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狼穴山与武士大将
虎口阶梯。
狼看着被他救下的那个穿着破旧衣衫，头上绑着红布条，还瞎了右眼的丑陋男人，正“嘿咻嘿咻”地从一棵树后的角落，翻出一个肮脏的包裹。
男人拍了拍包裹上的尘土，然后在狼的面前摊开，脸上堆起“热情好客”的笑容：
“好嘞，这位大爷！穴山的小店开张了！来买点东西吧！”
狼：“……不需要。”
穴山依旧满脸堆笑：“大爷，别这么说嘛，这些可都是咱新进的货物，质量很好的…啊！”
他忽然大叫一声，指着狼说：“我说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原来是忍者大爷您啊！”
“三年不见了呢！”
狼有些疑惑：“…三年不见？”
穴山也是一样的奇怪：“嗯？大爷您不记得了吗？”
狼摇头。
穴山盯着他看了看，说：“…原来如此，您失去记忆了啊。唔…好吧，既然这样，咱就免费赠送您一条情报，关于三年前的事！”
狼看了他一眼：“…不要钱吗？”
穴山笑道：“虽然咱是个商人，但是大爷您刚刚才救了咱的命，咱可不能还反过来找您要钱啊！”
“您听我说，三年前啊，咱们在平田宅邸见过呢。那个时候咱还是个盗贼…”
狼默默地听完了穴山讲述的三年前之事，还是摇头：“…没有印象。”
穴山：“…这样啊。没事，咱相信，大爷您这样的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您很快就会想起来的。”
“…啊！这么说来，这个大概可以交给您？”
穴山拿出来了一个小巧的铃铛，递了过去。
狼目露疑惑：“…这是？”
穴山说：“这个啊，说来话长咧！”
“今天凌晨，城里的武士大爷们不知道怎么的，把这边的人手全部撤走了。
“咱虽然也好奇得很，但是还是能看得到苗头的，所以肯定是打算一起跑了。
“但是吧，咱在准备溜掉的时候，看见那些足轻，拉着一个老婆婆要回城里。那老婆婆不肯啊！总念叨着什么儿子啊铃铛啊啥的，好像是个痴呆。
“武士大爷们最后还是强行把她带走了，但是咱看见她把铃铛落下了，干脆就捡走了。
“咱听那老婆子说，要把铃铛供奉在寺院，大爷您好像就是从那边过来的吧？要不这个就麻烦您了？”
狼沉默不答，穴山见状，干脆把铃铛直接塞到了他手里：“那就交给大爷您啦！”
“好嘞，那就没别的事了。您有要买的东西吗，大爷？没有的话，咱也要准备跑路了，可不想再遇到内府的忍者啊，对吧！”
狼点了点头，穴山见状，也收拾东西，打了个招呼，就找了条小路走了。
而狼转头，看向虎口阶梯顶部，把守着通往苇名城内大桥的关隘，陷入了思索。
“…先去看看吧。”
关隘内空地。
通往关隘后方的门口下，大门敞开着，让人一眼就能望到内部的模样。
空地上，两名身穿铠甲的武士大将，正一左一右、威风凛凛地站在空地上，右边那位还披着阵羽织。
他们围在一张木桌边，看着桌上的苇名地图。在两人身后，一面战旗迎风飘扬，上书八个大字：
“有死之荣，无生之辱！”
除他们以外，理所当然地，周围还有大量戒备中的苇名兵。
配刀的，使矛的，用火枪的，还有敲锣打鼓的，一应俱全，守备森严。
比起游戏里的虎口阶梯关隘，防御力度何止翻了一倍？
所以即使是狼，看见这个阵势，也不由得熄了闯关的心思。
他看了看关隘左边的断崖，有了想法。
“…从断崖下绕过去吧。”
不过他刚走到断崖边，却看见，关隘后方的队列中传来了一阵人声，似乎有什么人来到了此处。
狼：“？”
狼屏息凝神，挂在断崖上，探出头向远处张望。
然后，他就看到一个黑色的巨人，来到了苇名兵的阵列中。
“！？”
“…那是什么？”
……
李游带着柚子，来到了虎口阶梯。
至于他为什么跑得这么快？那当然是因为，他是直接从楼上跳下来的了。
一心状况还不稳定，但有英麻和艾吉照看，问题也不大。所以李游就带着柚子，赶到虎口阶梯了。
方才狼听到的人声，就是柚子带着他，跳过虎口阶梯断崖时，引发的惊呼声。
好在李游随身携带了弦一郎给的令牌，才没有被紧张的苇名兵们当成敌人。
在苇名兵们的注视中，李游带着柚子，直接来到了两名武士大将面前，并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早啊两位。”
