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几位或多或少都听说过顾景行有个藏得极好的心尖尖。

    有传言说，那是和他在同个孤儿院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不是亲人更胜亲人。但在更多小道消息中，那人不过是顾大总裁迷恋美色，用金屋娇养的一只金丝雀。

    这些传闻真真假假，先前他们当作酒后趣谈听过也就罢了，直到这次顾景行遭遇车祸人事不知，他们用尽手段打探，才知道顾景行诺大的产业，所有的主事权，竟在这样一个谁也没放在心上的小人物身上。

    甚至还有人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说是顾景行早早立了遗嘱，上面就只有这位向小姐一人的名字。

    说不好奇是假的，今日一见，这位向小姐不像是传闻中将顾景行勾的五迷三道的狐狸精，反倒眉眼泛凉，气质阴郁，整个人在那里一坐，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空气中，尤其是背后寒气森森的。

    华尔投资的蓝慎穿着一身笔挺西装，身体往椅背一靠，率先开口道：“恕我直言，我们今天所谈之事，向小姐能够全权做主吗？”

    向小南这些天消瘦的厉害，脸颊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全掉了干净，此时淡淡抬眼，眉眼间露出锋利的神色：“你也可以现在就出门，去找你认为能够做主的人。”

    飓风公司这些年来发展势头迅猛，背后除了控股最多的顾景行之外，自然还有不少股东。

    不仅是蓝慎，他相信盯着这块肥肉的所有人，都已经在那些股东身上碰过壁，且如他一般无功而返。

    包厢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僵持，马前越品了一口大红袍，慢吞吞开口道：“今天聚在这里的目的大伙儿都心知肚明，那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瞒各位，这研发全息技术的团队虽然同在飓风大厦，但事实上，这项研发是由顾总个人全权出资，研发成果也并不属于飓风，而是归属于私人。”

    当然，真正独立的核心研发团队人数不多，飓风作为顾景行的“亲儿子”，主动提供人员和技术支持，寻求共同进步之类的友好举动，在这里就不必多提了。

    但在场之内没有蠢人，想也知道，顾景行左手倒右手，飓风定然是得到了足以喂饱所有人的天大利益，否则从股东到员工，不会全长了同一条舌头。

    恒星的代表是技术出身，知道自己论口舌敌不过这位据说闲暇爱好是打辩论赛的飓风副总，于是直接将目光对准了飓风的技术负责人吴武。

    得不到最前沿最新兴的技术不要紧，若能挖得到人，利益也是一样甚至更大的。

    正在偷偷摸摸水群的吴武淬不及防被点名，茫然了一瞬，下意识扣下手机，挺直身板，脱口而出道：“顾总说得对。”

    这反应、这模样，一看就是经常摸鱼被抓包。

    马前越放下茶杯，皮笑肉不笑地甩了一个眼刀过去。

    神游天外的吴武终于反应过来自家大老板还在医院躺着呢，连忙改口道：“我是说，我同意向小姐的决定，向小姐说得对。”

    显然是根本没听见刚刚恒星集团那边开出了怎么样的条件。

    马前越扶额，给了他一个过会儿再算账的眼神，清了清嗓子开口：“高先生当着在下的面挖人，未免有些太不讲究了吧。”他顿了顿，突然又转了话题，“说起来，前些天我们的那一场发布会，不知道各位看了没有？”

    跟着齐钧泰一起出席的齐钧朝捧场：“自然看了，十分震撼的一场发布会。”

    “那各位应该也还记得，这场发布会的第一句话。”

    “礼物？”齐钧朝印象深刻，“顾景行说，这是送个一个人的礼物。”

    马前越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此话，桌上有反应快的，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变，目光不可控制地看向神情冷淡的向小南。

    “我们顾总这人吧，总喜欢把最重要的话放在最前头。所以这一句，才是他这场发布会真正想要宣布的东西。”

    马前越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而后转向蓝慎，语气微嘲：“蓝先生刚刚是问向小姐能否做主？事实上，这本就是她的东西，从最开始还未成型、还只是一个构想时就是。今天就算是顾总自个儿在这里，没有她点头，你们想谈的事，照样一件都谈不成。”

    听到这话的齐钧朝猛然想到那份怎么都签不下来的合作书。

    他以为顾景行是想要待价而沽，可事实上，却是因为他早就计划着在发布会上将这个技术作为礼物送出去？

    可谁家好人送礼会送这个啊？！

    这可是足以颠覆各个行业、引领全新大变革的全息技术，不久之后就会被写进教科书的那种！

    圈子里最被嘲笑的恋爱脑也干不出这种事。

    一群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精都差点控制不住脸色扭曲的神色，恨不得当场骂一句“顾景行你是不是有病”！

