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之寻

    日子过得舒适又温馨,江南的天也终于不是那么热了。

    江南的贵家小姐们,也开始着手打扮起来,为即将到来的花朝节做准备。

    花朝节是江南这特有的节日,旨在赏花吟诗,舞剑唱赋,认识些志同道合之人,结些情投意合之情缘。

    唐松吟早早的就被程泠喊了起来。

    许是血浓于水的缘故,她和程家人只是短短相处了几日,便生出许多亲切。

    “姐姐,可不可以再睡一会?”

    唐松吟委屈巴巴的抱着被子缩在角落,誓死不愿离开被窝。

    “鸢儿,”

    程泠将手中的广袖流仙裙递给晓晓,亲自上手拉唐松吟,

    “今日是花朝节,是世家小姐公子都会去的节日,我们要是去晚了,岂不是落了个程家教女无方,难登大雅之堂的闲话?”

    “那我能不能不去啊……”

    唐松吟对这节日丝毫不感兴趣,她攥着被子,掰着手指和程泠数,

    “我一不想结良缘,二不想交好友,也不想争那个什么花仙子的名号,那我去干嘛呀?”

    程泠秀眉紧紧蹙起,干脆上手拉她:

    “我嘴笨,说不过你,反正你现在就得给我起来。”

    晓晓在一旁着急,只能举着手里的广袖流仙裙给唐松吟看:

    “二小姐,您瞧这裙子好生好看,您长的这么美,去了一定会是今年的花仙子!”

    唐松吟顺势看去。

    裙子是浅蓝色的,裙摆呈花瓣形状层层下垂,腰间系着一段细细的银丝线,看着的确令人心生欢喜。

    唐松吟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好像也有一个人,给她做了很多很多好看的衣服。

    她停滞半晌,猛地抬头看向程泠,眼底有一丝焦急:

    “姐姐,我刚回来的那天穿的那套衣裳呢?”

    程泠一愣,下意识回:

    “或许是看它有些破旧了,所以扔在别处了吧……”

    唐松吟一急,立马跪坐起身:

    “扔在哪了?”

    “我……”

    “许是在洗衣房里,二小姐别急,奴婢现在就替您去找。”

    晓晓接过话,转身就走。可身后有人比她更快,唐松吟只是随便的披了件外衣,就立马往洗衣房赶。

    “二小姐您慢点,等等奴婢!”

    程泠见一主一仆都走了,也不管赶不赶得上花朝节了,急忙跟上前去。

    -

    唐松吟已经很少想起和京都有关的东西了。

    不知是不是怕她提起过往伤心,这几日来,程府没有一人问过她关于京都时的状况。

    而她,潜意识里也不愿想起那段过去……

    可今日不知怎的,她看到那件万分好看的衣裙时,脑海中忽然就冒出了景祁渊给她买的那些衣裳。

    虽然她老是吐槽他眼光差买的衣裳丑,甚至在陇西的遗书里也说她死后直接给她烧钱就好,可唐松吟从来没有告诉过景祁渊……

    其实他给她买的每一件衣裳,她都很喜欢。

    若干年后,她彻底融入江南,彻底回归程家,那究竟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她曾经有过这样一段经历?

    至少现在,她只有那件从京都穿过来的衣裙。

    洗衣房离得很远,唐松吟还不太认路,就让晓晓在前面带着她走。

    两人到洗衣房的时候,下人们正在洗衣裳,一见唐松吟,几乎都站了起来。

    “二小姐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就行,何必……”

    “我那件衣裳呢?”

    “啊……啊?”

    说话的嬷嬷被打断,想向唐松吟身后的晓晓求助。

    “我刚来府里时穿的那件衣裳,衣裳呢?”

    唐松吟面色紧绷,指尖狠狠地攥着衣袖,语气低沉至极。

    嬷嬷被唐松吟看的咯噔一下,一时间竟磕磕绊绊的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在…那,里面那个木盆里。”