这两位武士大将，自然就是原本城门道和虎口阶梯的守将，河原田直盛，与山内典膳了，也是游戏里玩家最早遭遇的武士大将敌人。
河原田直盛明显带着些不满地哼了一声，说：“你就是那个，说服弦一郎大人放弃城邑地区，把地盘拱手送人的行商？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
山内典膳身披阵羽织，比起河原田直盛更加稳重一点。他打量了一下李游，不冷不热地问：
“不知道您过来，是有何贵干呢？还有这位是…”
他看了一眼安静站在李游身后的柚子，意义不言自明。
李游依旧毫不在意地笑着，说：“我是来给两位送补给的，喏。至于他，他是我的护卫。”
李游放下包裹，从里面拿出了一把各色佛糖，然后拍了拍柚子，简单介绍。
山内典膳看了一眼，就明白过来：“仙峰寺的佛糖吗…”
河原田直盛也看清了那些佛糖，眼中微露惊色，但还是嘴硬道：“不过就是秃驴们的骗人把戏罢了，我们不需要！”
李游依然面带微笑：“我知道，两位都是苇名国的武士大将，剑术卓越，名声远震诸国。”
“所以我来，也是想向两位，讨教一番。”
听到他的话，两位武士大将先是不可思议地对视一眼，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纷纷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河原田直盛笑得最为夸张，眼泪都快笑出来了，说：
“我河原田直盛大人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刀，指向李游，喝道：
“既然你想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他的动作挑衅意味十足，就连柚子看见他对李游这种态度，也有些不满地低吼了一声，想要动手。
不过李游拦住了他，对河原田直盛道：“那再好不过。请！”
李游随即和河原田直盛一起，移动到了空地中间，其他人都站到了一边，给他们让出了位置。
而柚子，则在李游的暗示下，站到了左侧的悬崖边。
暗中观察的狼：“…！？”
河原田直盛看了看李游，道：“就穿这身破布吗？”
李游则拔出弦一郎送的刀，说：“感谢，但是无须挂心。”
河原田直盛哼了一声，口中吐出白气：“好！那我上了！”
他双手握刀，摆好了架势，稳步向李游走来。
李游同样是双手持刀，但与河原田直盛不同，他将刀置于身体中部，斜指向前方。
一旁的山内典膳微微一惊：“…弦一郎大人的架势？”
河原田直盛同样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眉头微皱，也不等了，踏步向前，手中刀迅猛斩下！
李游快速应对，架刀弹开他的攻击，手中刀随即一转，从另一个角度斩向河原田直盛！
“铛――！”
河原田直盛挡得也不慢，非常精准地把李游的刀架开。两把刀交错之时，两人都感受到了对方刀上缠绕的强烈劲气。
虽然戴着面甲看不到脸，但河原田直盛已经收起了全部的轻视之心。
这个古怪的外来者劲气修为不弱，本身更是天生神力。他如果还敢掉以轻心，说不定真的会输给对方。
至于李游…他其实本来没想着跟河原田直盛打一场的，他只是因为狼醒了，特意来看看情况。
免得狼在这儿万一秀了一波高手操作，把两个武士大将，还有这里的一群苇名兵都给灭了，再顺路戳瞎了白蛇神的眼睛，并且宰了鬼形部…
那乐子可就大了。
所以他才过来，充当保险。
不过两位武士大将的态度，让他临时决定，把“提升在苇名军内的威望”这一待办事项，现在一起办了。
正好就拿河原田直盛开刀。
这位武士大将大家也都熟，他就是游戏第一劝退精英怪，新手玩家遇到的，继序章的组长之后，第二个双血条敌人。
当年不知道有多少手残玩家，在他面前无限回生、龙咳，乃至愤而退款。
不过真要论起来的话，他的实力，比之其他武士大将，着实差了不少。
就不说远的，山内典膳就比他强得多。
所以如今在这个世界，想要作为李游的对手，他还不怎么够格。
或者不如说，他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已经超越了李游原本的预期了。
