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忠书义及时赶了过来，书义一脚踹飞了扑过来的宫女，书忠则跑到了李观棋的面前，焦急地喊道：“陛下！”
李观棋无反应。
“我去叫太医。”
书忠跑着去喊太医，书义则站在涂禾的面前，将她护在身后，紧盯着趴在地上的宫女。
宫女扭动着身躯，趔趔趄趄地爬了起来，她肩膀处流出的鲜血让她的脚一直打滑，她扭动了半天，终于站了起来，她一站稳，就还想要冲过来，可是她的身体流了许多血已经吃不消了，她直直朝前倒了下去。
涂禾封印在喉咙的那口气这才泄了出来，身体一软，倒了下去，书义眼疾手快扶住了她，顺势扶着将她坐到了地上，道：“涂禾，没事吧？”
涂禾的脸像浸在水里的白纸，她虚弱地摇了摇头，大喘气似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快、、去、、看、、陛下。”
书义见她身子勉强是稳着的，就松开了她，跑到了李观棋那里，想将他抱到床上去，可他的手却摸到了大片的血迹，李观棋背部的伤口鲜血淋淋，他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本来该值班的曹配也跑了进来，看着面前血腥的场景，“啊”地尖叫一声，吓得摔到了地上。等他看到不省人事的李观棋时，连滚带爬地爬了过来，嘴里还哭喊着：“陛下，陛下。”
那一副痛哭流涕的模样，当真是感天动地。
书义一脚踢开了他，严厉地叱道：“闭嘴！你之前干什么去了！”
曹配一屁股摔在了地上，支支吾吾不敢说话，他想伺候来着，可是陛下自己说不用，他正好也饿了，就去吃饭了，他哪里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换成了跪姿，哀嚎着：“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只是去如厕！哪里会想到发生这样的事情！”
要多聒噪就有多聒噪。
“闭嘴。”涂禾斥道，一个眼风刀了过去，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滚出去跪着！”书义不耐烦地说道。
曹配心里十万八千个不服气，你算个什么东西！但碍于现在的情况也只能咽下这个委屈，装模作样地退到了大殿外跪着。
涂禾的眼皮在激烈地打架，想合上，但她瞪着眼睛生抗着，她绝对不能闭上眼睛。
书忠急冲冲带着袁弘赶了过来，还带来了另一个太医过来，杨彬。
袁弘先来查看了李观棋的伤势，便让书忠和书义两个人一人抱头一人抱腿，他在中间撑着，将李观棋缓慢移动到了床上，开始为他诊治。
杨彬则过来将涂禾扶到了另一边的塌上，为她诊脉。
她的眼睛马上就要合上了，杨彬看到她这样苦撑着，便道：“大理卿可以休息一下，下官会帮您处理好的。”
她道：“不行，还有事情需要处理。”
宫女的事情要尽快查，她的女儿身份也不能被发现。
杨彬佩服她的意志力，转身从药箱里拿出一个鼻烟壶递了过来：“大理卿试试这个。”
他拔开了鼻烟壶的塞子，在她的鼻前晃了晃，一股清清凉凉带着刺激性的味道冲进了她的鼻腔，她混沌发晕的脑子清醒了一点，虽杯水车薪，总好过没有。
“多谢。”涂禾接了过来。
杨彬诊完便道：“脉象细弱无力，似是被人下了迷药的症状。”
涂禾应道：“应该是，陛下与我都有身体无力的情况。”
杨彬又查看了涂禾手臂上的伤口，“伤口不深，万幸凶器也无毒，处理一下即可。”
他细心地处理着她手臂上的伤口：“后面记得换药，很快便能痊愈。”
涂禾点头致谢：“多谢杨太医，还劳烦您去检查一下，看看这药到底是下在哪里了。”
“好。”
涂禾尝试着想起来，手还是使不上力气，她紧紧攥着扶手，双脚软绵绵地站在地上，走一步停一下，就这样很慢很慢地挪到了床边。
袁弘正在处理李观棋背部的伤口，那伤口触目惊心，因为是簪子割开的，伤口周边的肉都翻卷了起来，红血白肉，歪七扭八地像一只嗜血的虫子一样趴在他的背上。袁弘动作极轻地处理着伤口，即使这样昏迷着的李观棋额头也覆上了一层细汗，眉头紧紧皱着，很痛苦的模样。
涂禾竟有些看不下去。
陈川端进来一个火盆，书忠端进来一盆滚滚冒着热气的热水。
袁弘清理完伤口，从药箱里拿出一根香，对陈川说道：“把这个点上。”
陈川取来一个香炉，将那根香插进了香炉里，点燃了那根香。
袁弘的额头上也起了一层细汗，他从旁边的一个盛着酒的碗里夹起一根极细的针，擦干净后又放在火上烤。
涂禾已经知道袁弘要做什么了，心里就像有个人在不停地敲，一下一下地，她道：“袁太医......”