    她话音刚落,便见唐松吟不管不顾的往里走。

    洗衣房在唐松吟来之前正好刚开始洗衣裳,此刻本就不大的地方堆满了盆不说,这四周也湿答答的全是渗出来的水混着皂粉。

    程泠就是在这个时候赶到洗衣房的。

    她站在外边,瞧着唐松吟丝毫不在乎的往里走,旁边的脏衣服碰到了她的白色外衣,浸湿了一大片,她却仿若未觉,一心只往前走。

    终于,在洗衣房最里边的一个木盆里,她翻到了那件衣裳。

    衣裳因长时间浸泡而尽显破旧,本来浅浅的紫色也变得异样,但她只是抱着它蹲在那,一句话没说,一动也不动。

    -

    唐松吟最后还是去晚了花朝节。

    她们到的时候,表演已过半程,程泠找了个位置带着唐松吟坐下,边应付身边贵女的询问,边小心照顾着唐松吟的情绪。

    唐松吟好似又恢复了前几日的样子,眉眼弯弯的瞧所有人,言笑晏晏的和大家攀谈。

    她拿起一颗葡萄放入嘴里,口中顿时被葡萄的甜腻环绕。

    程泠蹙着眉坐在一侧,斟酌着要怎么开口和唐松吟说接下来的事。

    恰逢乐声一变,慷慨激昂,所有人都往戏楼中央看去。

    程泠转头,瞧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思忖片刻,将到嘴边的话重新压回肚子里。

    戏楼中央站着的,是一名身穿白色金丝衫的男子,他手中持剑,脸上的白色面具为他平添了一份神秘。

    男子气质卓绝,只是站在那,便让人觉得此人身份不凡。

    唐松吟抬眸看去,就见男子正舞着剑,身边的贵女仿若被施了咒,满脸羞红又激动的看着他。

    恰逢一阵风吹过,男子顺风而上,刀剑利落的划过一旁的凌霄花树杈,霎那间,橙红花瓣倾泻而下,仿若下了场花瓣雨。

    唐松吟伸手,花瓣似有所感的落在她手心。

    乐声已接近尾调,男子收起剑,朝着宾客区走来。

    一时间,不少江南贵女都开始整理妆容。

    唐松吟探头去看,想着是哪家姑娘得到了这位公子的青睐。可谁曾想,男子绕了大半个宾客区,竟是直接停在了她面前。

    “生如夏花,绚烂多彩。”

    男子弯腰,将手中的一支凌霄花递给唐松吟。

    “鸢儿,好久不见。”

    身边有贵女发出轻轻的叹息声,唐松吟不愿接受过多关注,只得暂时接过花枝。

    男子似乎轻笑一声,坐在了她另一边的椅子上。

    乐声再次响起。

    唐松吟忽的生出一种熟悉感,就好像曾几何时,她也经历过同样的事。

    “鸢儿,我听程伯父说,你不太记得之前的事了。”

    虽然她不认识眼前的男子,但想必在她失忆前,两人也是不错的友人关系,于是唐松吟便压下疑惑,点了点头。

    “不知公子是……”

    她偏头,杏眸带着丝不解。

    男子似乎又笑了一下,他伸手,像是想拍拍她的头。

    唐松吟一愣,下意识躲开了。

    男子略微无奈,转手摘了白色面具,露出一张光清白净的脸庞。

    “伯父说让我做好心理准备的时候我还不信,看来现在的鸢儿啊,当真是一点都记不得我了。”

    唐松吟略微不好意思的低头笑。

    “行吧,既如此,便重新认识一下。我名为谢之寻……”

    他顿了顿,像冬日暖阳的目光落在唐松吟身上,

    “或许,你也可以唤我晏温。”

    唐松吟一愣,心好似不受控制,快的几乎要跳出来。

    她无意识的咬着下唇,听到自己略微颤抖的声音:

    “晏温?”

    “嗯!熟悉吧?想起来我是你未婚夫了没?”

    谢之寻满是少年感的脸上划过一丝骄傲,似是对唐松吟的反应格外满意。

    “鸢儿若是不信,婚书还在我房里放着呢!”

    乐声又慢慢的停了下来。

    唐松吟脑袋乱的很,匆匆忙忙和程泠说出去散散心后,头也不回的小跑离开。

    她一连跑了许久,待花朝节的盛会被彻底抛在身后,偌大的戏楼缩成了小小的点,方才喘着气无力的蹲下。

    晏温,他居然是晏温……

    那如果他是晏温,是她本来的未婚夫,那景祁渊……

    原来真的不是吗?

    唐松吟将小脸埋在臂弯里,看着阳光洒在水面上,泛起波光粼粼的美,心里涩涩的。

    “诶,半年不见,我们鸢儿不仅变漂亮了,没想到跑的也那么快了!”

    “我竟是要追不上了!”

    谢之寻手背于身后,微微喘着气,自顾自的蹲在唐松吟旁边。

    唐松吟心情乱的很,暂时不想看他,也不想说话,便只是闷着头看远方。

    空气静了许久,两人就这么蹲着,谁也没说话,直到落日余晖布满整个天空,谢之寻抬头,声音很认真:

    “鸢儿,没关系的,记不清过去了,我们便重新来一遍。总有一天,会慢慢想起来的。”

    唐松吟偏头,夕阳西下,余晖不仅洒在水面上,还落在了眼前人满眼温柔的眼里……

    她忽然就生出些希冀。

    “今夜有花灯节,去晚了就买不到你喜欢的梅花花灯了。”

    谢之寻起身,又恢复了满脸笑意的模样,他朝着唐松吟伸手,似是要拉她起来。

    唐松吟沉默半晌,弯了弯唇,只是没去拉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日暮低垂,成双成对的璧人游玩于街头,河边多了许多各异花灯,谢之寻雇了扁舟,带着唐松吟去了河中心。

    这里人少,只有零星几叶扁舟,坐着把酒言欢的文人志士。

    唐松吟弯腰,指尖轻轻拨弄水面,清凉的荷花香萦绕鼻尖。

    谢之寻坐在后头,眸光温柔的注视着唐松吟。

    “今年的花朝节,鸢儿要许什么愿?”

    唐松吟将花灯小心放下,瞧着它越飘越远,似是要飘向远方。

    江南和京都均是沿海,今夜吹的是北风,若是幸运,这花灯极有可能飘去京都。

    “我希望所有人,都可以一直幸福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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