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几日可谓平淡,嘉峪每天不是对账就是处理铺面生意,封泽照例有空就会过来。只是嘉峪细算,封泽跟她一样要忙自家生意,同时还要打理惊寥阁,一有空闲还都要两个府宅来回的奔波,实在是辛苦了些。
有几次封泽陪她吃完饭,她出去拿个茶的功夫,回来时封泽已经睡着了。
本想小心给他换个舒服的睡姿,但嘉峪轻轻一动他立马就醒。
嘉峪当然给他准备了厢房,但封泽总不愿住下,赶着宵禁也要回去。
这日刚过晌午,封泽就来了罗家,不过把账簿也一块带着了,准备在她这里看。
嘉峪自己忙完后,帮他一起看,别的不敢说,看账簿她总是顺手。
看着看着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段时间似乎从账上支了不少钱出去?”
封泽:“是啊,惊寥阁修整招人,多的是需要花钱的地方。”
嘉峪笑问:“惊寥阁是你的私产,这些铺面虽也是封家产业,但你们聘了不少掌柜,从这里调钱,也不容易吧。”
封泽无奈笑笑:“是不容易,可是不这么做也没办法。我已经把自己手头的钱都投进去了,还问阿耶要了许多。”
嘉峪犹豫:“不如……”
封泽大大方方接话:“不如你借我点钱吧。”
嘉峪:“好啊,要多少?”
封泽:“再有一万钱就差不多了。”
嘉峪不假思索地答应:“没问题,你今天回去后打发个人来我这儿拿钱。”
哪怕没有这事,一万钱对他来说也不个小数目,嘉峪却这般爽快,难道一直以来是他小看了罗家?毕竟自家的惊寥阁全靠豢养,而人家的鹰击阁却是坐钱生钱。
嘉峪看他有些愣神,便问道:“怎么了?也不用这么感激我吧?”
封泽:“这钱……”
“这钱你不用还了。我知道惊寥阁这番修整是为了把参与过陆家这事的人都打发走,让此事平息。惊寥阁参与陆家的事是为了帮我的忙,既然此事因我而起,与我有关,我也该负这责任。”
封泽还想解释一下:“也不全是……”
嘉峪抢他话:“我知道你是想说这番儿不全是因为陆家的事,你自己也早就想修整一下了,但若不是为了这事,你大可以再等些日子,等封家生意都步入正轨后再动手,哪至于现在这样捉襟见肘。”
封泽半欣慰半感动:“真是够了解我,连我心里想什么都知道。罢了,既然罗小姐这么财大气粗,这钱我就先不还了。但你既然为惊寥阁出了钱,就也算惊寥阁一员吧,以后惊寥阁所有人听凭你吩咐。”
嘉峪顺着他的话半开玩笑道:“那阁主大人觉得我在理应在八门中的哪个门呢?”
“一万钱给你升个长老都绰绰有余。”
钱的事一解决,账目就看的飞快,不过嘉峪看完所有发现有几家铺面这几日正在准备给封泽筹钱。
封泽看了眼:“确实有几家我昨天刚去过。明日我让人去跟他们交代一下,让他们不用费心了。”
嘉峪仔细翻翻账目:“这几日是月末,对账目本就不易,还是早些跟他们说吧。”
封泽从善如流:“那我现在……”
嘉峪:“我去。”
封泽跟她再熟,这也有点不好意思:“你出钱我已是感激,这再让你去算怎么回事?不行。”
嘉峪有理有据的争辩:“这消息不小,除了你也就你身边亲信能帮你传这话。可我知道多半你还是会亲自去。这几日你很操劳就歇着吧,让我去。”
封泽刚想说什么,嘉峪立马又补充道:“刚好,这里面有一家我爱吃的客栈,我去了刚好带一些下酒菜回来。”
封泽没理由再拒绝,只能点头。
嘉峪依次跑了几处铺面,把那家她说想吃的客栈放在最后一处。这可不是她为了圆谎做做样子,她是真的想吃那家的霞石松皮鸡。
松皮鸡易做难精,且费时费力,掌柜把她当贵客,为她找了间雅间等候。
嘉峪只要了那一道菜,但掌柜怕她等着急,就给她上了不少果食茶饮让她边吃边等。
这间雅间位置优越,从窗外看去风景极好,嘉峪半倚在窗边品茗,看着长安街人流如织,熙攘繁华。
外面不时会有些人声,每每又很快散去,但这次的好像是直奔这里来的。嘉峪以为是松皮鸡做好了,但谁知进来的是几个客人。
门口一共四位披金带玉的公子,个个身形高大形容俊秀,年纪最大的也不过三十。
两边照面都是一愣,嘉峪问道:“几位可是进错雅间了?”
打头的一位笑道:“这凤鸣居我们经常来,谁不知道这间雅间是掌柜的专门为我等预留的,进错雅间是你吧。”
嘉峪猜测可能是掌柜的记错时间了,以为今日这里空着。左右不是大事,她只等一道菜而已,出去等也是一样的。于是便放下茶盏,“是我打扰了,各位请便,我会让小厮进来打扫。”
嘉峪准备出门,却被其中两人结实堵住门,“不急,凤鸣居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个美貌的的小娘子?”
