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哭声

    涂禾只好先来了大理寺的验尸房,晁温的尸体就停在这里。

    她没有去确认死者的身份是不是晁温,抬腿就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丁毅去验吧。”

    范晓迪见她连看都不看,便询问道:“大人您不确认一下身份吗?”

    涂禾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窗户投射下来的日光在她脸上留下斑驳的光影,深邃审视的目光如箭一般刀了过来,她平平地反问道:“你是觉得京兆尹能认错人?”

    范晓迪背脊一凉,慌忙地低下了头,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起来:“不、、不能。”

    涂禾走到书案后坐下,道:“将上都护钱文山和监察御史才骏青的案卷拿来。”

    “是。”范晓迪慌忙应道,他只想赶紧离开这里,溜急了还差点绊倒自己。

    这位大人向来说一不二,他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偏偏要多嘴那一句做什么,不要命了吗?

    他拿了卷宗后,抱着卷宗深呼吸调整心情,迈着上坟般沉重的步伐走向验尸房。

    进入验尸房前,他站定,深深吸了一口气存了下来,一只脚迈进去后他就屏住了呼吸,没有弄出一点动静,颤巍巍地将卷宗递了过去。

    涂禾接过卷宗,摆了一下手,示意他下去。

    范晓迪开心的简直想放鞭炮庆祝了,一个转身,人就没影了。

    涂禾翻看着卷宗上面寥寥记载的信息,这些都是最近死去的官员的案情记录,上面记载着他们的死状,鼓睛暴眼且溢血,张口见齿舌。

    不过这些都是记载的都是表面的现象,这内里究竟如何却无从而知。这两个官员的家眷死活不让验尸,导致案情到了现在也没什么实质性地进展。查询后得到的信息都是说是被吓死的。

    她一直对这个是持怀疑态度的,更不相信什么鬼怪传言。

    她认真看着案卷,直到被丁毅打断。

    丁毅说道:“大人,验完了。”

    她放下了手里的卷宗,“如何?”

    丁毅回答道:“死者确实是兵部侍郎晁大人,死因是喉咙处被短箭贯穿,一击毙命,他身上还有四处箭伤,其中有三处分别伤在了右腿小腿、膝盖和左腿大腿上,这三处应该导致他不能移动,第四处箭伤是致命伤,贯穿了他的喉咙,他的胸前还碎了两根肋骨,是死后被一个很重很大的东西冲撞形成的,根据他指甲和衣服上大量泥土的痕迹来看,遇害的位置应该就是他被发现的附近,还有就是根据他喉咙处的伤口和死者的身高来推断,杀他的人身高应在五尺左右......”

    他突然说不下去了。

    涂禾见他不言,抬头看向他,就发现他正看着自己,她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穿得是昨夜的鞋,鞋底的边缘上还干还有已经干了的泥土黏着在上面。

    再加上她的身高正好是五尺一寸。

    丁毅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请罪道:“大人恕罪,下官只是一时想着凶手的特点入了迷,唐突了大人。”

    涂禾情绪无任何波澜,只道:“无事,收拾好晁侍郎的尸体,便叫他的家人过来认尸吧。”

    丁毅心不在焉地答道:“是。”

    “大人!不好了!”

    范晓迪像一只被燎了屁股的猴儿,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大人,出事了!”

    涂禾抬眸,厉道:“说。”

    范晓迪大口喘着气道:“您派去监督宋府的人回来禀报,说、、说、、说宋夫人天还没亮便出了殡,葬了宋侍郎。”

    涂禾将手中的卷宗拍到了桌子上:“那为什么现在才报!”

    她的目光锐利,仿佛出鞘的刀一样,寒气逼得人动弹不得。

    范晓迪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战战兢兢地说道:“他们从昨天晚上睡到了现在,刚醒。”

    他真的想骂死这几个人,他之前好不容易虎口脱险,结果现在倒好,直接来了个要命的,老虎生气了!

    丁毅和范晓迪全都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范晓迪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一下,心里只想着自己还有没有命活着走出这个门。

    涂禾的脸阴沉着,“叫他们一人去领二十板,找人去他们昨晚吃喝的地方看一眼,若有剩下的残羹剩饭就收起来,还有,将宋夫人抓到大理寺来,让高少卿去审。”

    范晓迪听的一愣一愣的,脱口而出问了一句:“审什么?”

    涂禾侧目看向他,和他四目相对。

    范晓迪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是不是嫌自己命长!又多嘴!

    他赶紧磕头道:“下官这就去办。”

    丁毅说道:“大人这下该怎么办,要想知道是不是被毒死的,必须验尸才能知道。”

    涂禾看着门口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桌子上躺着的两份卷宗,她手指轻轻敲在卷宗上,若有所思地说道:“今天晚上你准备好验尸。”

    “啊?”丁毅没有反应过来。

    涂禾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就先离开了。

    夜深,没有灯火的城外只有天上的月和手中的灯笼照亮。

    涂禾带着丁毅往城外西面走去,涂禾走在前面,丁毅跟在后面,寂静的小路上,连个鸟的叫声都没有,只有他们两个的脚步声。

    丁毅心里直犯嘀咕,他们这是要去干什么?并且涂禾还特地让他带上了验尸的东西,所以他们应该是要去验尸对吧,那为什么来了这荒郊野岭!