后面的话噎在了嘴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袁弘也是有些紧张的，但他没有慌神，聚精会神地做着自己该做的，安慰道：“放心吧。”
杨彬走了过来，小声说道：“药下在了四喜丸子里。”
涂禾冲着书忠摆了摆手，书忠走了过来。
她虚弱无力地说道：“三件事，第一件留着那个宫女的尸体，找人看好了，不许任何人接近。第二件，找信得过的人搜查宫女的住处，第三件，今天的饭菜经过谁的手务必查出来。”
“好，知道了，放心吧。”
书忠和书义就先走了。
袁弘拿起了一个圆罐子，打开后里面是乳白色的膏体，这是蛇衔膏，他用经过处理的瓷匙挖出来药膏，轻轻涂在李观棋的伤口及周围。
可能这药膏冰冰凉凉的减轻了一些痛楚，晕厥状态中的李观棋眉头松了一点点。随后袁弘用将处理过的细如发丝的桑皮线穿过细针，准备缝合伤口。
涂禾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够听得这么真切，那细细的针穿过皮肉，还有那细细的桑皮纸划过皮肉的声音是如此的清晰，每一针每一线都扎在了她的心里。
不知不觉间，她好像已经欠了他许多，可她又能怎么偿还呢？
李观棋总是这样由着性子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将她的心一次一次放在铁板上煎来煎去。
她恨不得捏碎手心里的鼻烟壶，滑坐到了地上。
陈川见了想过来扶她，她摆了摆手，拒绝了。
袁弘顺利地缝合了伤口，他又敷上了一层药膏，小心翼翼地为李观棋包扎伤口。
直到所有事情都处理完，他才直起了腰重重哈出一口气，成功了。
他转过身对着涂禾说道：“伤口已经处理完了，后面一定要注意，不要扯裂伤口，下官也会过来按时给陛下换药的。内服的药下官也会到太医院抓好，送过来的。”
涂禾对陈川说道：“陈川，你跟着袁太医去取药，全程不能让任何人经手。”
“是。”
所有人都离开了，大殿里只剩下了涂禾和李观棋。
宫人已经将大殿收拾好了，熏香的味道很快就盖过了血腥的味道。
涂禾扶着床沿离李观棋近了一些，一颗心怎么也静不下来。
她从一开始接近他就是带着目的的，为了利用他，她想要的就是他的真心，因为他的真心就是她的护身符，他可是她挑选出来的人啊，可是她却从来没想过这真心的重量她根本承担不起。
思绪越来沉重，涂禾趴在床边，呢喃般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她手指慢慢蜷了起来，一句知道他听不见的对不起......
内侍监。
总管秦之敬听着金宝的汇报气得将手中的茶盏摔到了地上。
“那蠢蛋现在还在紫宸殿外跪着呢吗！”
秦之敬已有七十有余的年纪，花白的头发，堆砌在一起的皱纹，无不彰显着他在这皇宫里待了有多久。他脊背已经有些佝偻了，生气的时候身体都在跟着剧烈的呼吸轻微地颤动。
内常侍梁守堂很有眼力见儿地端来一杯新茶，劝道：“师父莫要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金宝手指抠着自己的大腿，头低得更低了，“没有，少监已经回他的屋子里。”
闻言，梁守堂不动声色地扬起了嘴角，满眼都是幸灾乐祸，果然是个蠢蛋。
秦之敬猛拍了一下桌子，“让这逆子滚过来！守堂，你去！”
“是。”
梁守堂推开曹配屋子的门时，曹配正瘫在床上，他的干儿子张北正跪着给他揉膝盖。
梁守堂冷眼嘲讽道：“都什么时候了，咱们曹少监还有心情搁这里享受呢啊！”
曹配都不正眼瞧他，对着张北说道：“力道大点，晚上没吃饭吗！”
梁守堂也不气，只道：“少监请吧，师父找你。”
一听到师父二字，曹配这才坐了起来，狐疑地看着他，道：“干爹找我干什么？”
梁守堂冷笑一声：“能干什么？你闯了这么大的祸，还想着没事儿人混过去吗？”
曹配听闻不屑地笑了一声：“又没死，再说了，干爹会护着我的。”
梁守堂真的不知道说啥好了，为什么这么蠢的人能当上少监！他辛辛苦苦，兢兢业业这么久，还只是一个内常侍！这公平吗！
他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了，直接说道：“春花怎么死的你我心知肚明，当初是你贪财，非要在宫里卖那种药，现在闹到了陛下那里，肯定是要有个交代的。”
曹配气得一下站了起来，指着梁守堂骂道：“梁守堂你话给我说清楚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卖了！”
梁守堂气势一点不输，“那你说是谁！这宫里除了你还能有谁！”
“嘿！”
曹配一只手叉着腰，指着梁守堂的手气得在颤抖，“我还说是你呢！”
梁守堂道：“你可拉倒吧，这东西我一点都没碰，别往我头上扣这屎盆子！你就是失心疯了，最近吃了这药疯了多少宫女太监了，你还不消停！这下好了，直接闹到陛下面前了！”
曹配气得脑袋都冒烟了，他确实很爱钱，之前卖那个药赚了许多的银子，但是自打出事以后他不仅没有卖过，而且还将能收回来的都花钱收了回来。
他直接骂道：“梁守堂！你莫要血口喷人！那药我都已经收回来了！”
梁守堂直接说道：“闭嘴吧，那你知道已经在春花那里翻出了吗！之前处理的那几个宫女太监也暴露了，行了，我不跟你在这里说了，走吧，师父找你呢，你有什么跟师父说。”
他不愿意再多费口舌，直接出了门。
曹配愤愤地跟在后面。
走到秦之敬门前的时候，梁守堂停下了脚步，“对了，师父说让你滚过来。”
说完也不等曹配的反应，直接推开了门。
曹配还没反应过来，当下只能趴在地上，从屋外滚到了屋内，谄媚地说道：“给干爹请安。”
秦之敬拿起桌子上的花瓶就扔了过去，花瓶砸在了曹配的身上。他一声疼都不敢喊。
秦之敬指着他骂道：“蠢货！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吗！”
曹配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从地上起来，爬到了秦之敬的脚边，抱着秦之敬的大腿，“干爹，你得救我啊！干爹！”
秦之敬想踹开他，奈何他像个狗皮膏药一般。
秦之敬是肯定不会看着曹配出事的，谁知道会不会牵连到自己。
于是他问站在一旁的梁守堂：“你有什么想法？”
梁守堂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低眉顺眼地说道：“倒是有个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