    蓝慎的反应最快，迅速收起眼底的傲慢，从身后的秘书手中拿起项目资料，客气而恭谨地放到向小南面前：“向小姐不妨看看，华尔投资十分期待与您的合作。当然，我们的诚意不止于此，向小姐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一切都好商谈。”

    默默站在向小南身后做隐形人的齐思思建筑对这些人的变脸速度叹为观止，刚刚还一个个姿态高傲、不屑主动开口的人，一瞬间眼角眉梢都描画着殷切真挚的笑容。

    眨眼睛的功夫，她们面前就已经堆满了各家的项目资料和合作意向。

    向小南淡淡扫了一眼，连眼皮都未抬。

    她不开口，马前越和吴武自然也没任何表态的意思，一个看天一个望地，只把自个儿当成两樽不会说话的格子花瓶。

    事到如今，组织了这一场会议却又从始至终作壁上观的官方代表夏长建终于无法再沉默，一边抬手让人添茶，一边缓缓开口问：“向小姐今日特意来此，难道只是为了品茶吗？”

    向小南将面前的茶杯往前一推，抬起眼，一字一句道：“我来这里，是想问问各位，顾景行车祸，是意外吗？”

    醉驾的肇事司机当场死亡，这场车祸被定义为意外事故，事故认定书也早就递到了作为家属的向小南的手里。

    她这些天守在医院里不声不响，却在此刻突然发问，众人一时心中狐疑，眼神不自觉地落在主位之人的身上。

    顾景行出事的时间节点如此凑巧，说是意外，在座的只怕没一个真的相信。

    但官方的人还在坐这儿呢。

    向小南是苦主，身上又有倚仗，这话她说不打紧，其他人一旦开口接话，那和当众打官方的脸，也没甚区别了。

    果然，夏长建脸色微沉：“向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问这场车祸是不是意外。”向小南语气冷的像是结了冰，“这话很难理解吗？”

    “你……”

    “说来也巧。”蓝慎突然打断夏长建的话，“那位肇事司机我恰好认识，向小姐若有什么想知道的，我或许能帮上一二。”

    向小南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却抬手从面前的一大堆文件中，准确无误地抽出了华尔投资的资料。

    马前越适时开口：“晚些我们飓风内部有一场座谈会，蓝先生若是感兴趣，不妨一起参加。”

    谁也没想到，严防死守如同铁板一块的飓风，竟然会在此时突然松口。

    一时间，甚至没人能顾得上夏长建难看的脸色，各自心中算盘打的飞快。

    当然他们与蓝慎不同，华尔投资仗着背景可以不卖官方面子，而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在明面上与其保持立场一致，可私底下，没有人会放过这个机会。

    向小南今日来此似乎就是为了说这一句话，言罢，朝着蓝慎微微颔首，起身离开。

    “向小姐。”夏长建突然出声，“技术的变革是时代所趋，只有通力合作，才能得到真正的发展。你是个聪明人，这个道理，我相信你不会不明白。”

    向小南脚步未停：“所以，我现在不是正在挑选合作伙伴吗？”

    全息技术带来的蛋糕太大，涉及的行业太广，仅凭一个顾景行绝对吞不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飓风再是下上一心不为利益所动，这项核心技术也保密不了太久。

    夏长建说的没错，技术的推广和应用是时代所趋，飓风选择合作更是迫在眉睫，可说一千道一万，所有的主动权依旧掌握在向小南手里。

    科技变革的大风已然吹来，全息世界的大门也即将打开。

    对这些行业巨头来说，这是能够乘风飞起的机遇，但同时，也可能是被时代抛弃的开始。

    没有谁甘心落人一步，抓住这次让向小南松口、同意合作的机会，对哪家来说，都值得不惜一切代价。

    蓝慎坐在飓风的会议室里，滔滔不绝地摆出了华尔投资的诚意和许诺。

    向小南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手里的项目资料，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蓝慎是个懂眼色的聪明人，适时换了话题：“那位醉驾的肇事司机姓叶，没有任何犯罪记录，也没有酗酒的恶习。虽是个孤儿，但品行端正，成绩优异，可谓是前途大好，真是可惜了。”

    这些基本信息向小南早已经知晓，蓝慎既然敢开口，手上自然还有更隐秘的消息。

    果然，下一刻，他挑了挑眉，继续道：“出于对合作伙伴的关心，顾总车祸后，我们查了许久，才终于从新叶的室友口中得到了一个名字，uncle mo，据说是他在熟睡中喊出的梦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