    可是他又不好多嘴。

    他踌躇之际,涂禾先开了口:“宋夫人招了,是她派人下的迷药。”

    丁毅反应过来说的是早上那事,那这跟他们现在做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他想了想,慢慢开口道:“那我们这是......”

    话还没说完,就有东西从路边的草丛里蹿了出来。

    涂禾停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丁毅倒是被吓了个半死,差点摔个屁股蹲儿!

    黑暗中窜出来了四个黑影,其中一个黑影还说话了:“丁不勾。”

    涂禾非常非常非常抗拒地接了一句:“皂不白。”

    丁毅听着是人的声音,才敢睁开一条缝,惊魂未定地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确认是人,他才站直了身体。

    之前说话的人笑着说道:“叫我范老大就行,这是范老二、范老三、范老四。”

    他又指着旁边的三个人说道。

    涂禾只是略微点了一下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范老大看她这么冷漠撇了撇嘴,有些不悦,但转念想到这是金主就咽下了心里的不满,没再说什么,带着他的三个兄弟走在前面带路,涂禾就跟在他们身后,继续向着前方走。

    月光下能够看到这四个人身上都背着家伙事儿,丁毅到了现在终于知道他这位大人想要干什么了。

    他汗颜,这事情他这辈子没想过,但想到面前的人是这位大人,又觉得合理。

    他向前走了两步,追上了涂禾,小声问道:“大人,您不会是想?”

    他甚至觉得说出那两个字都是大不敬。

    涂禾坦然地说道:“是。”

    她原本也没想走到这一步,可她现在只能这样做。京都现在接连有官员死去,死因不明,死状引人想入非非,况且现在宫中也开始“闹鬼”,现在人心惶惶,宫内和坊间已经开始有各种流言传出,话里话间全都是跟新上位的李观棋有关,大抵上都在说他不应该为皇帝,遭到了上天的惩罚。若再任由这些流言发酵下去,这莫须有的东西就会被坐实,到时候李观棋也就完了。阻止这些流言最好的方式便是查明真相,可这些官员的家眷却一点都不配合,竟然还敢偷偷下葬。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没什么好顾忌的。

    丁毅惊讶于涂禾的做法,更让他不能理解的是她泰然自若的态度。

    涂禾看他的表情,她知道这件事情对其他人来说是多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所以她道:“你若是不愿意......”

    我真的有选择吗?您这明摆着就没想问我想不想啊......

    丁毅咽下嘴里的口水,咬了咬牙,道:“下官可以的。”

    若是可以报答哪怕一分恩情,他什么都可以做,他不能违背曾在心里许下的誓言。

    听着他们对话的范老大笑着说道:“要我说啊,我敬你们是条汉子,我们吃这碗饭的不忌讳也就算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们银子让我们挖坟的呢!”

    他爽朗地笑了起来,身边的三个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可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黑暗之中忽然隐隐传来一个女子的哭声,很微弱,时断时续。

    他们的笑声停下来后,这个凄惨的哭声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范老大率先说道:“是不是有哭声?”

    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颤抖了。

    范老二屏住呼吸说道:“我也听到了,好像是个女人的哭声。”

    他们当中那个个子最小的人,直接窜到了他旁边人的怀里,“难道有鬼?”

    范老大连忙斥道:“瞎说什么呢!”

    怎么一点忌讳都没有!这东西兴说吗!

    范老四带着哭腔说道:“不然这大半夜的,荒郊野岭的能是什么!还能真的是个女人啊!”

    什么女人胆子能这么大啊!他不信!

    范老大斥道:“闭嘴!”

    涂禾倒是没想到他们会这样,直接道:“你们做这勾当还怕鬼啊。”

    范老大被这一句话扫了面子,上去踹了一脚范老四,“鬼怕我们还差不多!快走!”

    范老大壮了壮气势走在了前面,他的三个小弟也只好跟在他后面。

    涂禾没什么所谓地迈着大步走在了前面。

    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等到他们走到宋家祖坟的门前时,几乎可以断定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且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门竟然是开着的!

    一阵急风吹过,带走了他们灯笼里的烛火,每个人身上的鸡皮疙瘩全都立了起来。

    范老四腿一软就要跪,还好旁边的范老二提溜住了他,范老四小声得喊道:“老大,我们真要进去吗?”

    涂禾掏出火折子,吹了一口气,火折子燃了起来,她重新点燃了手里的灯笼,直接走进了宋家祖坟,道:“我倒要看看什么鬼敢在我面前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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