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越

    凡沧澜弟子,宗袍皆月白之色,缀青竹纹样,以显出尘。虽版型各有不同,但属于宗门的标识,历经数代,从无变化。

    再见熟悉的衣袍风格,裴照感觉眼中有些酸意。但她习惯了克制自己深层的情绪,故而轻声笑了笑,“不如何,但能扒了你这身皮。”

    穿着沧澜剑宗的宗袍,却干着违背宗门道义的事。裴照倒是想知道,到底是哪位同门收徒这样不讲究,什么人都收,还没教好。

    “不过一介凡人,也敢三番五次驳我父母面子。今日我便让你知道,有些人是你得罪不起的!”

    风动、剑起,杀气横生。

    裴照敏锐,身体本能地躲过他的剑意。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移形换影到他面前,一脚踢在他的腿肚子上。

    奉宴没站稳,踉跄下半跪在地上。而裴照见势快速封了他的穴道,把人往旁边的坑里踹了进去。随后拿起铁锹,撬起红泥就往里塞,大有把他活埋了的架势。

    “巧了,我也是得罪不起的人。”

    还区区凡人,讲得好像他生来便是仙神般。

    无端被人封了动用剑意的穴道,奉宴终于回过神来,对方有点东西。难怪父亲之前派人来了好几次,都没占到便宜。

    红泥扬在他的身上,原本光洁的袍子上顿时换了种颜色。裴照站在土坑上,拄着铁锹俯视着底下狼狈的人。

    对方见势,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姑娘,我们打个商量。这宅子我买下来,价钱随你开。”

    裴照睨了他一眼,早干嘛去了?现在才知道动别人宅子是需要商量的,欠抽。

    但有钱不挣,思想有问题。

    裴照快速过了遍心思,当即报了个数字。

    “七千两。”

    宅子是她花了三千两买下的,但因连日被奉家人骚扰,裴照过了段不消停的日子,她需要精神损失费。

    闻言,奉宴眸中隐有厌恶之色。她迟迟没动静,三番五次驳了父亲,果真是为了坐地起价,好敲奉家一笔。

    狡猾的女人。

    “可以,不过你得先给我解开穴道,让我回去取钱。”

    裴照眯了眯眼,状似思考。随后跳下坑,干脆利落地给他解开了穴道。并提醒他最好说话算话,否则他走不出舒运城。

    奉宴连连称是,可等两人刚离开陷在地下的泥坑,他便反手把裴照推了下去。

    呵,她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裴照完全不意外,借着平缓的坡道利索地爬了上去,拍了拍手上的泥,问他,“你师从何人?”

    奉宴负手而立,轻蔑道,“我的师尊,你还不配知道!”

    什么人物啊,这么有排场。

    “院子都快挖空了,我们还没找到残光剑。说,是不是你把它藏起来,据为己有了?”

    脖子上横了把剑,冰冰凉凉的寒意浸在皮肤上,有些渗人的冷。

    未来能让正魔两道闻风丧胆,挑起腥风血雨的魔尊,现在被人威胁生死,这合理吗?

    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找麻烦,神佛也得有脾气。裴照的耐心被耗尽,向着奉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教训。

    旁边围观的护卫有些纠结,想要上前拉住裴照,但又怕她会伤及到自身,不免有些为难。裴照懒得管他们,顺势扒掉了他身上的宗袍,从旁边拿了绳索,把人捆了起来。

    “恃强凌弱、仗势欺人之徒,也配着沧澜宗袍?”

    他腰间还别着独属于沧澜弟子的身份令牌,裴照一把抽下,又拿出火折子,准备将它和宗袍一块儿烧了。

    奉宴目眦欲裂,挣扎着想要阻止裴照,恶狠狠道,“你要敢烧,我奉家必让你不得好死。”

    哦,裴照平淡地应了声。你们还不经过我同意,把我院子挖空了呢。我不过烧你一件衣袍,你就急了?真是玩不起。

    红光跳跃,驱散了晨间的寒气。裴照当着他的面掰断了令牌,利落地将它扔进了火堆。

    奉宴着急,连忙用身体扑了过去,将那火扑灭,颤抖地握着还未烧尽的令牌,分毫不在意已烫伤的手。

    “你该死!”

    他自幼刻苦用功,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才能拜入沧澜剑宗。可现在,代表着他身份的东西,竟被人毁去,这让他如何不怒!

    奉宴运功,强行挣脱出绳索的束缚,挥手之间便将裴照扬了出去,让她重重摔在地上。

    裴照吃痛,全身筋骨被磋磨得让她有些受不住疼。折磨之余,还不忘心念一句:果然,还是得有修为傍身才好。

    奉宴飞身而来,穿着长靴的脚狠狠踩在裴照来不及收回的手背上,居高临下。

    “还从来没有人敢在我面前,毁去我心爱之物。”

    他脚下的力道越来越重。裴照仰头看去,刚好看见他狠绝的神情。

    踩得真狠,兔崽子。裴照心道,这次过后,她一定要配个防身的武器。

    “看来,我之前还是对你太客气了。”

    奉宴运剑,剑锋直抵裴照心口。渗入肌肤,浸出些许殷红之色。

    “既然你非要找死,那我也不介意剑下多一抹亡魂。”

    “记住了,下辈子见着我,可得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是谁,别又上赶着找死了。”

    剑起,剑招如雨,密集而来。裴照见状,连忙滚了几圈,躲开了他的袭击。

    地上硬,硌得裴照很不舒服。空气中传来微弱的轻笑声,有些熟悉。裴照痛得揪心,看了眼远处,大声呼喊。

    “姓观的,别看戏了,还不下来帮忙!再不出手,我要死了,谁给你发工资!”

