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齐思思特意打电话给顾景行,自然是为了向小南心心念念之事。

    挖坟开棺有损阴德,她虽一万个不希望向小南去碰这事,但既然现在已经有四个蠢货贴心代劳,那让小南看一眼,想必棺材的主人也不会怪罪吧。

    地下亡灵若正有知,也该知道去寻毁了她安眠冢的罪魁祸首。

    只是这星图分明家大业大的,也不晓得是怎么挑的办事人,瞧着倒是人高马大的,做事却是磨磨蹭蹭拖泥带水,她在坟地外头冷眼等了小半个小时,才终于等到他们动手开棺。

    想到这里齐思思踢了踢脚下的人:“走吧。”

    “去、去哪?”

    “当然是去村口等警察过来。”齐思思给了一人一脚,跟赶鸭子似的将四人排排队往外赶,“随便挖别人家的坟是违法的,你们应该知道的吧?”

    “违法”两个字被咬了重音,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坟地内只剩下两个活人。

    向小南让顾景行留在原地,自己一个人朝着那具无盖棺材走去。

    棺木漆黑,一副身量娇小的白骨乱糟糟躺在其中,脊椎断了,肋骨错位,空荡荡的头骨歪向一边,两个深不见底的眼洞,直勾勾盯着来人。

    向小南与她对视良久,才慢吞吞伸手将头骨扶正。

    秋雨寒凉,隔着薄薄的手套,骨头上的冷意更甚。

    向小南耐心很好。

    她对人体的骨骼熟悉,每一块或因为生前摔断或因为死后撞击而乱了位置的骨头,都被她一点点拼回了原位。

    照片上那个漂亮的小姑娘,死了,至少也应该是一具完的整齐,好看的白骨。

    等做完这一切,向小南才将目光投向棺材角落。

    在那里,有一块比指甲略大的黑色薄膜。

    “你在做什么?!”一声怒喝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向小南手指一勾,迅速将东西握在手心,然后来站起身,转头看向气势汹汹朝此处奔来的村民。

    正所谓死者为大,入土为安,安芹村又是个极其保守的村子,挖坟开棺显然犯了这里的大忌。

    顾景行怕他们冲动之下动手,也顾不上害怕了,急急忙忙跑到棺材旁边,挡在向小南身前。

    “我说这大黄小黑怎么一直叫,你们这些天杀的,小阿茜到底怎么得罪你们了,你们挖坟也不怕遭报应!”

    领头的大婶狠狠“呸”了一声,手里握着割麦的镰刀,大有和眼前的人拼命的架势。

    顾景行护着向小南往后退了两步,冷静解释道:“赵菁茜的坟不是我们挖的,刚刚有几个穿黑西装的人来挖坟,被我们碰到后制服。那些人现在就在村口,我们已经报警,你们若是不相信,可以等警察的调查结果。”

    顾景行正经的时候身上的气质很能唬人,他说话的语气太过镇定,神情自然,又一口一个警察,来的几个村民一时都楞在原地,就连带头的大婶语气也不自觉弱了下来:“那你们……?”

    “我们是赵菁茜的朋友,这次过来是想来祭拜一下,没想到会碰到这种事。”

    顾景行说话的时候,离棺材最近的人已经看到棺材里被人特意整理过、摆放的整整齐齐的白骨。

    向小南掌心里握着那片小小的黑色薄膜,伸手拽了拽顾景行的衣角,低声道:“顾景行,我们帮她把盖子盖上吧。”

    安芹村的人防备地看了阴气森森的向小南一眼,没让他们再靠近,而是自己动手,合上了赵菁茜的棺盖重新下葬。

    向小南说完那一句后就不再开口,却也不走,安安静静站在旁边,看着赵菁茜的棺材再一次埋于地下。

    顾景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怕她吹了风又烧起来,一手撑着伞,一手去摸她的额头。

    向小南一动不动任由他动作,突然冷不丁开口:“顾景行,人死了以后,会变成鬼吗?”

    秋风萧瑟,坟地的森森寒气穿过树梢,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

    顾景行手臂上的寒毛一根一根立起来,他从小怕鬼,此刻却还强行端着稳重可靠的样子,一板一眼道:“我们要相信科学,小南,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可是,我看到顾小北了。”向小南的声音轻的仿佛下一刻就会飘散在风里,“你说,今天晚上,我会见到赵菁茜吗?”

    顾景行心脏猛地一跳。

    他此刻只能庆幸向小南看不到自己脸上的神情,勉强稳了稳声音问:“你在哪里看到她?”