嘉峪近距离看了看几人穿着打扮,推测应是官宦子弟。这人虽然语言轻浮,但只是嘴上说说,手上还没有不规矩,嘉峪不想多事,便想微微接点力出去。
还没等她有动作,就见门外有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她好看不好看跟你没关系。”
几人一听这声音都礼貌让开,低头行礼,打头的作揖道:“赵大人。”
来人正是赵听寒。
嘉峪也随他们行礼:“赵大人。”
赵听寒:“罗小姐,是我手下的人冒犯了。”
赵听寒一个眼神扫过去,为首的立马给她认错,其中那个出言无状的更是低头快低到地上去了。
嘉峪表示没什么,赵听寒训斥一番后让他们都先出去了。
等门关上,赵听寒又向她道歉:“罗小姐,是我御下无方。”
嘉峪再一次表示:“没事没事。”
“先来后到的规矩我懂,这雅间理应是罗小姐的。”
嘉峪连忙拒绝:“不不不,我并非要在这里吃饭,只是想带一道菜回去。雅间的事有些误会,我既然不用,那就没理由占着不放,理应是我让出来才是。”
赵听寒:“凤鸣居大厨不错,既然来了,为何不在这里用完膳回去?”
“封泽还在家等我。”
赵听寒听完这句话,像是慢的半个节奏似的,半晌才回道:“那我就不留了,罗小姐慢走。”
掌柜的把松皮鸡交到她手上时,还跟她诚惶诚恐的道歉,说这几位大人平时来前一定会打发人过来通知一声,今日却什么都没说就来了。小厮也不知道雅间里有人,没及时告诉嘉峪是他的错,请她不要怪罪。
嘉峪拿着松皮鸡回去了,一开门第一眼见到的不是封泽,而是许执。
当时许执被封泽留在桃林料理当地的惊寥阁,现在算来已经一月有余。嘉峪时不时也与他通信,但这段时间因为陆家的事忽略了他,没想到现下已经到长安了。
许执想必是已经向封泽汇报过惊寥阁各事,嘉峪没多问,只问了两个问题。
“桃林堂主现在是?”
许执:“乃洛阳木堂主安排的人,姓张。”
“木堂主可有话让你带给我?”
许执:“木堂主说,罗小姐与阁主大婚的贺礼她都备好了,请二位尽快安排。”
嘉峪笑笑:“还有呢?”
“罗小姐若是去扬州必得提前同她知会一声,与她同去。”
嘉峪不知想到什么,问封泽:“之前我们赶路都是坐马车,若是骑快马,从长安到洛阳需要多长时间?”
封泽挥手让许执下去,“四百里加急的话,两日。若是能像军队一样八百里加急,一日就到。”
嘉峪点点头。
封泽:“怎么了?你想去见木黎?”
“扬州太远,洛阳倒是可以去一下。”
“不必你去,过几日我会让她过来。”
嘉峪:“是为惊寥阁的事?”总不能是为了她吧。
封泽:“是。长安的惊寥阁我料理了,洛阳的合该也修整一番。”
“传信给她不就好了,何苦让她跑一趟?”
封泽摇摇头:“没那么简单,洛阳堂主从前是梁老担任,他老人家最喜欢广纳人才,这些年木黎掌权后已经打发了一批,这次要大动必须筹谋妥当了,让她来长安是想派几个高手给她。”
嘉峪还是没听出来木黎跑这一趟的意义,高手都长脚,自己过去不行吗?
封泽补充:“反正木堂主大概也没来过长安,你又想见她,干脆让她过来一趟。”
嘉峪:“……”
好一个公正无私的阁主。
封泽今天本就事少,连看账本都有嘉峪分担,半下午的时间就吃完了晚饭。眼看着时间还早,就想和嘉峪出去走走。
长安街繁华依旧,人流如织,却也坊里齐整,泾渭分明,街道布局更是形制划一,等级森严。
以纵贯全城的朱雀大街为界,公卿以下民——官僚、贵族和有钱人多居在朱雀街东,街西则多居平民百姓和外来人口,浮寓流寄不可胜计。
长安地处中原,气候温和,尽管今年东京洛阳气候有异,但西京依旧是天清气净,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罗嘉峪和封泽从罗家出来,沿着东市游走。许执身为暗卫,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后面,既不会打扰他们,也不会脱离他瞬间保护的能力范围。
罗嘉峪和封泽正逛一家成衣铺子,许执却轻声进门,状似无意走到他们身边,轻飘飘扔了句:“有人跟踪罗小姐。”
封泽:“武功如何?”
“是个男子,应该比罗小姐强些。”
“抓了问问。”
“是。”
嘉峪:“整个长安跟我有仇的也就陆千仪了。”
“看来把许执给你还是有好处的,那人跟着你肯定不止这一日,以前都没察觉吗?”
嘉峪摇摇头,回问道:“你不是也没察觉?”
封泽失笑:“……是。”
其实若论武功高低,他不比许执差,只是两人擅长的各有不同,许执是天生做暗卫的料,跟踪轻功这一块没有敌手。
两人为等着许执,特意在铺子里多留了会,嘉峪看着看着还真挑了几身衣服。
但好像不是买给自己的。
嘉峪付钱后:“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给自己买的?”
“尺寸不对,花色也不是你喜欢的。”
嘉峪接过衣服疑惑地看他一眼:“?”
“你的身量中原女子少有,很容易看出来。”
这还不容易看吗?他们都在一起多长时间了,这虽然是小事,但处处留心才能使感情长久。
等嘉峪无聊的都开始给封泽挑袍衫时,许执终于回来。
成衣铺人多,三人就到了门外当街茶铺。
嘉峪问:“是谁的人?”
许执如实回答:“赵听寒大人。”
嘉峪没反应过来,“……谁?”
许执再一次:“赵听寒大人。”
封泽:“赵听寒让他跟着嘉峪做什么?”
“那人说是奉了赵大人之命保护罗小姐。”
嘉峪:“他跟了我几日?”
“只五六日。”
“那人现在在何处?”
“他说赵大人和罗小姐是相识,赵大人此举是一番好意。我不能判定真假,所以暂时把他迷晕在巷子里。”
“带他过来见我。”
许执:“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