“铛――！！”
河原田直盛咬着牙，再度挥下一记重斩！
李游神色不变，依旧是举重若轻地挥刀一挡，把他的攻击弹开。
河原田直盛退后一步，没有追击，已经开始喘息了。
李游则轻笑道：“你内息不稳了吧，不回气么？”
他所说的“回气”，就是这个世界的高手们都会的一种技巧，通过摆正架势，端正身形，重新引导体内气流运转，将紊乱的劲气梳理回原本的流向。
简单点说，就是降低“躯干值”，也即是游戏里，武士大将和孤影众都会的那一招。
但李游的问题似乎刺激到了河原田直盛的自尊心，尤其是李游和他交手这么久了，基本是只守不攻，却依然气定神闲，自己却已经喘息不已，这让他无法接受。
我河原田直盛，怎么可能输给一个小鬼！
“啊啊啊――！！”
河原田直盛忽然一声大喝！他将刀放低，以下段斩向李游！
李游后退躲避，但他不依不饶，刀刃再转，继续以下段横扫追击！
李游眼神一闪：“…呵。”
他已经退到了场地边缘，再无可退，河原田直盛是故意把他逼到这儿来的。
但是…这么简单的战术，会对他奏效么？
面对河原田直盛的追斩，李游确实也不后退了，他看准刀来之势，忽然一跃而起，灵活地躲开了攻击。
河原田直盛本能地抬头，向李游看去，却见李游手中刀一转，顺着下落之势，一刀刺来！
“等等――！”山内典膳大喊！
“咚――”
李游落地，压倒了河原田直盛。
山内典膳猛地愣住。
不过好在，他随即看到，李游拔出了刀，刀上却没有一丝鲜血，河原田直盛也并未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走上前，这次话里真挚了许多：“…朋友，对不住。感谢你手下留情。”
李游只是笑了笑。
如果论剑术，吸收了弦一郎记忆的李游不会比河原田直盛差，但要是说到劲气修为，初学者的李游肯定还是赶不上河原田直盛几十年的积累的。
问题是，他可以力大砖飞啊。
他的体能比对方强得多，天生的劲气自然也更足，所以综合下来，反而基础素质比河原田直盛更强。
说到底，如果李游全力以赴的话，连罗纳尔…连盔甲武士都不是他的对手，河原田直盛还是不够看。
李游纳刀入鞘，而山内典膳想要拉起河原田直盛，他却没有反应。
山内典膳：“…嗯？”
河原田直盛半跪在地，握紧了刀。
下一刻，他猛地暴起，举刀冲向李游！
“…还没完，还没完！我还没有输！”
李游啧了一声，刀都不出鞘，举起一挡弹开攻击，接着一个旋身侧踹，一脚踢在了河原田直盛的腹部。
他这一脚可没收多少力，直接把不做防护的何原田一脚踢得摔倒了数米开外！
河原田直盛还要挣扎，但李游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手中刀带鞘砸在了他头上。
“这下够了吗？”
被当头一棒，河原田直盛这才清醒过来，停下了所有动作。
他看了一眼山内典膳，终于接受了现实，躺在地上不动了。
……
片刻后。
李游站在放有地图的桌前，河原田直盛和山内典膳站在他对面。
而李游看向两人身后战旗，朗声道：
“《吴子论将第四》有云，‘受命而不辞，敌破而后言返，将之礼也。故师出之日。有死之荣，无生之辱。’”
“‘有死之荣，无生之辱。’说得很好。
“看得出来，你们也是把这句话当做自己的信条在奉行。
“但是你们可知，这句话之前的内容？”
两人面面相觑。
李游不等他们回答，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吴子曰，‘夫总文武者，军之将也。兼刚柔者，兵之事也。凡人论将，常观于勇，勇之于将，乃数分之一尔。夫勇者必轻合，轻合而不知利，未可也。’”
“意思就是说，文武兼备、刚柔并济的人，才是合格的将领。勇猛杀敌对于将领来说，只是应有的条件之一。只靠着勇猛，必定会轻率应战，不考虑利害，是不可取的。”
李游随即看向两位武士大将。
“…而你们呢？”
山内典膳一言不发，而刚刚才被李游教训了一顿的河原田直盛，则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李游最后总结：“内府的攻势已经近在咫尺，眼下这个时候，我们更要做足准备，以应对敌人。”
“而你们身为将领，必须要树立起正确的榜样。
“拼命的行为精神可嘉，但价值非常有限。如果只靠拼命就能守住苇名，弦一郎还需要每天操心那么多事吗？”