    向小南抬眼扫过站在赵菁茜坟墓旁的顾小北,又垂下眼,几不可闻道:“刚刚睡着的时候,我做了个梦。梦里的顾小北一直在喊我救她。”

    “只是一个梦而已,你这几天太累了……小南,你又烧起来了?!”

    恰好此时王婉青发消息过来说村路已经通了,顾景行一刻也不敢耽搁,连忙带着向小南直奔医院。

    钱财开道,私人医院里的医生早就做好准备,动作利落地做完一系列检查,给向小南挂上盐水,朝着不放心的顾景行解释道:“是药物副作用引起的发热,淋了雨,人又比较虚弱,所以发热症状反复。”

    “药物副作用?”顾景行接过医生手里的药瓶,这才知道向小南竟然瞒着他自己换了心理治疗的药。

    医生面露难色:“其实发热的问题很好解决,停药后再挂两天水就能完全好,但如果停药……”

    看这药的成分和用量,病人的心理问题明显比身体严重的多。他不是心理医生,这贸贸然停药,还不知道会引起什么后果。

    但如果继续吃药,这反复的发烧,十天半个月都不见得能完全好,对病人本就虚弱的身体伤害也不小。

    顾景行听明白了医生的未尽之语,停不停药,还得有专业的心理医生来作出判断。

    事实上,Friedrich的学生贺润齐前几日就已经到了晋城,只不过向小南防备心重,当年Friedrich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才勉强获得她的信任。这突然换了心理医生,顾景行又远在江城,贺润齐虽然已经从之前的心理评估知道向小南的情况出了问题,但怕适得其反,还是决定等顾景行回来后,再开始进行干预和治疗。

    谁也没想到,向小南会一声不吭,自己换了药,还是这种副作用强烈的猛药。

    “小南,这是谁给你配的药?”

    顾景行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话,仿佛恨不得将这个。

    向小南靠在病床上,整个人恹恹的:“好像是一个姓胡的医生。”

    “好像?”

    “我挂的门诊号。”

    也就是说,那个医生,是随机排到的心理医生。

    顾景行给向小南找心理医生,那是恨不得越贵越好,当年砸了半幅身家请来的Friedrich更是广富盛名,名字写在教科书首页的那种。

    Friedrich也确实有本事,通过催眠和心理暗示,不仅模糊了那段阴暗过往,还成功用一段半真半假的记忆的替代了过去,堪堪将当时处在崩溃与死亡边缘的向小南拉了回来。

    而如今,向小南口中的这位门诊医生,水平不高,胆子却极大,在尝试解除催眠无果的情况下,直接换了副作用极大的新药,以此来刺激那段摇摇欲坠的虚假记忆。

    他不知前因,也不知过往的,却亲手将打开无边深渊的钥匙递到了向小南手里。

    顾景行怎么可能不怕,他不知道向小南是如何发现自己的记忆出问题的,但向小南瞒着他自己找医生换药的举动,几乎和拿长针戳他的肺管子没什么两样。

    “顾总。”王婉青推门而入,“贺润齐已经上飞机了,大概三小时后到,他建议这三小时内不要……”

    话音未落,靠在病床上的发呆的向小南突然抬头:“我不要这个心理医生。”

    王婉青瞬间敛声,看了一眼顾景行的脸色,自觉退出门外,将病房留给两人。

    向小南没给顾景行开口的机会,紧接着道:“回晋城后,我会另外租个房子,平台那边预支了一部分未完结的稿费,你不用担心,心理医生我也会继续去看的,我只是……”

    “你是想切断和我的关系!”顾景行从座椅上蹦起来,整个人怒不可遏,拔高的嗓门里还带着不敢置信的委屈,“可是为什么,就因为你觉得是我瞒着你给你下心理暗示?你觉得我在骗你,所以你要搬出去,你要离我远远的,可是当年是你自己同意的,否则催眠根本不可能成功!”

    向小南语气却十分平静:“我没有觉得你在骗我,你说的所有话,我都相信。”

    这出乎意料的回答终于让顾景行稍稍冷静下来,可心中疑惑却越来越大:“那为什么……”

    “因为你并不想让我想起那段被刻意抹去的记忆,你或许还会利用各种手段阻止我找回它。”

    顾景行无可反驳。

    被推平的心慈孤儿院,被销毁又替换的档案,被烧成灰烬了无痕迹的照片。

    在向小南不知道时候,他已经用尽手段,试图彻底抹去那段过往。

    “可是我想要找回它。”向小南抬起眼,缓慢又坚定道,“就算知道是曾经的我亲口同意用虚假的记忆替代它,知道你是为了我才隐瞒我阻拦我,知道它会带给我无法承受的伤害和痛苦,我还是想要找回它。”

    “为什么?”

    “因为顾小北在哭。她在喊我救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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