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神

    “到了。”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初见时的宁静湖泊,现在已经变得变化莫测起来。林间呼啸穿过的风掀不起湖面的波浪,除了风拍林叶的声音,在场的众人只能感受到心间的压抑与恐怖。

    湖水背靠着的石块,在不断下降的乌云的衬托下,莫名巨大得让人眩晕。宁芙胸闷得发不出声音,她指着那块曾经打坐的石头示意众人看过去。

    纪睿没有冒险从水里游到对面,他小心地从湿滑的湖边石块上过去,那块曾毫不惹人注意的石头,铺上了一层绿色的湿黏的苔。

    他不带一丝表情地拭去上去的青苔,用手势招呼庄弈轩过来。石头上面刻满了邪恶的可怖图像和只存在于想象中的文字。

    敖历紧跟着庄弈轩看到眼前这一幕,大脑出现了短暂性的空白,他忍着胸腔里翻涌着的“把他们都推下去”的恶意,身体却无意识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敖历!”隔着湖的宁芙发出了唯一一句人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敖历被她喝得清醒过来,看着面上带着不可思议之色的庄弈轩落入水中,他想要伸手但是已经来不及抓住对方的手。

    他全然忘记自己是个旱鸭子,不假思索地下了水。一进入水中,仿佛有一种向下拉的强大引力,让水没有丝毫的波动起伏,更要命的是,它在拉着水里的两个人在不断下坠。

    纪睿也从一片混沌的情绪中清醒,他无法解读石块上的语言,反而被耳边不断环绕的晦涩难懂的读音所迷惑。他纵身一跃进了湖中,试图去救人,或者试图逃脱语言的束缚。

    宁芙和闻人珺看着一个二个宛如下饺子一样进了锅里,两个人对视一眼,默契地跳了下去。

    水中的世界比岸边的世界来得更暗,仿佛湖中的水是静止的,唯一流动的是有形的黑暗。黑压压的乌云像是从黑不见底的山洞中,飞出来的拍打着暗色肉膜翅膀的蝙蝠,正在不断地逼近水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是几个小时,水里的人完全模糊了时间的界限。宁芙是第一个睁开眼睛的,在黑漆漆的看不清五指的世界里,她只能不断鼓起勇气,用手在蠕动的黑暗中摸索其他人的踪迹。

    她的心里装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在水里还能呼吸的反常识的现象,让她对纪睿提出的邪神说又确信了几分。如果是应对非自然的力量的话,只凭人类的力量真的有可能吗?

    宁芙听到喀哒的一声,像是钥匙转动打开了大门,她竖起耳朵聆听,循声而去。

    那时一扇巨大无比的门,巨大到出现在海底都是难以想象的,而这扇堪称完符合非欧几里得几何学制造出来的门,不合理地出现在湖底,它透着荧荧的邪恶的光芒,与湖底浓稠的暗色水质不可思议地相溶。

    宁芙借着光看见了四个身影立在门前,惊讶地发觉她能在这宛如寂静真空的世界里发出声音,“你们没事吧?”

    庄弈轩的声音平静冷淡却给人一种放心的力量,“放心,湖里比湖外安全。旧神信徒为了降临仪式不受到外界干扰,只要踏入一定范围就会受到精神干扰。”

    宁芙:“我们现在该做什么才能阻止事情?”

    纪睿看着那扇庞大的门,门上刻着水母头的怪物,它长着一对脚爪,身体覆盖着一翕一张的鳞片,鳞片下是一只眼睛。“光是看着上面的图案,已经感觉到精神被污染了。”

    敖历少见地沉下了脸,“我曾听星际旅行者提过类似的生物,祂们曾因退化的机体,适应不了星球环境的变化而沉入海底。”

    “祂们的信徒无一例外都是群疯子。与其说是实现掌控时空愿望的邪神,不如说是百害无一利的寄生者。祂的每一次降临,意味着一个星球十亿年的沉寂。”

    闻人珺开口问道,“有没有可以解决的办法。”

    “献祭仪式不知道开展几百年了,恐怕。”敖历咽下了那种无力感。

    “不,还有机会。”宁芙想起布满铁锈味的游轮,“我的意思是,难道你们没有发现,我们从船上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卷入时间缝隙了吗?”

    纪睿:“是的,是的,我们很可能在刚开始献祭的阶段。”

    敖历的脑袋没有转过来,“那为什么我们没有在船上看到那批信徒呢?”

    “我们现在所处的时间线,应该是在第一批信徒献祭后的几年内。”

    “为什么这么肯定?”庄弈轩也发觉到时间线的跳跃,只是隔得太久了,他没办法准确判断是第几次献祭。

    “从科学发展情况的角度来看,1896年的游轮还没有使用蒸汽涡轮推进器。再加上那艘游轮的锈迹和腐坏情况,初步判定应该是在几年内。”宁芙努力回忆着细节,幸好改行做的是新媒体科普向工作。

    “好厉害。”闻人珺的眼睛亮晶晶的。

    “也许是我们脚下的星球在自救。”纪睿的声音带了一点轻松。

    敖历看着众人一派燃起希望的模样,心中却蒙上一层阴霾,他始终不清楚为什么阿芙会出现在船上?旧神并无性别之分,而这座岛叫做女神岛,同行之人也只有阿芙一个人,只是巧合吗?