    墙上,有人抱剑而立,俯瞰着院中情形。听见裴照的声音,故意将头上的帽檐拉低了些。

    “老规矩,十两报酬。”

    裴照当即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去抢?姓观的,你敲竹杠的本事越来越熟练了!

    忍着肉痛的心情,裴照悲愤同意,“成交,你赶紧的。”

    可怜她要一边躲闪奉宴的追杀,一边和他讨价还价地掰扯。但生死关头,被敲诈就敲诈吧,先紧急避险,脱离眼下的情况再说。

    那人飞越而来,一身劲装,立在裴照身前,随口感叹了声,“真狼狈啊,明老板。”

    裴照,字明华,也是她现在用的名字。

    “……”

    她就知道,观越嘴里说不出一句好话。

    奉宴提了份心。舒运城何时有这等高手,竟能挡下他的剑势?且修为底蕴,明显在他之上。

    这一男一女,谁都不简单,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来历。

    “你是何人?”

    满是质问的语气,观越无辜地摊了摊手,“我路过,顺便挣点小钱。你要秋后算账的话,记得把账算她头上。”

    裴照:?

    知道你狗,但没想到你会这么狗。裴照捂了捂心口,她可以用员工顶撞老板的理由,扣观越工钱吗!

    饶是奉宴,也被他这番话惊住了,一时没缓过来。

    “听公子的话,你好像很缺钱?”

    裴照眼神跳了跳,总觉得有不好的事发生,下意识瞪了观越一眼。

    观越假装没看到,抱着剑微微笑了笑,“怎么,奉少主要给我介绍生意?”

    自古剑修多穷鬼。没有家底的剑修,更是穷得叮当响。

    之前裴照的店里来了个特别自信的客人。刚到店里,便要求去最难的秘境里历练。裴照好言相劝了一个时辰,对方仍然坚持。

    最后裴照实在拗不过客人,就让他跟着进了小世界,确保顾客的安全。不成想,对方任性胡来,非要去招惹海妖。

    为了救他,观越的剑被海妖折成了两半。后续修补,他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积蓄,又给清空了。

    他现在确实很缺钱。

    奉宴朗声大笑,“奉家家大业大。公子若是能不插手我与她之间的事,我自奉上三千银两。”

    果然是大户人家,随便一出手就是三千两,豪气啊!

    观越啧了声,复又看向裴照,意味深长地开口,“这条件,听起来很难让人不心动。明老板,你觉得呢?”

    裴照冷笑了声,“姓观的,我劝你考虑清楚。他奉家连买我宅子都舍不得给钱,需要强抢。他会大方地白送你三千银两吗!”

    好家伙,在她面前策反观越,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当她是死的吗?

    “明老板,给个面子。你配合下他,到时候拿了钱,我七你三。”

    裴照捏紧了拳。奉家人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坊间传闻死在他们手里的冤魂不计其数。

    依着奉宴心高气傲的性情,八成是想折磨死她,要她的命。

    裴照心知肚明,她根本没有退路,也不能退。

    她现在很被动。

    “像公子这样识时务的人,修界并不多见。”

    奉宴有些得意,“这女人狡诈非常,戏耍我父多次。今儿个我就当为民除害,一清城中风气。”

    他扬手,试图再给裴照一些教训。剑气激荡,激得裴照心神波动。一时承受不住,受了些许内伤,竟被逼得吐了血。

    裴照攥紧了手心,她神魂缺了一块,本就比常人脆弱两分。还屋漏偏逢连夜雨,细绳总往细处断。

    她的神识所绑定的小世界秘境,因长期无人进驻隐有倾塌消逝之势,连带着她也变得虚弱。

    如今的裴照,旧时根基早已变得单薄脆弱,根本承受不了修士刻意释放的压力。

    观越看了她一眼,随后挡住了奉宴毫不留情的一剑。兵刃相接,有些刺耳。

    裴照往后退了两步,被激荡的剑气震得难受。

    而奉宴刚才还张扬自满的脸色此刻完全沉了下去,“公子,你是要反悔吗?”

    观越眯了眯眼,“不曾答应,又何来反悔之说。”

    不等他反应,观越已身形如鬼魅般,用剑气把他束缚住,又提溜着扔了出去。

    扔之前还从他身上顺了些银票。

    “这些就当是奉家骚扰明老板的精神损失费。”

    他挥手,奉宴带过来的人全都被扇至久远之外。

    “你不是很爱财吗,竟然舍得放弃?”

    观越呵了声,“明老板,我虽爱财,但不是傻的。”

    奉家人出了名的没信用,他多想不开,才会去相信奉宴的鬼话?

    想套路他,门都没有。

    “我还以为你会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屑收取不义之财。”

    观越晃了晃手上的银票,故作遗憾道,“可惜了,我没明老板高尚,对不义之财有着界限分明的爱憎。所以这些,我收了。”

    裴照:……

    诡计多端的老狐狸。

    “太可惜了。本来还打算同明老板来个你六我四的分赃计划,现在看来是没必要了。”

    裴照感觉自己刚缓好的气又不太顺了,心口疼。

    观越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红土满地,乱七八糟地躺在各处,院子里被挖得已无落脚的地方。

    许久之后,他忽然出声。带着说不出的讽意,却又夹杂着几分复杂的期待与好奇。

    “裴照前辈的残光剑,当真在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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