两位武士大将都无言以对。
眼见话疗得差不多了，李游也不再多说。他重新拿出了佛糖，将阿攻、护、钢躯三种佛糖，各自发了几颗给两位武士大将。
“用法你们应该都清楚。我最后重复一遍，这只不过是让你们借助佛糖的庇护而已。弦一郎面临的选择，比你们艰难得多，但他也能为了守护苇名，将过去的坚持舍弃。”
“如果你们真的想守住苇名，就拿出点实际行动来，不要只知道拼命。”
河原田直盛和山内典膳看着手里的佛糖，这次终于对李游点了点头。
李游这才满意。
“好，那接下来就是基建时间了。两位，借点人手给我。”
两人：“？”
而李游拍了拍手，柚子就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巨大的古怪铲子。那铲子是殷红色的，仿佛浸透了鲜血。
…其实也差不多，因为这是柚子用从压身猎犬佩桑塔那里学来的能力，自行生成的生物质武器。
至于要用来干嘛？
柚子拿着铲子，走到了虎口阶梯空地边缘，坍塌的那一截矮墙处，一弯腰，开始铲起了地上的土。
其他所有人：“？？？”
李游则解释道，介于虎口阶梯会是将来抵抗内府入侵的最前线阵地之一，他打算把这里重新修缮一下，提高防御力。
至于建材，也在运送而来的过程中了。这是得到了弦一郎同意的。
两位武士大将面面相觑之后，还是招呼了手下的士兵们，加入了柚子的行动中。当然，最起码的警戒人员还是在工作的。
至于李游，他找了个空当，非常自然地来到了关隘左侧悬崖边，轻声道：
“你挂那么久不累吗？”
狼：“……”
这人果然早就发现他了！
但是狼没有开口。
其实被柚子逼得在悬崖边挂了这么久，他也一直听着李游和武士大将们的对话，所以已经猜出，李游就是那个救了自己的行商。
既然如此，那他发现了自己，很可能就是有话要说。
…只是，他明明可以选择不那么难以理解的方式。
李游也没指望狼回答，继续低声说：
“现在他们都在忙着修筑围墙，顾不上你，你可以趁现在过桥，进苇名城。”
“我已经在桥对面打下了木桩，你凭借忍义手应该能过得去。半个时辰之后，我在桥对面，那座屋顶破了个洞的望楼里等你。
“你应该也有很多问题想问吧？”
狼沉默片刻，回答：“…好。”
李游轻笑一声，伸展了一下，非常自然地走了。
而狼趁着其他人都在搬运材料，沿着悬崖爬了过去，躲进了一旁的小楼之中。
他的手臂确实有点发麻了。
而李游，他把柚子留在这里帮忙后，自己过了桥。
毕竟柚子对于“搭积木”的娱乐活动一向热衷，只可惜苇名没有什么积木能给他玩。
李游一路回到了天守阁，先是询问了一下英麻一心的情况，得到了仍然无法判断的回答。
李游听完，也是眉头微皱。不过他没说什么，而是接着来到了卿子居室，找到了九郎。
九郎正在书库里翻阅典籍，连李游过来都没注意。还是李游咳嗽了一声，他才回过神。
“…李游大人？”
李游对着他微微一笑，说：“在看书吗？”
明明是很简单的一个问候，九郎却愣了愣，然后才回答：“对…对的，这里实在有很多有趣的古籍，我很感兴趣，所以翻来看看。”
李游笑了：“都有些什么古籍啊？苇名历史？风土人情？还是…斩断龙胤？”
九郎终究只是个小孩子，被他冷不丁这么一问，当即脸色大变：“你怎么知…不，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李游乐了，好久没看见这么破绽百出的掩饰了。
他说：“得了吧，你就差没把想说的话写在脸上了。”
看着九郎难看的脸色，李游又问：“不是我说，你慌什么？”
“我说了要阻止你斩断不死了吗？”
九郎也是一愣：“你不阻止我吗？可你不是想，让拥有不死之力的狼加入苇名军，抵抗内府吗？”
李游无奈捂脸：“…我就知道你这小子，性子拗得很！我再重申一遍，我对龙胤不感兴趣，也不打算靠它拯救苇名！”
“我上次跟你说那么多，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啊。算了，也许换个方式证明比较快。”
他看向九郎：“你跟我来，我们出去一趟。”
九郎满脸疑惑：“去哪儿？”
李游面无表情：“去见你的洗诺比。”
九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