查到线索、同产自一批的子弹。
“所以你还真打算拿她去换线索？”齐钧朝心底的警报乌拉乌拉炸响，再次警告道，“她如今住在齐家老宅，你知道的吧？”
方知诚当然知道，更知道齐家里里外外跟个铁捅似的。
眼看着三天时间一闪而过，方知诚实在没了办法，于是用匿名的手机，给向小南发了一张照片。
一张向小南与顾小北的合照。
“有人拿方婕的线索给你下套，你就如法炮制，拿顾小北的事做饵。”齐钧朝冷笑，“你可真是个善学的好警察啊。”
方知诚没有理会这一句冷嘲热讽，只是盯着向小南道：“那个地址是个荒地，没法提前布人，事情经过就是这样，全部告诉你了，你想到什么线索没有？”
“还不够。”纷乱的记忆碎片在向小南脑海里浮动，她按了按脑袋冷静道，“你应该知道，很多事情我记不太清了，所以小方警官，从最开始我怎么遇到方警官，不，从我进入心慈幼儿园开始说。”
当初向小南在警察局认不出顾小北的照片，方知诚就觉得奇怪，后来一查，才知道顾景行这些年几乎把有名的心理医生请遍了，只怕是向小南确实出了什么问题。
“你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不过调查墙内骸骨时，我看过顾小北的档案。”方知诚回忆道，“当年顾小北被墨敬香收养后，曾偷偷跑回心慈孤儿院，说自己遭到了虐待。但她当时衣着昂贵，身上也没有任何伤痕，因此并没有在意一个六岁孩子的话，除了你。四个月后，你协助顾小北再次逃跑，但在逃跑的路上，顾小北心脏病发。”
尖锐的刺痛穿透意识海，向小南在一片茫茫白色中，看到了两个紧紧依偎在一起的孩子。
她浑身烫的像着了火，连呼吸都飘着灼人的热意，可缩在她怀里的顾小北却如同一块僵硬的坚冰。
“那天夜里下雪，你高烧惊厥，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没有意识，却还死死抱着……”
“行了！”
齐钧朝开口打断方知诚的话，他一直不喜欢向小南，此刻见她脸色煞白，从包里摸出药看也不看一把吞下，不知怎么的，有点心惊胆战，连忙转移话题，“这些事和方警官的死根本就没有关系。”
之后的事向小南已经从周水那里知道了，半年后她被墨敬香收养，两年后，墨敬香被她送进监狱。
“说起来，当时经手墨敬香一案的正是方警官。”齐钧朝心头一跳，“墨敬香当年和王氏女牵扯不清，这事不会是……不过为了颗废棋，应该不至于杀警吧？”
向小南吞了药，勉强压下剧烈的刺痛，闭了闭眼道：“墨敬香不是废棋，他们费了大力气偷天换日，是因为墨敬香还有用，而且应该是大用。”
这话齐钧朝不认同，这些日子他和顾景行联手对上王家，各种隐秘都被他俩翻了个底朝天，可没查到墨敬香在里面担任什么重要角色。
方知诚没听明白：“什么偷天换日，墨敬香？他不是被判了无期关在监狱里吗？”
向小南终于从凌乱的碎片中捡到最重要的一块，她突然猛地起身，厉色道：“你不要再查了，后面的事情交给我，我保证，他们会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应有的代价！”
“你我不要再查？”方知诚声音一正，“我是个警察！”
“方警官也是警察，最后怎么样，当街被枪杀！警察有什么不一样，还不是会伤会死，还不是只有一条命！”
方知诚不知道向小南为什么突然态度大变，他强压着满腔怒意反问道：“我会伤会死，那你是能刀枪不入还是有九条命，交给你，你凭什么说这种话，你能做什么？”
“就凭我能抓到他们致命的把柄，能把他们一个一个送进监狱。”向小南毫不留情，“而你，查了八年，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傻乎乎被人牵着鼻子走。”
这话说的，比往方知诚心口扎一刀也差不了多少，连齐钧朝都咂了咂舌，还没开口，就见向小南突然转过头：“齐二少，U盘里最要命的东西，在王家彻底没有反击之力前，顾景行是不会给你的。不仅不会给你，连他自己也不会拿出来。”
齐钧朝一愣，而后迅速反应过来，那个致命的把柄，是向小南身边一切麻烦的根源，但同时也是顾景行护住她的最后一道护身符。
把柄握在顾景行一人手里，王家敢对向小南下手，却决计不敢下死手。
这是双方博弈多日的默契。
“但我可以给你。”向小南低头发了一条短信，而后起身往外走，“别让方知诚掺和，东西我立刻给你。”
方知诚被气的咬牙切齿，齐钧朝却握着手机，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
手机屏幕上正是刚刚向小南发给他的短信。
只有一个字：
【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