    他抑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将破坏召唤阵法的希望寄托在庄弈轩身上。

    庄弈轩此时的内心也不似面上的风轻云淡,显然他和敖历一样,对女神岛的命名产生了一丝疑惑。名字不止对人是重要的咒,物的名字也是一种咒。女神岛要么是信徒赋予的名,是孕育邪神降临的子宫。要么它在某种意义上是时空裂缝的守护者,希图镇压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充满恶意的天外来客。

    他的手指翻飞,结出复杂的让人眼花缭乱的手印,去推算摧毁那扇门的阵法。

    黑水在门的周围形成中空的漩涡,立在门边的四个人注视着这一神奇的违反常理的情景,忽略了闭上双眼的庄弈轩的异样。

    他的的脸上则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显示他内心的挣扎与不平静。庄弈轩进入到一种玄妙的状态,当他与未来沟通时,那个浑厚的声音不断地侵蚀着他的潜意识。

    “杀了她。”

    当脑海中不知所云的声音与其他四人声音重叠时,庄弈轩从魇怔中清醒。他一睁眼就看见透明的空气幕布上,用诡异的红色染上了“杀了她,大雨会洗涤一切”。

    五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谁?可是为什么是她?

    宁芙漠然地看着红色的字体,“什么意思?外星神搞性别歧视?之前献祭的都是年轻女性吗?”

    闻人珺和敖历下意识一前一后地挡在了宁芙的身边,防备地盯着纪睿和庄弈轩的方向。

    纪睿:“事实上,关于邪神的传说和记载是在这次赫拉号出现之时,突然闯进研究员们的视野的。按照之前的乘客名单记录,性别并不固定,年龄画像也是在50岁以上、身体机能退化或者得了不治之症的老人身上。”

    “那我为什么如此特殊?就像。”就像这次游轮出现的目的就是为了清除自己一样,宁芙越发觉得整件事情都很诡异。从中大奖上游轮,到一个专门关注赫拉事件的官方组织、都能漏掉自己在乘客名单上,说是运气守恒似乎太过牵强了。一切都像是安排好了一样。

    可是如果存在幕后黑手的话,她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唯一特殊的地方就是,交的每任男朋友有着不普通的身份和能力,那献祭的祭品不更应该是他们几个吗?

    闻人珺眼神锐利地看着他们,“谁知道这个诡异的提示,是不是邪神自己放出来的。说不定献祭阿芙就会让祂直接出现。”

    敖历也跟着附和,“再说,庄弈轩你是不是对阿芙分手怀恨在心,所以才想着借刀杀人啊。”

    纪睿想要安抚大家的情绪,“即便这条提示是真的,我们也不会残害任何一个人的生命权,那样与邪神信徒无异。庄师,解释一下吧。”

    庄弈轩的长发无风自动,他伸出纤长的食指指了指自己的眉心,再在嘴巴边绕了两圈,接着他向着宁芙的方向走了过来。

    敖历大叫,“你哑巴了?别再往前走了。”

    宁芙隔着人墙的夹缝看懂了他的意思,“他是想说这些话不是他本人说的。”

    庄弈轩发觉脑袋被入侵时,冷汗浸湿了他的里衣。他只能和脑海内的声音周旋,将身体托管给不会说话的分身,让分身去提醒宁宁。

    宁芙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现在的模样,她知道假如带着黑气的雨降下之时,岛上和周边海域将会被黑气侵蚀。

    她试探性地发问,“你们说女神岛会不会最开始就是一个隐喻,是我用生命为代价破坏了邪神的到来,所以哭得很伤心?”

    庄弈轩的分身委屈地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的手,在听到宁芙的话后着急地摆动。

    敖历垂着眸,讲述了自己在星际的一个见闻,“那个小小的部落只有三百个人不到,每年的六月份都会举行一次抽彩,抽到彩票的人会被所有人用石头投死。”

    “如果每年都要随机抽一个人的生命封印邪神,那根本不用能活数十亿、数百亿年的旧神降世,人类直接灭亡了。”他看着宁芙,“请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去打开人性的潘多拉之盒,我们先搞清楚为什么选择的是你?”

    宁芙眨着眼睛,有点沮丧,“可是时间太紧张了,巳时就要下雨了。”

    闻人珺拍了拍她的肩膀,睫毛微颤,“你不需要把责任都揽在自己的身上,1896年后的世界不还是好好的么。”

    “而且,倘若在场的一定要有一位不能离岛,那就是我。”纪睿的背立得笔挺。“这是我的职责。”

    红色颜料的字体被众人拒绝的态度惹怒了,它在空气墙上变幻成“祭品不死,旧神苏醒”的字样。

    庄弈轩咳了几声,和分身交接了身体的控制权,他的脸上是和脑内浑厚声音争夺主导权时,几近窒息引起的樱粉色,“别信他的。咳咳,这一切都是朝着宁宁去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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